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第三部》月云霜曙

14、第 14 章

　　十四

　　这一局棋居然就下了三天三夜，崎路人以半子之差输给素还真。棋局一完他已经累瘫在床上，瞪着熬得通红的双眼，崎路人喃喃道：“我再也不跟你下棋了，太累了。”素还真也没好到哪去，他闭着眼睛，一双手却摸了过去，将崎路人搂到怀里，右手捂在他眼睛上：“瞧你这双眼睛，歇会吧。”

　　是真的累，脑力消耗极大，又没怎么吃东西，体力也跟不上，崎路人完全凭着一股意志硬撑着。现在放松下来，在素还真怀里，才说了这一句话，就已经睡死过去。素还真看他睡着，也不再勉强自己，打了个哈欠也跟着睡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睡到一半素还真觉得自己似乎搂了个火炉，睁眼一看，崎路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了烧，闭着眼睛缩成一团，时不时地打哆嗦。素还真赶紧叫叶小钗把棉被找出来盖上，又自己抱着他给他取暖，这才好些。没一会崎路人又叫着热，手脚并用差点把素还真踢床下去。直到一碗汤药灌下去，才算安分。

　　这一闹又是一天，到了晚上烧终于退了些，只是摸着还有点烫手。也是崎路人身体底子好，清醒过来立刻就喊饿，素还真亲手喂了一碗稀饭，素还真自己也没吃什么东西，这碗稀饭一半进了他自己的肚子，又叫屈世途送一碗过来。吃了饭崎路人总算安静了，浑身懒洋洋地躺着。

　　素还真脱了鞋袜坐在他旁边，掠开他颊边汗湿的头发：“总算折腾完了。”崎路人挪动头，枕在素还真腿上：“劳动素大闲人真令吾愧疚。”

　　“素某荣幸之至。只是……”素还真低头，摸着崎路人的脸颊：“就是看着你这模样有点心疼。”

　　“那岂非是吾之罪过。”崎路人说着伸手勾住素还真脖子，将他头拉下来：“补偿你，可好”

　　崎路人这一天折腾，衣衫早凌乱得褪了一半，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他还发着低烧，脸上烧得发红，又着意勾引，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色气。素还真手指轻轻抚弄着他的唇，心里好一阵挣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还病着，过些日子身体好了再说吧。”

　　崎路人贴近素还真的唇，呼吸间气息缠绕：“我想要……你若不肯……我就去找叶小钗。”素还真本还在犹豫，便听崎路人这人说，脸顿时黑了。

　　“我与叶小钗，或者说我们三个的关系亲密得超过你的想象……不记得了吗？”崎路人咬着素还真的耳朵，素还真还在消化刚刚听到的话，完全无法反应。

　　握着他手臂的手簌地缩紧了，崎路人却大笑：“你信了。”

　　“……”

　　“你根本没记起多少，也敢来骗我。”崎路人指着素还真说：“你根本就是想从我这探听些消息，真是阴险。”

　　素还真黑着一张脸把他的手指扒开：“阴险这两个字素某原封不动地还给阁下。”居然拿这种事来吓他，心脏都差点停了。

　　崎路人笑：“不过你居然信了，真令我意外……难不成说，你心里也曾经偷偷想过……”崎路人凑到素还真耳边，他表情声音语调无一不暧昧，素还真居然被他说得脸红了。素还真把崎路人推开：“你不要胡说，你这样叫吾以后怎么面对叶小钗。”

　　“不能面对是因为你心中有鬼，叶小钗这方面可比你淡定多了。”

　　素还真木然：“你究竟还对叶小钗说了什么？你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崎路人看着他笑，问：“真的不想？”

　　素还真掐了一把他的嘴，恶狠狠地吻上去：“你这嘴可真是……招人恨哪。”

　　“下个棋就能下三天，崎路人果真好手段啊。”

　　“与其在吾面前抱怨，不如直接对素还真说。”莫召奴摆弄着手上的笛子，头都没抬。

　　“吾才没有那么傻……”

　　“或者你可以效法崎路人，也跟他下个三天三夜，不会有人拦着你。”

　　悦兰芳一脸痛苦：“吾若有这本事，当年也不会输给他。”

　　“哈。”莫召奴将笛子递了过去：“吹一曲来听。”

　　悦兰芳抢过笛子，一脸的不满：“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迟早会发生的事，急有何用。”莫召奴说着叹了口气：“你也不要老对素还真用计谋，他不喜欢。感情的事最经不起欺骗，若是彼此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失去了，就再也无法挽回。素还真前两次不跟你计较，未必能容忍第三次，你就省点心吧。”

　　悦兰芳不说话了，半晌才问：“你这样克制觉得很好？”

　　莫召奴闭上眼睛：“好也罢不好也罢，吾也不去想了。就算不好，吾又能怎样？除非能先一步丢开，吾做不到也只能这样了。先爱到的先输，谁叫吾从一开始就丢盔弃甲，输得溃不成军。”他顿了一顿，又道：“你若觉得不好，大可就此离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岂不潇洒？”

　　悦兰芳垂下头，摸着手中的笛子，忽然笑了：“什么呀，吾跟素还真不就是那么回事，说爱谈不上，彼此各取所需罢了。”

　　莫兰芳望着他：“仅是如此？”

　　悦兰芳手中的笛子一扬：“吾还是给你吹一曲吧。”

　　对方抬腕为他倒了杯茶：“好友，你又迟到了，该罚。”

　　他道：“来的路上遇不平之事，拔剑相助，是故来迟了，好友可否高抬贵手放在下一马？”

　　“修道人讲究的是清心寡欲，清静无为，你杂念这么多，修得差了。”

　　“耶，本领越大，责任就越大，老道又有一副热心肠，可不就修得差了。”

　　对方摇了摇头：“你如此性格，总有一天会被自己害死。”

　　道长哈哈一笑，浑不在意：“是生是死，皆有好友同行，又有何可惧？还是说好友贪生怕死，不愿与吾做对亡命……鸳鸯？”

　　“生死不过性命的轮回，生无可恋，死无可惧，与你，亡命可，鸳鸯就不必了。出家人持戒甚严，你这话出了这道门就不要胡说，虽是玩笑话，听在他人耳里，总是太过惊世骇俗。”

　　这回可轮到道士不以为然：“出家人居然在意身外物，好友，你修得差了。”

　　“斤斤计较。”僧人作下此批。

　　素还真睁开眼，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一张脸突然凑到眼前，吓了他一跳。

　　是崎路人，他觉得松了口气，回过神第一个反应是去摸崎路人的额头：“好在烧退了，否则要被屈世途骂了。”

　　“你昨天表现得好，我会替你求情。”崎路人笑嘻嘻道，伸腿跨坐在素还真身上。因为热，他只着了亵裤，上半身裸着，还保留有情欲的痕迹。素还真心里不由感叹，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自己脸皮再怎么也不及他厚。

　　“你有脸说，吾还没脸应呢。”素还真一边说着，手掌自然而然地抚上他腰间细致如绢绸的肌肤。崎路人于是弯下腰与素还真接吻：“那我可没瞧出来。”

　　这时，门口传来“吱呀”一声，两人齐齐反过头去看，却见叶小钗愣在当场，立即又退了出去。素还真一边心下感叹这人都聚在一处果真不好，时不时就要闹出这种事，一边坐了起来，而崎路人也就顺势躺了回去。

　　“你今天好好休息吧，别到处瞎跑了。”素还真一边说一边弯腰去找鞋子：“吾让屈世途送点水果过来，大热天的消消暑。”

　　“要冰过的。”

　　这大热天屈世途哪里去找冰，少不得还要劳动素还真，素还真也没多说话，应了声好。鞋子穿好，素还真站起来捡起扔在地上的衣服，崎路人接过来跪在床上给他穿戴好，一边整理一边说：“这模样可真当得上玉树临风，要出去了不知道又勾回来几条魂魄。”

　　“黑湖才几个人，再勾也勾不来什么，总不至于把屈世途给勾来了。”

　　崎路人笑：“他不早对你死心踏地了么。”

　　“话可别胡说，要是青衣宫主听到了，好友会找素某拼命，屈世途是吾衣食父母，吾哪里敢得罪他。”

　　崎路人哈哈大笑：“总算有你怕的了。”他将素还真腰带系好，又上下打量一番才放人走。素还真出了门便瞧见叶小钗在外面发呆，见到他出来，脸色微红，点了点头。他似乎是有点怕面对素还真，之后马上就要进房去，错身而过的时候被素还真拉住，叶小钗有些疑惑地看过来，素还真只平平静静道：“今天晚上到吾屋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