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火花》孙惊蛰

14、人性本恶（三）

　　我庆幸，在我们短暂的生命中能够遇见沈宁这个人，他带给我们的，除了物质与精神上的安慰，还有来源于生命最原始的救赎。别人无法容忍的错处他可以宽恕，别人无法接受的事实他可以坦然地面对，然后穷尽己身去给予别人帮助。

　　虽然我不承认，虽然我恨，但我心底真的非常庆幸，林秋风在历经了Tomas对他的身体上撕裂般的疼痛、耳边污言秽语的羞辱、精神上无地自容的折磨之后，第一个去找的人是沈宁。

　　那一天，Tomas赤身裸体地坐在床沿边抽烟，烟雾缭绕，眼神清冷，盯着床单上的那一滩血迹，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把烟掐灭，拍了拍瘫在床上已经半死不活的林秋风，说了一句——表现的不错，后天这个时候继续。

　　林秋风的双眼黯淡无光，像两团燃烧殆尽的灰。他不去看Tomas那张阴沉又阴险的脸，每看一次心就要被撕裂一次，身体的疼痛也更甚一层，他的指尖还残存着自己的血和Tomas的□□，他的脑海里只是一幅一幅地画面闪过，有沈宁，有我，有他的家人，还有他的那把吉他。

　　林秋风知道，Tomas不会再放过他了。之前他想着，为了继续在那个酒吧里混下去，为了能够当上主场，他可以去取悦Tomas一次，可是如今，为了不让自己的颜面扫地，他必须再去取悦Tomas两次三次，封住Tomas的嘴。

　　他也想过离开，可是他又要怎么和我交代离开的理由？又要怎么面对自己已经残破的身体和心？
　　所以他选择了承受，选择了沉默。在Tomas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像一块四分五裂的布，静静地伏在原地。

　　Tomas从包里拿出一沓钱，甩在床上，下床穿好了衣服之后便离开了宾馆。

　　林秋风眼睛眨也没眨一下，只是慢慢地把视线挪到了那沓钱上，头脑开始旋转。

　　他想伸出手，却牵动了身体最疼痛的那个部位，他不管，他要动！疼痛肆虐着，他下意识地忍住喉头就要迸发的声音，只是断断续续地呜咽着，没有眼泪。

　　他粗暴地用床单擦净了身上的液体，刚想穿衣服，又改变了主意，拖着狼狈不堪的身体走进了房间里的浴室。

　　宾馆就是宾馆啊！连洗手间都这么大，装潢都比自己住的地方好了许多倍。这是有钱人的特权，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天生潦倒的过客。

　　水龙头拧开，莲蓬头里的水淋下来，冷水激得他一个哆嗦。水从他的头顶灌下来，他睁不开眼睛。他机械地洗着，下定决心，哪怕只是一个过客，也要干干净净地走。灵魂已经脏了，身体起码要是干净的。

　　他要死。

　　他要离开这个世界。

　　后来听沈宁向我讲述这一段不堪往事的原委，我原本平静的外表顿时撕裂了一道口子，我拔掉手背上的输液管，拼命地去捶打沈宁。沈宁捉住我的手，他不是怕挨打，他是怕我怒极攻心，太伤身。

　　我恨林秋风，不是恨他因为我知道了他与沈宁的事而对我拳脚相向，不是恨他因为对我拳脚相向而硬生生将我腹中仅有两个月大的胎儿打落，不是恨他害我住院，害我成日以泪洗面，真的不是。

　　他要爱谁，都随他去，我只是恨，为什么当初他想要自杀时，最后一个想见的人不是我，而是沈宁。

　　他说是为了将欠沈宁的钱归还，不想做个欠债的鬼来世投不着好人家，我死也不信。

　　他不过是为了再见沈宁一面，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