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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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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七年的秋天,杨琼背靠着庙里枫树,眼看红叶散落,心也沉至深渊。
她手中拿着两封书信,一封来自大隋皇帝亲叔叔-靠山王杨林,另一封来自大隋右仆射—高颖。
一写:“琼儿已封琼华公主,赐殿琼芳殿。兰陵公主近些年颇受皇上宠爱,近日也赐婚柳述,赐公主府于城东。琼儿切不可急归,朝堂局势纷争,恐独孤发难。”
另一写:“兰陵公主一向衷意柳述,情深非常。年前皇上未允,皇后几次三番命人于朝堂议会之时进言。我权大位高,却苦于无人衬言。拖之近日,皇上已允。”
两封信早间一同到了白莹宫,传信的襄樊门弟子递过信时兴奋异常:“杨姐姐,从前门里人都说天玄女长得最漂亮。今天看到杨姐姐,我才觉得她们讲的话跟她们的轻功一样,都又飘又虚的。”
杨琼接过信件,看是来自叔爷爷和高大哥的,便未放在心上,回她一笑道:“听你口音,怎么这么像南方人。我今年也不过15,你喊我姐姐,我喊谁姐姐去。”
正从寺外回来的文斌走过来,嚷嚷道:“谁在欺负我们杨姑娘?没看到我在这儿啊?”
传信的女弟子方看到文斌,娇俏的小脸上上就抹过一道红云,紧张道:“师兄,我没有,没有欺负杨妹妹。”
杨琼收了信在袖子里,看着文斌端出来的强盗模样,憋着笑道:“你歇歇吧。人家是新来的女弟子,人生地不熟的,胆子还没桃核大呢,怎么禁得住你吓。”
文斌黑溜溜的大眼在女弟子身上提溜了一圈,又怀疑得看了她两眼,而后转过头来,朝杨琼笑嘻嘻道:“管她呢,杨姑娘,我最烦襄樊门的人,有事没事得喜欢过来凑热闹。对了,杨姑娘,我从宫外买了几个汁多的梨子回来。你要吃不?”
杨琼白了文斌一眼,从他身后背着的竹框里拿出一个泛着水珠的梨子来,扔给女弟子。
女弟子急急忙忙得伸手接了梨子,低首战战兢兢道:“谢谢杨妹妹,我,我下次再过来送信。”
说完,也不敢看文斌脸上的表情,一股烟似得跑出了寺。
文斌嘟了嘴,在后面不满得叫道:“六文钱一个呢,杨姑娘。”
杨琼转了身往枫林走去,听到文斌的话,不以为然道:“六文钱怎么了,你每天听我弹琴颂书的,我还没收钱呢。”
文斌走在她后面顿时哑口无言,行走了半天,才无奈得抬起头,恹恹道:“杨姑娘,咱谈钱多伤感情啊。知道你喜欢吃灯芯糕,我还特地跑到城郊的周记给你买了。你就这样对我!”
杨琼走至林间,习惯了得解开腿间丝带,脚尖微垫,轻功一使,攀上了临近的一株枫树。
青丝浮动,白绸迎风而散。
一句话间,红枫林里,已看不到那抹白色的秀丽身影,
文斌愣神看了一眼空旷的林地,埋怨道:“就知道欺负我不会轻功!”
顿了顿,吼道:“杨姑娘,我不是学不会轻功啊,我是没时间学啊。”
树上的杨琼淡淡一笑,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静静得躺下,闲闲得闭上了眼睛。
文斌抖了抖后身的竹筐,无奈转身,自言自语得往厨房方向去了。
待人走远了,枫林里听不见了脚步声,杨琼倏然睁开了眼睛,从袖间拿出那两张薄薄的信笺。
“琼儿已封琼华公主,赐殿琼芳殿。兰陵公主近些年颇受皇上宠爱。近日赐婚柳述,赐公主府于城东。琼儿切不可急归,朝堂局势纷争,恐独孤发难。”
“兰陵公主一向衷意柳述,情深非常。年前皇上未允,皇后几次三番命人于朝堂议会之时进言。我权大位高,却苦于无人衬言。拖之近日,皇上已允。”
柳述。
杨琼忽然想起了一年的月圆日,父皇设宴,群臣均至。
席间觥筹交错,灯火绚烂,酒香浓浓,围坐一处的文臣武将都言笑晏晏。
杨琼坐在妃嫔之中,俏白的小脸在灯光下衬得越发惨白。
那夜的独孤伽罗美艳非常,端坐在父皇身边。她眉心的桃花痣似是被花汁描过一般,艳丽而又夺目。为了昭示贤德,高贵的脸上一直扬着谦和的笑容。
酒过半巡,她执起酒杯,出人意料得与韩擒虎同饮,刻意又明显得表露出她独孤氏的拉拢之意。她红唇微呡之下,凤眼瞟向妃嫔之中,隐隐可见那抹狠毒之色。
独孤盯向杨琼,柳眉高扬,眼神锋利,眼波和化不开的浓雾一般,让人迷惑胆颤。
杨琼抬头回望,迎着独孤的目光不自觉得瞪大了自己的眼镜。一直瞪,一直瞪,直到自己瞪不下去了,左手边的宣华夫人却猛得滑落于座,整个人无力得蜷缩在桌椅之间,全身抖动。
丫鬟们匆忙间扶起四肢软弱的宣华夫人,一旁的妃嫔和贵妇都惊诧不已,纷纷跪下地来。
独孤皇后红唇一扬,脸上的笑意不显而露,对于宣华的软弱,张口便是满满的讽刺。
“妹妹是不甚酒力还是不甚恩宠,在满朝文武面前,显得这般柔弱?”
杨琼低下头,随着一旁的宫女,静静得往众嫔身后退去,
宣华夫人是陈国公主,身份原本高贵,相貌更是不俗。
却不料文帝的后宫,有着一位独孤氏。有着独孤伽罗的一天,任她是谁,即便受皇上隆宠,在这隋国后宫之中,若是妃,便是废妃。倘是嫔,便是贫嫔。
宣华夫人扶着女婢的手,勉力撑直身子,微弱得笑道:“臣妾身体不适,扰了皇上和诸位大臣的兴致,罪大至极,还请皇后宽恕。”
独孤伽罗眼波扫过杨琼,回至宣华身上,抿唇不语。
隋文帝眼神掠过杨琼,看向宣华夫人时仿佛微微舒了口气,出声道:“便是身体不适,回宫休息去吧。”
独孤伽罗讥笑得看了一眼隋文帝,不置一语。
杨琼缓缓向前一步,矮下身子,面向御座,轻身道:“女儿也有觉身体不适,可否同夫人一同离席?”
隋文帝应了一声,允了两人离席。杨琼捏着裙角的手,此时已湿了半边。
携着丫鬟侍婢在花园里走了半晌,宣华夫人仍觉着后背冷汗淋漓。
杨琼扶着她走了一会,询问道:“夫人可觉得好些?”
宣华夫人微微一笑,叹出一口气,缓缓道:“经此一夜,独孤的悍妻之名怕是要载入史册了。”
杨琼瞧着她犹自流露慌张神色的双目,淡笑不语。
宣华夫人拍了拍杨琼的手,话语间不自觉得流露出夜凉的冷意来。
“独孤伴着皇上多年,身居后位至今,连生了五女三子,我却从未瞧见她鬓间有一根白发。我在陈国的时候便听闻她独孤一族势力庞大。可想着皇上明智,终会忌惮她几分。岂料,岂料,我做了夫人近十载,竟一直是在自欺欺人。”
杨琼眨了眨眼睛,故作疑惑道:“夫人,您在说母后?”
宣华夫人稳住情绪,隐了眼中泪水,看着杨琼巧笑道:“看我这自言自语的,琼儿才十岁,哪里知道大人的心思。”
杨琼也乖巧一笑,转了话头道:“夫人千万别告诉别人,尤其是母后。我不是身体不适才离席的,而是因为……”
宣华夫人理了理杨琼额间秀发,笑道:“是你的小丫鬟阿碧给你留了灯芯糕吧。”
杨琼点点头,学着小公主的样子,溺在宣华夫人怀里,笑嘻嘻道:“夫人真聪明,连阿碧给我留了灯芯糕都知道。”
一个侍婢快步走了过来,像是在宴会上专门服侍饮酒的,身上散着一股浓浓的酒香。她走近宣华夫人,看了杨琼一眼,眼神微微闪烁。
宣华揉着杨琼鬓发,轻声道:“但说无妨。”
“独孤有笼络纳言柳机的意思,说是兰陵公主的年岁和柳机之子柳述相仿,皇上没有接话。”
宣华夫人讥讽一笑,怨恨道:“整个朝堂之上,右仆射高颖是她独孤家的,左仆射杨素也是她独孤家的。可好,唯一不姓独孤的一个纳言,也要被她拉拢过去。她干脆让整个大隋跟了她姓吧。”
侍婢跟着道:“公主,您看,皇上可会允了兰陵和柳述的婚事?”
宣华夫人摸了摸杨琼的头,讥讽的笑瞬时柔化不少。侍婢的目光也跟着落在杨琼身上,领会般得张口道:“公主,您的意思是…..”
“柳述这小子深得其父教化,才学之高,连高颖都自叹不如。皇上虽信任高颖,可论长远,柳述怕是迟早要取代了高颖。兰陵虽然可爱,却不是皇上最爱的公主。阿玉,不用我说,你知道下面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