《蒹葭 第一部》月云霜曙

8、第 8 章

　　八

　　不久，引灵山一役之后，素还真力战而亡的消息传出，武林皆哗然。天策真龙威势大涨，望风而靡者众，但也有许多人并不相信素还真就此身亡，毕竟他诈死隐入幕后的手段使得太多，令人不敢轻信。然而之后，直至四刀四剑战天策真龙，皆不能敌而降服，素还真都一直没有消息，不由令人猜测，他是否真的死了？

　　四刀四剑皆臣服于天策真龙，莫召奴却不愿低头而暂时隐遁起来，非凡公子伤势复原缓慢，也一直不敢现身，东陵身亡，令人意外的是最先向天策真龙提出合作的悦兰芳却没有出现在腾龙殿。

　　究其原因，恐怕还要将时间往前推些。

　　这是在素还真“身亡”之后，而四刀四剑归降之前的事了。这个时候悦兰芳才对东陵少主下杀手没多久，却因使用兰印剑而引来了渡生剑，同时与天策真龙谈判破裂，最是处境危急之际，突然有一个出人意料的人找上他，这个人就是素续缘。

　　当初汗青编为了对付莫召奴，曾用素续缘逼迫素还真不可相助莫召奴，素还真不允，素续缘被抽去全身筋脉而亡，这件事江湖上人人皆知，何况悦兰芳？因此如今看到素续缘完好如初出现在他面前，简直就像看到鬼一样。

　　素续缘当然不会是鬼，只是不知素还真何时将他医好，素续缘没死，素还真却不动声色地与汗青编周旋，让悦兰芳更加感到此人深不可测。

　　素续缘的来意十分简单，只是来引路而已，带他去见真正要见他的人——素还真。

　　素还真没有死，这件事对悦兰芳来说并不多么令人惊讶，或者说，素还真真的死了，才令人生疑。悦兰芳也十分好奇素还真不见莫召奴、不见非凡公子，甚至也不见照世明灯，见他作什么？

　　猜测无用，悦兰芳欣然而往，至少是表面上欣然而往。

　　再见素还真，他的状况出乎意料地糟。他正坐在轮椅上正闭目养神，似乎并没有发觉有人来到。走近了，才发现他的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神色有些萎靡，素续缘叫了他一声，他才缓缓睁开眼，见到悦兰芳笑了一下。

　　他的脸色很差，眼睛却很亮，笑容仍是自信，带着几分弱不胜衣的动人。

　　只是他这柔弱的模样非但没让悦兰芳生出什么怜爱之心，反而让他更升起几分警戒。

　　“悦兰芳……”素还真开口，悦兰芳这才发现他的确气息虚浮，不似伪装。

　　“素某今次冒险请君前来，是有一个请求……”

　　“素贤人客气了。”

　　“请你用银箭助四刀四剑对付天策真龙。”

　　悦兰芳愣了一下，马上道：“素贤人哪里话，对抗天策真龙，悦某自然义不容辞，何必说请。”

　　“瞒者瞒不识，识者不能瞒，御主何必在素某面前说这些漂亮话呢？”

　　悦兰芳的笑容僵住了：“悦某不太明白素贤人的意思呢。”

　　“哦？那素某就将话说得再明白一些。”素还真停顿了一下，素续缘走到他身边，喂了他一颗药丸，才继续道：“在数十年前，曾有一用剑高手青云旋雁束中离，束中离以惊雁二十四式的剑招闻名江湖，尤其是他的雁鸣三法更是冠绝武林，他的师弟童冷所学乃是怒雁七式，威力不及雁鸣三法，是以对他又妒又恨，千方百计想将雁鸣三法的秘籍据为己有，却一直没有成功。束中离有一女儿千岁兰，率真洒脱，束中离爱逾性命，后来千岁岁偶遇一书生，与之相恋，千岁兰更以家传的兰印追魂剑作为定情之物相赠。两人已到谈婚论嫁之际，束中离发觉书生与童冷秘密来往，才知书生乃是为雁鸣三法的秘籍而来。束中离不忍爱女伤心，并未将事情的真相告之千岁兰，只要求书生离开女儿，并逼他允诺有生之日不得使用兰印剑，书生为求保命，答应了他的要求。”

　　悦兰芳越听越是惊讶，此事素还真怎么会知情？他盯着素还真，握紧手中的羽扇，慢慢收敛了笑容。

　　“想必御主对此名书生不会陌生。”素还真说完，偏了偏头，露出十分无辜的表情，看着悦兰芳。

　　“……”

　　“对了，”素还真又道：“吾记得东陵少主颈部留下极薄的剑伤，与兰印剑十分吻和，御主以为呢？”

　　“素还真……”

　　“嗯？”

　　悦兰芳深吸一口气，终于扯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慢慢往素还真走去。他这个举动令素续缘紧张起来，素还真此时完全无自保的能力，万一悦兰芳对他不利，他没有十分的把握可以保护素还真。

　　但是素还真拍了拍儿子紧紧抓住轮椅推手的手，安抚他不必焦躁。

　　悦兰芳终于走到素还真面前，他俯下身，双手按在轮椅的扶手上，距离素还真不过一寸：“悦某可以答应，不过有什么好处呢？”悦兰芳抛弃虚伪的表象，问得十分直接，毫不掩饰自己贪婪的本性。

　　素还真一挑眉，并没有回避悦兰芳直接的视线，他的嘴角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事实上，虽然他擅长迂回的勾心斗角，但他更喜欢悦兰芳这样毫不掩饰目的的交谈：“那么御主想要些什么呢？”

　　悦兰芳微微眯起眼，他这表情自然而然地带出些风流妩媚的模样，连素续缘都不由侧目。

　　“清香白莲。”

　　“嗯？”

　　“吾说，吾要的是清香白莲。”

　　悦兰芳说这话的时候仍是保持着用手支持自己身体的姿势，结果轮椅突然往后退去，以至他的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差点摔一跤。悦兰芳立即调整了重心，重新站稳，然后略带挑衅地望向将轮椅后移的素续缘。素续缘不甘示弱，狠狠地瞪了回去。

　　“要吾吗……”素还真的声音响起，打断两人眼神的激烈交战：“吾可以考虑。”

　　悦兰芳露出如素续缘一般的惊讶表情。以当时的情形来说，素还真明显占据优势，他就算什么都不允诺，悦兰芳为了自己的江湖上的名声也不能不答应。他如果要对素还真不利，则要面对将来无穷无尽的追杀，更何况，能在天策真龙手下将素还真救走，他背后的势力令人不得不投鼠忌器。种种条件之下，素还真完全没有必要应承他任何要求，可是他却说出这样的话，令悦兰芳不得不好奇他的想法。

　　“不过素某如今这残病之躯想必御主没有什么兴趣才是。”

　　悦兰芳别有深意的目光在素还真身上转了一圈，其中赤裸裸审视的意味令素续缘原本就紧绷的脸更青了数分。

　　“吾不介意等些上时候，等待的时间越久，成熟的果实才越甜蜜。”悦兰芳说着伸出手想要抚摸近在眼前的白皙面容——可惜仍是扑了个空。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阻止他进一步接近的素续缘，突然抓住轮椅的扶手，将素还真拉近自己身旁，俯下身就亲了过去。

　　虽然只是一触即退，毕竟让他得手了，素还真还没什么表示，他身后的素续缘脸色已经黑得可以滴下墨来。悦兰芳得意得望了他一眼，因被威胁而糟糕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当然不排除一亲芳泽得手而带来的快感。

　　“那吾就先告辞了。”悦兰芳得了便宜，也不再多作要求，告辞而去，素还真目送他离去，唯独素续缘铁青的脸色从一开头到最后就没有变过。

　　“为什么答应？”待悦兰芳离开之后，素续缘终于忍不住问道。

　　素还真的笑容中带着些刻意表现出来的疑惑：“素某答应了吗？吾怎么自己都不知道？”他说的可以“可以考虑”，除此之外，未作任何承诺啊。

　　素续缘一愣，明了素还真的意思，不由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