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卿寒

42、第四十二章 姻缘错（3）

　　门楣上贴着鸾凤和鸣的横批，窗纸处处都是双喜字，慕容辉踏过这一场喜事的红，却未曾有过一丝喜悦的心思。
　　房中的伴娘喜婆们对于他这么早来到喜房感到有些错愕——新郎和新娘不同，是要在外面一桌桌敬遍了客人才喝得醉醺醺才会回房的。
　　而且，这喜房也太安静了一些——除却外面彻夜不停的鞭炮声，甚至没有一个亲友围观闹洞房。喜婆在心中直嘀咕。
　　慕容辉扫视过房中触目的红，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现在就要洞房了？几个喜婆对视了一眼，虽然感到诧异，但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她们也只是拿人钱财，哪里能对主人家的行径置喙什么。
　　唯有两个守在床边的丫鬟拖到最后，一副犹疑不决的样子。
　　慕容辉看了看她们两人，说道：“你们可是从严府过来的？”
　　两个丫头一前一后上前行礼，前一个道：“奴婢名叫袅袅，她叫婷婷，我们二人都是从宋州赶到京城的，在宋州时都是在小姐房中伺候的。”
　　慕容辉体味了严华的贴心，点了点头道：“你们也先出去吧，我有事会叫你们的。”
　　袅袅似乎胆子大了一些，微微抬头道：“相爷，奴婢有一事想要告知相爷。”
　　“……小姐她，她自从从宫中回来之后就一直不怎么好，时常神智不清，所以，还望相爷多包涵些小姐。”
　　慕容辉道：“这个你家大人同我说过了，你们放心吧。”
　　二人也对视了一眼，见没得理由在多做停留便再福了一身退了出去。

　　床边的小几上放着金秤和和酒壶酒杯，慕容辉觉得这酒就不用喝了，但红盖头还是要揭的，也不用那金秤，直接伸手捏起绣着鸳鸯戏水并蒂莲开的红盖头轻轻向上撩。
　　一直僵坐在床上的新娘忽然动了，慕容辉未曾料到她的袭击，便手一抖，盖头滑下，但还是让她咬了个正着。
　　严淑君瞪直了双眼，一口白牙咬在他的手腕处，十分狠决，一口下去就几欲出血。
　　慕容辉忍痛道：“淑君，别咬了，我不是圣上。”
　　严淑君眼中闪过一丝迷惘，慕容辉趁此机会闪电般出手捏住她的下颔，将自己的右手抽出来。
　　手腕上有两个深深的牙印，虽然没有出血，但也差不多了。
　　严淑君抬眼看到他，呆呆愣愣地喃喃：“相爷？”
　　那眼神如同受伤的无辜兔子，让慕容辉见之怜惜，想要轻抚她的背，却给她示范激烈地抗拒着向床上缩去，逃开。
　　严淑君拼命地摇头，眼中有恐惧摇摇欲坠：“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饶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慕容辉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再看严淑君这一副惊恐至极的样子，心中大为疑惑——不就是一个沉水香么，又何至于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
　　“淑君，”慕容辉柔声道，“你看清楚，我不是圣上。”
　　严淑君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流下两行泪来，在脸上厚厚的脂粉上流下痕迹。
　　“来，”他使者慢慢接近她，“没事的，圣上不会来这里。”
　　严淑君却拼命摇头，带着哭腔喊道：“圣上不喜欢相爷对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好，我不想死啊……相爷，我真的没有故意用沉水香，我不知我身上有沉水香，相爷，我求求你，你帮我向圣上求情，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用香了……”
　　慕容辉看得心酸，坐在床沿上对她温颜道：“我会向圣上求情的，他不会再惩罚你了，你可以放心了。”
　　“真的？”抽抽噎噎地哭声。
　　慕容辉大力点头：“真的，我的话，你都不信吗？”
　　严淑君眼中的惊慌退去了一些，却哭得更凶。
　　慕容辉试探性地握住她的手，见她不再抗拒便拍拍她的肩，严淑君往前一扑，像是找到家的兔子，扑到慕容辉怀中大声哭泣。
　　慕容辉卸下她头上的凤冠发饰扔到地上，青丝散了她一肩，他便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顶，温柔怜惜地道：“你也累了一天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怀中的兔子蹭着他的胸口蹭了两下。
　　“那我叫人进来服侍。”
　　严淑君却拉住他的衣襟，泪光闪闪的摇摇头。
　　慕容辉笑问：“怎么，那两个侍婢是你的以前的丫鬟，难道你不喜欢她们服侍吗？”
　　严淑君怯怯地道：“相爷，你不要走……”
　　慕容辉愣了一下，旋即又微微笑道：“你看，”他挑起她的红艳的广袖，“你穿得这么厚，你更衣清洗，我总不能也留在这里吧？不过等你换洗完了，我会再回来的。”
　　严淑君攥了画得精致的眉，凝神去看自己身上的嫁衣，疑惑问：“我为什么，会穿凤冠霞帔？”
　　慕容辉失笑道：“你望了，今天你我大喜的日子。”
　　严淑君像是受到了某种震荡，十分诧异地道：“相爷你……和我？”
　　慕容辉笑着点了点头。
　　她脸上脂粉已经让泪水冲花，故而慕容辉没看到这一瞬间，她脸上浮上的红霞一道。
　　袅袅和婷婷被叫了进来，慕容辉对严淑君道：“外面还有宾客要招呼，我先出去，等晚一些再回来。”
　　严淑君扯了一回他的袖子，慕容辉回身望她，她嗫嚅着唇道：“快，一些。”
　　站在床边的两个丫鬟掩住唇，暧昧地笑了。

　　慕容辉在朝中没有几个交心的朋友，偏偏柳循今天还有急事不能来，挂着敷衍的笑喝了一圈，慕容辉几乎都要撑不住了。
　　有人拍了他的肩，端上酒杯笑道：“相爷今日大喜，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慕容辉瞧着他不明所以的笑，问道：“吕大人何意？圣上赐婚，我是上承天意，折断姻缘，乃是天作之合。”
　　吕清方挑了挑眉道：“严家小姐经由大选，是为圣上近身女官，不过一年多，却赐予相爷为妻，而相爷得圣上恩宠，可自由出入宫禁。吕某可否猜测，相爷和小姐在宫中便已是朝朝暮暮，情意相生？”
　　慕容辉还为说话，过来寻慕容辉的严华听到了便大怒道：“吕大人，舍妹何曾惹过你，你要在人前如此毁她清誉！”
　　吕清方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了一圈，嘻嘻笑道：“清誉？严大人，从你口中说出‘清誉’二字，实在令吕某诧异之极，严大人你比之相爷，可是更胜一筹，令妹不过是女官，而淑妃娘娘可是正经的四妃之一。”
　　严华一怔，眼中怒火更胜，慕容辉却拦在他身前，对吕清方道：“吕大人今日来，可不是为了讨我这杯喜酒的吧？”
　　吕清方嘴角扬起一丝笑：“相爷如何这么说？”
　　慕容辉走近一步，悄声道：“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何必逼我做不吉利的事情。”
　　吕清方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秀如芙蓉的如玉脸庞，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的光，狠狠低声道：“不过是靠床上功夫魅惑圣上得来的权势，摆什么谱！你们慕容家历代都靠送女子进宫博宠得升高位，你真不愧是慕容家唯一的子息，实在将这份狐媚功夫发扬光大了！”
　　说着，手中瓷杯向下一倾，酒水倾泻殆尽，他将酒杯掷于桌上，扬长而去。
　　人声鼎沸的酒宴忽然静默下来，慕容辉像是丝毫没将吕清方的事情放在心上，向周遭遥敬了一圈，朗声道：“今日是我大喜之日，各位大人肯赏脸来喝一杯喜酒是我大幸，这杯酒我敬大家！”

　　坐在上席的楚微雨狠狠瞪了吕清方离去的方向一眼，恨声嘀咕：“那人是谁啊，下次别让我遇着他，敢这么给师兄甩脸子，下次我非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武林盟主夫人武长倩往自己女儿碗里夹了一块鸡肉，说道：“行了，你师兄够乱的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又爱出风头，人家三两天就查到你师兄身上，到时候你那哪是给你师兄出气，你那是给你师兄丢人。”
　　楚微雨忿忿道：“我哪是三脚猫功夫，我虽然比不上师兄，可是、可是比……”她伸手往坐在身边的未婚夫手臂上一掐。
　　林悠闷哼了一声，转脸过来，笑道：“娘子……”
　　楚微雨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吃！，师兄这么被人欺负你都不说话，枉费师兄对你这么好！还每次你到京城都给你留房子住。”
　　林悠摊了摊手道：“你师兄是有主见的人，他能让自己受了委屈去？”
　　楚微雨点了点头，然后又飞快摇头：“以前师兄是不会让人欺负了去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有那个狠心绝情的皇帝在，师兄被吃得死死的，怎么能不受委屈！”
　　林悠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个皇帝狠心绝情？”
　　楚微雨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盈盈道：“女人的直觉！”
　　“噗——”林悠抱着肚子笑成一团，楚微雨见他取笑自己，狠狠掐他胳膊上的肉，疼得他吱哇乱叫。
　　一直没说话的武林盟主楚倚歌看到新郎言笑晏晏地一路走来，低沉了声音斥道：“别闹了，等你师兄过来了，你再好好问他有没有受欺负吧！”语气里却是一副早就认定自家徒弟受了欺负的阴沉肯定。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