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配]棋逢对手》荒池

26、【二十六】

　　由隐形人到被全场围观的过程，其实只要短短十几秒钟。

　　赵平阳顶着周围妹子们犀利的目光，从C区的摊位一路艰难前行，好不容易才来到中心区的后台。

　　不得不说，看到迎面而来的技术指导和场馆人员的时候，赵大侠心里还是很有几分恼火的。

　　虽说赵平阳答应了参加CV展，也对真实身份曝光的给予了一定程度的默许，但归根结底，他不过只是网络上的一个配音爱好者而已，自然不希望网配圈的是非对正常生活带来太多影响。

　　如果主办方从一开始就通知过他，他也未必会拒绝，而现在这样自作主张的行为，反倒隐隐触到了他的底线，未免有失妥当。

　　小打小闹小调戏，那叫小虐怡情，越俎代庖自说自话，那叫大虐伤身。

　　可事到如今，整个场馆都已经听到了活动通知，拒绝就等于是直接驳了主办方的面子，只能徒增矛盾。

　　赵平阳皱着眉，跟在场馆工作人员身后进了中心区的后台，最先拿到的就是这次广播舞台剧的剧本。

　　说是剧本，其实根本就只有一个场景的对话。

　　考虑到两位主演都是CV，对COS完全就是门外汉，所以这出所谓的广播舞台剧非常坑爹，纯粹就是穿着服装纯配音。

　　动作到位、神态自然之类的无须强求，舞台上还能看到台词的提示板，两个人只要能够顺利过场就好。

　　赵平阳在那里翻着同人的资料介绍，把短短的场景台词看了又看，正觉得奇怪，场馆的工作人员跑进来道歉，说另一名CV还没有到，请他再耐心等一会儿。

　　赵大侠回想起刚才开幕式上楚萧往耳朵里塞耳塞的动作，瞬间就悟了。

　　果不其然，当卫王陛下抵达沧海沉默的展区的时候，正撞上沧海横流在一旁哭笑不得，周围一圈妹子也急得团团传，唯独楚萧一个人神淡定地埋头签名，动作利落地把周围一叠CD给干掉了。

　　赵平阳看着他周围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到嘴边的名字突然就叫不出来了。

　　在赵平阳的印象中，楚萧从来都是和热闹搭不上边的人，就好像天生适合沉默一样，哪怕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也能给人一种安静的错觉。

　　他从来没有想过，对方也会有很多一起推推搡搡的朋友，很多充满欢笑的回忆，很多的过去和更多的未来。

　　这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楚萧，也或许是他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对方。

　　黑发的青年签完了大名，把马克笔放在一边，一抬头正好对上赵平阳的目光，动作就这样定住了。

　　于是所有的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来。

　　这真是——孤胆帝王连夜深入敌营，铁血元帅率众迎面阻击——赵氏卫王惨遭围观。

　　赵平阳在众人的注视下咳了一声，走到楚萧面前，把一小叠资料放在桌上：“这是舞台剧的剧本和背景资料，星际峥嵘的同人。我倒是没问题，就你的听力还成吧？”

　　楚萧盯着资料看了半天，终于拿下耳塞道：“没听见。”

　　“……我说，这是星际峥嵘的同人，主办方要我们去演舞台剧，如果你乐意，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哦。”

　　噢尼玛！

　　你小子完全就是没听见是吗！

　　两人一起离开C区，赵平阳被沧海沉默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逗乐，一路上都在“噗嗤”，楚萧问他“笑什么”，他立刻一脸严肃地表示是你听错了。

　　叶大元帅深知这个人的深井冰属性，之后再也没理他。

　　上场的主角终于到齐，几位负责化妆和服装的妹子瞬间内牛满面，拖着楚萧和赵平阳就分头行动，试衣服、弄头发、打底上妆，大把的配饰弄得叮当直响。

　　整个过程中，楚萧得了空就在低头看资料，赵平阳因为之前已经看过几遍，就开始和身边的妹子聊天，得知她们是隔壁CP·19的翻墙众。本来CP·19定在K市，因为那里的几次小规模地震才临时换了场地，可由于时间太紧，还有很多东西没能搬来。

　　赵平阳围观了一下隔壁一排的服装和配饰，瞬间对所有COS爱好者肃然起敬。

　　之后因为要换衣服，服装的配饰又太过复杂，所以自然是各走一边，一人身后跟了一妹子一小哥，隐约间倒还真的有几分大神的架势。

　　楚萧的身高比较标准，衣服找起来也很方便，赵平阳就相对麻烦一些，裤子总显得短，好在穿的是长筒靴，问题倒也不大。

　　除了……

　　噢尼玛！

　　这衣服！这重量！COS的妹子都是金刚！

　　从试装到上台，总共只有二十五分钟，之后赵平阳再没能和楚萧碰上面，当然也没办法对台词，一切都得靠临场发挥。

　　开场时间步步逼近，中心区已经逐渐聚满了前来围观的人群，嗡嗡的交谈在后台听来放佛飞机引擎的巨大轰鸣，喧哗声震耳欲聋，几乎让赵大侠有了种紧张的错觉。

　　主持的声音终于准时响起，赵平阳听身后的指导最后交代了注意事项，缓缓登上高台。

　　随着音乐骤停，十数灯光齐齐熄灭，台下的交谈声渐渐安静，陷入一片屏息般的死寂。

　　开始了。

　　一片黑暗中，舒缓的乐声悄然流淌，轻微的起伏如同波浪翻涌，沉静而安然。

　　分明是有着数百人的场面，却寂静得有如黑夜。

　　一道惊雷猝然炸开，雷鸣般的齐奏轰然响彻，乐声急急骤停，一声冷喝回荡在午夜空旷的大殿。

　　“——谁！”

　　十数灯光齐聚，高阶之上的黑发帝王骤然回身，银白色的肩章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墨色的短发一丝不苟地紧贴耳际，黑眸在白色冷光下微微眯起。身后的黑红王座默然伫立，如同这座宫殿的主人一样，沉静、危险、不容侵犯。

　　片刻寂静后，台下响起一阵克制的尖叫，继而化为近乎疯狂的浪潮，欢呼呐喊、掌声喝彩，连背景音乐都暂时被淹没下去。

　　赵平阳眯着眼，在黑暗中抬头打量此刻的楚萧。

　　黑发、黑眸、黑银军装，白色手套配上暗色军靴，利落的线条与冷锐的色彩颇具视觉冲击力。

　　制服挺括的布料衬出骤然紧收的腰线，流畅而充满力量，军衔袖章的五道银星和领章交相辉映，低眉时却隐约有几分禁欲的美感。

　　紧抿的唇线带着一如既往的冷峻，侧影挺拔如含芒利刃，唯有胸前的金红绶带与勋章为他带来些鲜活的意味。

　　这是叶峥嵘，严谨与威严、军人与帝王的完美融合。

　　用赵平阳的审美来看，男人的身材偏瘦，但架子非常标准。这一小白脸，再加宽肩、细腰、长腿，帅得一帮妹子恨不得把眼睛抠下来贴他身上，整一个报复群众、报复社会。

　　海浪般的欢呼渐渐平息，赵平阳清了清嗓子，打开领口的微型无线麦，朗声道：“叶元帅——不，陛下，请原谅我的冒昧。”

　　暖黄色的灯光落下，又是一阵尖叫掀顶，高大的敌国皇帝踏着马靴缓缓走入视野，胸前勋章叮当作响。

　　红金军服配上白色裘皮，这一身行头可谓是熠熠生辉。

　　分明是足够奢华的装扮，却偏偏少了君主的庄重，反倒多出几分土豪的味道。

　　高阶上的叶峥嵘缓缓转身，望着眼前手持马鞭的男人，声音非常冷淡：“巴伦德陛下。”

　　男人轻声笑了笑，一抬腿跨到殿下的台阶上，声音低沉而稳重，语气却有些轻佻：“我还是比较习惯您叫我泽克，或者上校也行，元帅——你知道，海盗不太习惯当皇帝。”

　　“没有海盗会闯入王宫。”

　　“噢，元帅大人，我只是来看看您。”

　　“你要说什么？”

　　男人的眼神一变，灯光下隐约可见一道疤痕自左颧骨划过鼻梁，眉宇间仿佛仍含着铁与血的气息：“我说过。叶，别去追寻不存在的东西。”

　　叶峥嵘眯起眼睛，自高处俯视对方，神色中闪过危险的意味。

　　《星际峥嵘》作为长寂的代表作，是一篇纯剧情流的历史科幻文，称得上是同类巅峰作品《银河英雄传说》的异化版，同时又透露出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该文的第一主角叶峥嵘具有一半东方血统，原是民主联邦一名被政治迫害的军官之子。受父亲对联邦虔诚信仰的影响，在父亲死后依旧为军队效力，却一直只是普通中尉。

　　帝制与民主制的争斗愈演愈烈，帝国与联邦终于宇宙纪年1109年开战。

　　由于民主联邦的腐朽和内部权力倾轧，战事节节溃败，叶峥嵘依靠运气和实力乘势而出，为联邦挽回了部分战局，声誉一时鼎盛，却因功高震主而收到了中央自前线调回的命令。

　　与智将杨威利不同，叶峥嵘对于军人的忠诚有近乎信仰的虔敬，明知愚忠，明知九死一生，依旧自前线撤回，交出所有军权。

　　《星际峥嵘》最后的结局是叶峥嵘为属下所救，带着一小股部队飞向银河深处的陨石群躲避追捕，虽说是开放性结局，却也难掩悲剧的事实。

　　《星辰》作为《星际峥嵘》所有同人中最具争议的一篇，从根本上否认了叶峥嵘交出军权的可能，而将原作中只有短暂的戏份的前海盗巴伦德上校作为重要配角，掀起了推翻腐朽民主的浪潮，并自立为王。

　　联盟瓦解后，叶峥嵘在时局的逼迫下称帝，但仍一直寻求着重建民主政府的时机。

　　而这一出，正是巴伦德孤身前往帝国王宫，与叶峥嵘夜谈的戏码。

　　“……我不懂你的意思，巴伦德上校。”

　　男人猛然抬头看着黑发的帝王，神色咄咄逼人：“叶元帅，联邦已经瓦解了，腐朽的东西应该被消除，这是规则。”

　　叶峥嵘沉默片刻，淡道：“帝制是无法长久的。或许这一代、下一代，这个帝国可能无比强盛，但是权力的过度集中，必然带来衰亡。”

　　“这是事实，我不否认。”巴伦德漫不经心地挥着马鞭，“但是现在的时局，需要的是强权，而不是民主，现在的人民渴望强大的君主，渴望安定和生存，而不是自由和空谈。”

　　“如果你执意推行民主，你的帝国必然灭亡。而我的国家会再次面临动荡——死去的就是该死去的，元帅。”

　　叶峥嵘冷冷道：“我并不想重建联邦，我要建立的是一个全新的秩序。”

　　他似乎不想继续这场谈话，转身踏上高阶，缓缓走近王座：“感谢您的忠告，巴伦德陛下，到此为止吧。”

　　尖锐的声响划破寂静，皇帝手中的马鞭重重抽击着地面，发出巨大的回音。

　　“——叶峥嵘，有时候你的想法实在太可笑。”

　　巴伦德踏上台阶，一步步走上高台，气势汹汹，黑发的男人只是沉默以对。

　　“你明知道联邦的腐朽，还是对它念念不忘，明知道它已经完蛋了，还是整天、整天地想着复国。”

　　“它完蛋了，元帅，它已经玩完儿了——是你背叛了它，是你亲手推翻了它，这点不会改变！”

　　男人走近台上的帝王，在离他几步处停下，伸手用马鞭拍拍他的脸，看他冷冷皱眉别过头，却只是笑，语气里仿佛有着击溃这个强者的自信与力量：“哪怕你重新建立一个所谓的民主国家，哪怕你建一千个、一万个，也永远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是叛徒，叶峥嵘！你是联邦的叛徒，一条可怜的丧家之犬。”

　　“你在守着什么，元帅？你守着一个腐朽的、荒谬的、死去的、虚幻的——”

　　“闭嘴！”

　　黑发的帝王骤然回头，眯起的双眸如同燃烧的浮冰，危险而冷峻，肩头银章熠然刺目，扬高的声音里潜藏着前所未有的愤怒：“联邦还是帝国，民主还是帝制，皇帝或者阶下囚，从来都不是我在意的东西。”

　　“巴伦德，回头看看这片土地，你的国土，我的国土，我们的国土！”

　　他低头抓住对方的领子，深深望着对方的眼睛：“……不懂吗？”

　　叶峥嵘一把推开他，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最终伫立于王座前。

　　黑发的帝王骤然回身俯瞰，唇边划过微不可见的冷笑，轻蔑、愤怒、不可一世，冰冷的声线在空间中久久回荡。

　　“——所以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究竟在守着什么！”

　　灯光与一切声音同时消失，现场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再亮起时，赵平阳已经颠颠儿地跑下台阶准备谢幕，楚萧则按着喉口直皱眉，看了看台下，又抬手把耳塞塞紧，慢悠悠地步下台阶。

　　或许是被太过强烈的人物反差震撼到了，掌声和欢呼凝滞了数十秒，才终于以海啸般的劲头席卷了全场。

　　“噢尼玛！老子好久不看真·强强了！”

　　“啊啊啊啊啊神再现给跪了！陛下表情神一样地给力啊啊啊啊啊！”

　　“元帅你霸气外露啊霸气外露啊！求长城西皮啊！！！”

　　“逆西皮去SHI啊混蛋！嘤嘤嘤元帅笑了什么的惊艳到鼻血啊口胡！尼玛就算冷笑那也是笑了啊！”

　　“靠只有我觉得好有夫妻相么！相爱相杀什么的果然是城寂啊！！”

　　“妹子你不是一个人！”

　　此时此刻，台上的赵平阳已经陷入了“噢尼玛老子前面被附体了么”的凌乱真空状态，完全没有意识到另一项重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靠近。

　　“——姑娘们！舞台剧给不给力！”

　　“给力！”

　　“——想不想看更给力的！”

　　“想！”

　　主持双马尾妹子欢乐地蹦到台上，无视了赵平阳惊悚的眼神，道：“之前我们从门票里抽出了几位幸运观众，让他们写下了自己的愿望和最想对两位CV说的话。”

　　“现在让我们在其中抽取一位，成为今天最大的幸运儿！”

　　“请看大屏幕！”

　　众人齐齐回头，一旁的屏幕亮起，显示了一串号码：KF90871

　　台下瞬间响起一声激动到极点的尖叫。

　　赵平阳看着屏幕，有种即将要寻找地缝的预感。

　　“——元帅大人！！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段话=口=！我现在真是太激动了怎么办QAQ！！我是您的脑残粉嘤嘤嘤嘤！！我的愿望是能听到您更多的剧——啊还有最重要的！！如果能选中的话，能不能求KISS啊混蛋！！城寂什么的求现场直播啊混蛋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