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我很爱你》葡萄皮儿

13、嘿，借瓜。

　　次日，黎明。
　　顾晓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沉沉的黑夜慢慢亮起来的。
　　先是蓝得发紫，然后是随着光线的渐渐透出，变得越来越偏向于深蓝。
　　最后，因为天边的太阳开始微微的露头，那蓝色也就变得不怎么显眼，反而变成了一种暗淡的灰色。
　　不过，也许更多的人会把那样的颜色称之为鱼肚白吧。
　　顾晓远远的看了一眼渐渐亮起的天空，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力的伸了一个懒腰。

　　明明是一夜未眠。
　　可顾晓却觉得自己的精神是极好的。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迫切的想要去做些什么的欲望。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大概是自己上一辈子面对高考的时候吧。
　　顾晓虚无缥缈的笑了一下，然后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开始梳洗起来。

　　不过片刻，一切打理妥当。
　　顾清抬头望了一眼依然很早的天色，终于决定不去打扰顾清的好眠。
　　不过，该做的准备工作还是不能少的。
　　顾晓回头看了一眼正房和柴房紧闭的门窗，然后悄悄的转身，出门去了。

　　清晨的空气，微凉。
　　沾在薄薄的夏日衣物上，透进皮肤，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寒冷。
　　顾晓不自觉的紧了紧自己的衣裳，然后沿着不甚宽敞的小巷子慢慢的往前走去。

　　寂静的街道，本就少有行人。
　　顾晓走着走着，却根本走出了这破败的小镇，慢慢的朝着一条蜿蜒的林间小路走了过去。
　　那小路两旁原是有着茂盛的树林的。
　　可是随着顾晓的不断前进，那树林却渐渐的变得低矮，最后变成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
　　那灌木绵绵密密，直将顾晓眼前的去路都堵死了。
　　可是一贯温吞的顾晓，这次却狠了狠心，抬脚就往那看上去就扎死人的灌木堆里走去。

　　脚踩，手拨。
　　好不容易穿越了大片的灌木，出现在顾晓眼前的，却并不是什么令人目眩神迷的金银财宝。
　　而是——
　　一地的西瓜。
　　那西瓜硕大而圆润，一个个舒服的躺在碧绿的藤蔓中间。
　　而那摇曳的叶子上，还有来不及蒸发掉的晶莹露珠，一闪，一闪的营造着些许浪漫而又梦幻的气氛。

　　行走半日，被灌木丛弄得衣衫破损，小伤无数的顾晓就这样对着这一地的西瓜开心的笑出了声。

　　“我果然没有记错。”
　　顾晓激动的自言自语着。
　　她看着那西瓜的表情，就仿佛是见着了什么了不得的稀世珍宝。

　　不过，这样大片的西瓜，决计不可能是天然野生的。
　　顾晓的脑海里总算还残留着一线清明。

　　不过，她要是非要假装这其实就是野生的，也还算说得过去吧。
　　顾晓放眼望了望这片人烟罕至的土地，内心开始小小的纠结。

　　如果，如果她悄悄的摘走一个，也不会有人发觉的吧。
　　顾晓偷偷的往周围望了一眼。

　　可是，当她发现周围真的没有人的时候，那种投机取巧的念头反而淡了下去。

　　都说当一个好人容易，可是当一个在没人监督的时候依然是好人的好人却很难。
　　而她，难道真的只是在被人看着的时候，才有自觉当一个好人么？
　　顾晓在心里自我检讨了一番，终于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片西瓜地的主人找出来，然后好好的跟人家商量。
　　虽然她现在手里是没什么银子啦，可是她发誓，只要将这西瓜借给她，她一定可以在不久之后便按照市价将银子还给这土地的主人。
　　何况，她需要的也不是很多。

　　顾晓小小的忐忑了一下，然后沿着西瓜地旁看起来像是有人走过的痕迹慢慢的追寻了下去。

　　走了并不是很久，顾晓便看见了一条清澈的小溪。
　　那小溪在葱葱的树林里缓缓流淌，干净得，就像是这山里的一条碧玉腰带。
　　而顺着溪流往上走，便是一间小小的茅草屋。
　　那屋子简陋而干净。
　　屋前，甚至还种了两棵柳树。

　　真是有一种五柳先生的感觉啊。
　　顾晓微窘的看着那再夏日里显得特别精神的柳树，不由得开始怀疑，其实这个世界也有一个文人叫做陶渊明，并且特别中意宣扬隐居生活的好处。

　　不过，不管有或没有，对顾晓来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从这屋子主人的手中，讨到两颗西瓜。
　　明确了目的，顾晓便开始仔仔细细的整理起自己的衣物来。
　　毕竟，一上来就是一副乞丐似的落魄模样的话，那别人借东西给她的信心可是会大大降低的。

　　理理衣襟，拉拉衣摆。
　　顾晓轻咳一声，正准备上前敲门的时候，那门却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门开之后，便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少年走了出来。

　　顾晓被这措手不及的情况弄得有些呆愣，原本打算顺口说出来的招呼的话语也卡在喉咙里，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反倒是那少年，一早起来，出门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还沾染着些泥泞和血迹的女人站在自家门前，着实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啊！爷爷！”
　　那少年惊呼一声，转身便跑进门里去了。
　　临了，还极其顺手的把房门给带上了，只留下砰地一声，在这寂静的林子里回荡。

　　“额……”
　　顾晓显然也意识到自己一身的狼狈吓到了人，神色间不由得更添了几分尴尬。

　　她本就是一个不太会与陌生人打交道的人。
　　更何况，依现在的情况，她对于那屋子里的人来说，连陌生人都不如吧。

　　顾晓有些挫败的摸了摸鼻子，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上前去敲门。

　　“那个，在下并不是有意吓着公子的，不过事出突然，在下也没有料到，还请公子不要害怕。”
　　顾晓一边敲着门，一边咬文嚼字的同门里的人解释着。
　　“要真是吓着公子了，在下先在这里道歉了，不过能否请公子开门，在下着实有事相求。”
　　顾晓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这样的说辞来请门里的人开门。
　　虽然她也觉得真是直白的可以，可是，这毕竟也是大实话。

　　顾晓有些忐忑的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只希望里面的人能看在自己还算真诚的面上，给她一个说出请求的机会。

　　耐心的等待了片刻，眼前的房门终于在一阵难耐的静默之后缓缓开启。

　　顾晓此时总算有了准备，在里面的人刚一探头的时候，她便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冲着来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额，这位小……姑娘不必客气，请随我进来吧，我家爷爷想见见你。”
　　前来开门的依然是方才那一出门便被吓了回去的青衣少年。
　　那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却一看就是极懂礼数的。
　　只是顾晓那一身狼狈的衣裳，着实让他把那一声到了嘴边的小姐生生的换做了姑娘。

　　如果这样的状态也可以称之为小姐的话，那这世界上，一定早就没有贫穷这个词语了。
　　少年无奈的看了顾晓一眼，然后转身将她领进了室内。

　　原本就是茅草屋的面子，自然也该是与之相符的里子。
　　顾晓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摆设，觉得一切都还算符合自己的预期，这才稍稍的放松了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
　　毕竟，她可不想一上来就怠慢了什么世外高人。
　　不然，一会儿她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晓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被少年引到了一张桌子旁坐下。

　　那桌子另一边坐着的，是以为须发皆白的老人。
　　大概，就是少年口中的爷爷吧。
　　顾晓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一下，然后便任由那老人上上下下的将自己打量了个遍。

　　“这位姑娘，你说你有事相求，可是老朽想先问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打量过后，老人首先问出的，便是顾晓预料之中的问题。
　　毕竟，像是他们这样祖孙俩隐居在荒无人烟的树林里，明显就是避世的嘛。
　　而避世的人，最忧心的，大概就是什么时候会被人扰了清静。
　　顾晓一边在心里迅速的做着统计分析，一边老老实实的将自己发现这里的过程说了一遍。

　　那大概，就是一种称之为偶然和奇遇的东西吧。
　　顾晓一边详细的复述着当时的情况，一边在心里默默的感叹。

　　其实，也真的挺巧合的。
　　那时候，她不过是帮柳如风采一种野菜而已。
　　然后，天生路盲的她便活生生的从几里外的小树林里，晃晃悠悠的走到了那片西瓜地里。
　　那时的西瓜地，还只是种着西瓜苗而已。
　　并且那时的西瓜苗瘦瘦弱弱的，就像是地里的杂草一样。
　　要不是因为前生的时候曾经跟老妈去地里摘过新鲜的西瓜，她大概也就像是踩过野草一样从那片土地上走过去了吧。
　　顾晓慢慢的说着，不由得便笑了一下。
　　至于之后的事情，自然是她怎么收留了那个小傻子，又是怎么样因为家里的穷困而不由得想要努力挣钱，以及因为想要挣钱而回想到这片西瓜地，并且不辞辛苦的重新找了过来。

　　顾晓一口气说完，才发现那青衣的少年已经在旁边站了许久。
　　此刻见她好不容易结束了述说，这才端着一杯茶水递到她的手里，道：“姑娘，喝茶。”

　　顾晓有些感激的接过茶水，小小的喝了一口，便放在了一边的桌上，然后忐忑的等待着老人的反应。

　　那少年大概也看出了顾晓的紧张，再加上方才听她讲那些事情的时候，已经先入为主的觉得顾晓其实很可怜，很值得同情，于是待顾晓将那茶水一放，他便撒娇一般的粘到了老人的怀里，可怜巴巴的请求道：“爷爷，你就帮帮她吧，她看起来好可怜的样子呢。”

　　少年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原是十分悦耳，所说的话语，也都是在帮着自己，可是顾晓在一边听了，心里却总是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那大概，是一种被作为弱者同情了的难堪和不甘吧。
　　顾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勉强压抑住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然后充满期待的看向那老人。

　　只可惜，那老人却半点也没有把视线分给她的意思。
　　他只是看着赖在自己身上的少年，又是不满又是宠溺的抱怨道：“连人家要求的事情都没弄清楚，就急着答应，你呀！”老人一边数落着，一边还在少年的小脑袋上戳了一下。

　　那少年倒也不恼，微微的偏过头避过老人的教训，便笑眯眯的朝顾晓问道：“姑娘，你快说说要求我们啥事儿呀？”

　　少年声音清甜，笑容可人，顾晓觉得自己心里的抵触情绪也稍微的淡去了一些，于是赶紧接着少年的话茬，站起身冲着那老人礼了一礼，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次要求的事情，便是恳请二位能借给我两个西瓜。”

　　顾晓刚一说完，室内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而最后，打破这份沉默的，便是少年那银铃儿似的笑声。

　　“哎哟哟，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原来竟是为了两个西瓜！”
　　少年一边捂着肚子，一边从老人的怀里滚了下去，那样子，竟像是笑得撑不住了。

　　顾晓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了这个少年的笑点，可是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这西瓜他可是半点也不稀罕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借瓜成功的可能性可又打了几分。

　　顾晓掩饰不住期待的看向那老人，却只见他满脸的严肃，一点也没有说笑的意思。

　　“这位姑娘，听你之前所言，你来到这里也算不得容易，而你这么不容易的来到了这里，却是要问老朽借两只西瓜，那老朽不得不问，你借这西瓜，究竟是所谓何事？”
　　老人沉吟了半晌，这才缓缓的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而这解答么，顾晓微微的笑了一下，她原本也没想要对他们隐瞒什么的。

　　“实不相瞒，在下借这瓜，其实是为了做豆腐。”
　　顾晓一脸淡定的道出了自己的答案。

　　然而屋子里的那两爷孙，却是谁都保持不了淡定的表情了。

　　豆……豆腐？
　　这看似落魄的女子，借西瓜，竟是为了做豆腐？
　　少年怀疑的看了顾晓一眼。

　　这姑娘看着挺明白事理的，别其实，其实是个傻子吧？

作者有话说

　　好肥的一章，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