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魂》Mystic_Muse

8、手。

　　正文 6

　　半梦半醒之间。
　　忽然感到有些凉。蒙蒙胧胧睁开眼，看见一双漂亮的眼睛。
　　“krantz……”
　　看看四周，是在卧室里。自己坐在床上，靠着床背。两只手分开绑在床头。赤身裸体。
　　挣扎了下。绑得很痛。
　　“你……”
　　话刚开口，突然之间注意到，sech也被绑起来丢在角落里。心里一紧。
　　“你要……干什么……”我压低了声音。sech还没醒过来。
　　krantz低下头，咬着嘴唇笑出来。
　　“仓鼠被我杀掉了……我讨厌仓鼠，非常非常……非常讨厌……”
　　“现在？”
　　他抬起眼睛。漂亮的瞳人里倒映出我镇定的表情。

　　“现在。你危险了。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
　　他慢慢拿起一把水果刀，手腕上的精致银环反射着细碎寒光。
　　“想……不……不是想杀你……想要……毁掉你……把美的东西毁掉……无法克制的这种暴虐感……”他迷乱地说着，举起刀按在我的手臂上，轻轻划了下去。
　　尖锐的痛。
　　我控制着呼吸，不让自己失声叫出来。
　　“krantz……冷静一点……”
　　他沉醉地看了我一眼，低头吻上那伤口。
　　“血的味道，热烈的芬芳……你能流下多少血呢，夏宁远……”
　　我闭上眼睛。他在我的胸膛上划下第二刀。这一次，很重，很慢。我能感受到刀尖深深地刺进血肉，徐徐地拉开一刀口子。
　　痛得颤抖起来。咬紧牙关。
　　“住手……你在想什么……住手……”
　　他抬起头，嘴角是我的血。勾唇轻笑，笑得诡异可怖。
　　“要毁掉你……就像毁掉自己。”

　　伤口越来越多。深深浅浅，遍布全身。
　　我疼得流下眼泪，终于明白为什么凌迟是最严厉的刑罚。
　　每一刀下去，都有新鲜的血液涌流出来。清醒深刻的疼痛。无法昏迷。
　　黑暗里，只能感受到疼。深入骨髓的疼。就像整个人都要被活生生肢解掉的疼。

　　“……喂！你在做什么！快住手！喂停下来！”
　　sech……
　　我闭上眼睛。汹涌的泪淌进发际，疼得只能喘息。
　　sech用力地吼着。
　　“快住手！你疯了吗！放开我！”他激烈地挣扎着。“放开他！把刀放下！”
　　“你闭嘴啊。舌头割下来的话，很难看的。”krantz厌恶地道。
　　“不要……对他……”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疼痛引起头脑里一阵阵轰鸣。
　　“嗯。不会的。”krantz把头靠在我的胸膛上，松松地抱住我，”看来你还真是喜欢上他了。哈哈，你不爱kz了吗？那他多可怜……”
　　“你到底想干什么！只要你住手，什么我都答应你！”sech冷冷地看着他，终于稍许镇静。
　　“我还要什么呢……他死了……我……难道追着去死？……”他把脸贴在我的胸口，轻轻蹭动。然后抬起眼看我。
　　精致动人的面容，沾染血腥可怖。左耳一排耳钉闪烁银光，他的眼中碎光点点。
　　“他死了，你就……好好地……活下去……”我大口喘息着，“为什么……要这样……”
　　大颗的泪水，飞快地从他眼里滚落。

　　他捂住嘴，轻轻地笑。
　　“因为我不是你。夏宁远。我放不下他。放不下，放不下……我要死掉了……我放不下他……”
　　我沉默地看着他。

　　“那你为什么对他下手！他真是看错了人，真不该把你这种……”
　　“闭嘴啊！”krantz暴怒，举起手就要把刀掷过去。
　　“不要这样……krantz……我……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他……”我无力地哀求着。
　　这样地……哀求。是第二次。我是这样骄傲的人，第一次，为了kz去求sech。第二次，为了sech来求krantz。
　　都是为了别人。没有办法，只有低下头，跪下去，求他。
　　相比我爱的人，尊严算什么。
　　如果可以用来交换他们的命，他们的幸福快乐，那就尽管拿去好了。

　　krantz回过头，垂下眼睛，轻笑。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自保都没有机会了……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他的笑容忽然变得诡异。
　　我不寒而栗。
　　然后下一刻，从心里，颤抖起来。

　　他把刀架上了我的右手，手腕。

　　“你是设计师。如果没有了右手，你要怎样画画呢。如果用左手也可以的话，就连左手也一起砍下来吧……”
　　他垂着眼睛，低低说着。
　　我张了张嘴，无法说话。
　　“宁远！”sech拼命地挣扎着。真是难得见他那么慌乱的神情呢……“他是疯子！他已经疯了！不可以！不可以把他的手……你……你会毁了他一辈子！不可以……”
　　“所以说，把美的东西毁灭。难以控制这种暴虐感……”krantz吻着我的锁骨，我的伤口，我的血，“你怕痛吗？现在你的身体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吧。我下手没有节制的。弄痛你了吗？夏宁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夏宁远……”
　　我闭了闭眼。手腕上冰凉湿腻，有血流下来。
　　“你只是……为了玩吗……”
　　“因为我觉得疼。所以要制造一个，比我更疼的人。”他淡淡地说着。
　　按住我的手腕，割了下去——

　　要疯掉的痛。
　　刀子在同一个地方来回切动，慢慢地割开皮肉。血涌出来，浸满他的双手，浸满我的手臂。床单上惊红一片。
　　控制不住地轻声呜咽。嘴唇快要咬烂，口腔里鼻腔里都是血腥气息。
　　好痛……
　　我闭住眼睛，全身都在颤抖。
　　“sech……sech……”
　　好痛……只能喊他的名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sech疯狂地拉扯着绳子，我能听见绳子一次次绷紧，弹开的声音。
　　krantz抓着我的手腕，用力地割动。
　　感受血肉模糊。感受血管被割开，血液更快地流失。感受神经被切断。
　　手指再也无法收紧。
　　再也不能握起笔，再也不能画画。

　　仰起脸。滚烫涌入发际。

　　“宁远……坚持住……”sech沙哑地嘶吼着，“krantz你是疯子！放开他！他会死的！他的身体受不了，他……”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疼得叫不出声。
　　“现在说这些，不是晚了吗？所以你们啊，早些狠狠心，把我赶出去不就是了吗。”krantz淡淡地说着，没有笑，没有哭。十分冷淡的语气。
　　“贱人！你没有人性！”
　　“……哈哈，是吗……”
　　“混蛋，快住手……我……我求你……他真的会死……住……住手……”
　　krantz的动作顿了顿。
　　然后轻笑。
　　“哎呀，已经到骨头了。割不下去了呢。你们家里，有锯子吗？”

　　我睁开眼，眼前一黑。
　　好痛……为什么没有麻木呢……还是这么清晰剧烈……
　　为什么还没有晕过去呢……
　　好累……痛……要睁开眼睛好困难……
　　不……如果晕过去……是不是就醒不过来……
　　如果我……他……

　　“sech……”我轻轻地喊着。
　　他哀伤地看着我。“你不要怕，会好起来，你会好起来的……我带你去看最好的医生，一定把你的手恢复……你不要害怕……”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krantz捧着我的手，吻下去。
　　“他还在说什么傻话呢。夏宁远，你也要笑他了吧。现在，连活下去都需要上帝来眷顾你。你又怎么会去害怕自己变成残废。”
　　我用力睁开眼睛，远远地望着他。
　　你是不是快哭出来了。你的眼睛好亮。
　　“不值得……”
　　我，不值得……你哭的……
　　对不起……我不值得你哭。
　　勉强说出三个字，又忍不住想要闭上眼。
　　头很重，有种坠落感。
　　“宁远……你要撑住！再忍一会儿……喂！你快点放开我！他要死了！快点去叫救护车！……你玩够了吧！……你让我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sech连声音里都带了颤抖。
　　“你们不要这样……”krantz趴在我身上，一边流泪，一边放肆地大笑。“不要这样……我好嫉妒。要是再嫉妒下去，说不定……把你们两个都杀了……”
　　叮的一声，刀子掉在地上。
　　krantz呆呆地看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然后，他站起身。
　　krantz的声音，飘忽渐远。
　　“所以……所以……还是……放掉你们吧。嫉妒的人……让我死掉吧……不要再痛，不要再哭……也没有嫉妒，也没有怨恨……什么也没有……让我死掉吧……不忍心死的，是我还是谁呢……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不忍心的……”

　　“宁远！”
　　sech扑过来，颤抖着解开我身上的绳子。
　　krantz……是去解开了他的束缚吗……
　　没有力气再想。无力地倒在sech怀里。
　　“宁远……宁远，再坚持一会儿。我会救回你的……我找最好的医生……”
　　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他痛苦的声音一遍遍地传进耳朵。
　　怎么……觉得很悲伤呢……

　　死好像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现在它离我这么近，他也离我很近。就像靠近他一样地靠近死亡……这样，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kz从天台上跳下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会是……和我一样的想法吗？……
　　……死掉了，是不是还能见到他呢……

　　耳朵里有很多乱糟糟的声音。
　　意识漂浮起来，已经无法继续思考。
　　恍惚里看见kz温柔的眼睛。浅灰色的风衣飘飘扬扬。他对我伸出手。

　　你要带我走吗？是你来接我，这样也好，也好。
　　我茫然地抬起手。
　　不。宁远。
　　kz微笑，眸中金色闪动。像一只暗夜里的妖精。

　　不，不。宁远。你都不爱我了，我为什么要来纠缠你？你留下在这里。等他来带你回家。
　　他说。
　　然后，推开我。
　　转身。
　　茫然，还是茫然。
　　站在黑暗里，看着那个泛出微光的背影朝我越走越远，心里却没有想上去追他的意思。
　　果然是，已经不爱了吧……
　　……
　　他会来带我回家。
　　kz说，他会来带我回家。
　　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好。那么等在这里。
　　等他来带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