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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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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珍前脚刚刚踏进门,便有穿着暴露的老妇迎上来,挥着香喷喷的绢帕,不着痕迹打量了凤珍一眼,满脸堆笑,扶住凤珍的胳膊,道:“这位小公子瞧着面生的紧,今儿个是第一次来?”
她凑近凤珍耳边吹了口气,低声道,“奴家是这里的管事,名唤芸娘,公子可要记住了。”
凤珍斜眼瞥了老妇一眼,忍住快要吐出来的隔夜饭,甩掉胳膊上的手,摇摇扇子,不耐烦道:“这个场子今儿我包了,你且将众人都撵出去。”
芸娘用帕子捂住口,眼睛瞪得圆圆的,愣了半晌,方才惊呼道:“使不得、使不得,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哪有将客人往外面撵的道理,公子若是真的想要清静,我倒是可以命人给您开个雅间出来,那里环境不错,视线也好,隔音效果也……”
凤珍心中不快,朝着芸娘冷冷瞥了一眼,不说话,脸色沉得像一块墨。
兰心偷偷瞧了一眼凤珍脸色,慌忙凑到前面,对芸娘道:“你照着咱们公子的吩咐去做,价钱方面自不会亏待你。”
芸娘一甩帕子,扁着嘴还想再说什么,突然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兰心手里的金锭子,嘴巴张得合不拢,手不知觉就往金锭子伸去。
凤珍一展扇子,拦在芸娘的手与金锭子之间,朝着芸娘冷冷一笑。
芸娘这才恍然从梦中醒过来,一拍大腿,冲着四周大嚷道:“今儿个紫荆阁修息,不做生意,各位还请包涵。”
有嫖客不满意,嚷道:“刚刚进来时还好好的,怎地突然又要休息,莫不是诓骗咱?”
芸娘手里握了金子,塞到嘴里用牙咬了咬,眉眼笑得开了花,也不顾客人的埋怨,只管让手下的人撵人。
有人大为不满,一拍桌子,横道:“若是不说明白,俺今儿就不走了!”
凤珍脸色越发难看,嘴唇抿地紧紧的。
芸娘瞧见凤珍似是有所不快,握着金锭子的手又攥紧了几分,慌忙藏到袖子里,扭头冲那个闹事的客人道:“哎呦这位爷,可别怪奴家没有提醒你,待会儿沁香郡主可要来这里,若是……”
周围静了静,突然又吵杂了起来,众位客人往外走的脚步也不自觉加快几分,有人的衣带尚未来得及系好。
那闹事的面色也一紧,一言不发往外走。
凤珍扭头看了芸娘一眼,嘴角微微往上勾起,不冷不热道:“芸娘当真是好智慧,只怕若是让沁香郡主知道你拿她当枪使,不知会怎样。”
芸娘脸色一僵,复又满脸堆笑,软声道:“沁香郡主日理万机,怎会知道这里的小事儿,公子莫要吓着奴家了。”
凤珍又笑笑,不再说话,只仔细打量四周,然后挑了张椅子坐下,朝着芸娘道:“我听说紫荆阁的倌儿长得好又聪明,你将他们叫来给我瞧瞧吧。”
芸娘扭着腰走到凤珍边上,亲自倒了一杯水给凤珍,道:“公子来这儿可就是真找对地儿了,不知您是喜欢什么类型的?”
凤珍挑挑眉:“还分这个?”
芸娘笑道:“那是自然的了。咱这儿有专门伺候人前面的,也有专门伺候人后面的,还有前后都可以的,您看……”
凤珍心中疑惑不解,却装作很懂的点点头,强自镇定道:“挑几个出挑的,每种来几个见见。”
芸娘掩嘴一笑,神色露出一分了然,却不点破,只吩咐道:“快叫弯月、慈宜、莨绘、姬棘、承欢、夕月出来。”
一个身穿灰色短打的龟奴凑到芸娘耳边轻声道:“慈宜上次逃跑受的伤还未痊愈,正在床头躺着呢,怕是……”
芸娘面色一冷,道:“都是被贬为贱籍的人了,还当自己和以前一样是个少爷吗?今日这位客人我瞧着是个出手大方的,无论什么法子,也要让他过来。”
龟奴低声应是,扭头走了。
凤珍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然后又轻轻将茶杯放下。余光瞟到一旁的龟奴正稀罕地看着自己,凝神想了想,两腿一岔,将右脚踩到一旁的凳面上,冲着那个龟奴吹了个口哨。
龟奴面色一红,站直身体,目不斜视。
芸娘挥挥帕子,指着刚刚走上来的一排人朝着凤珍笑道:“公子您瞧,出挑儿的可都在这儿了。”
凤珍抬眼看了片刻,随手指了一个穿白衫的道:“就他吧。”
被指的人晃了晃身子,勉强站稳。
芸娘悄悄瞪了一眼白衫人一眼,朝着凤珍笑笑,然后扭头道:“慈宜,愣着干嘛,还不快扶这位官人上去休息?”
那白衫人抚着胸口撕心裂肺的咳了半晌,方才抬起头,虚着嗓子慢悠悠道:“不必逼我,左右是一条命,拿去就是。”
凤珍挑挑眉,这才细细看了那人一眼。他刚刚咳了一会,面上泛起一抹微微的潮红,嘴唇却仍旧惨白惨白的,这大寒天的,他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罩衫,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微微有些透明,隐隐约约能见着里面。领口开得有些大,露出高高的锁骨,虽然美,但却抹不去那股子病入膏肓的感觉。
芸娘听了慈宜的话,面色一冷,躬着腰朝凤珍赔笑道:“公子莫怪,慈宜他刚刚来这里没多久,心气儿还没顺过来,不识抬举。这样的人服侍您也不尽兴,要不您再选一个?待奴家将他调教好了,必定请公子过来第一个品尝。”
凤珍笑笑,将杯子中的茶水一口饮尽,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慈宜面前,上下看了几遍,点点头,道:“甚好甚好。”扭头又倒了一杯热水亲自递到慈宜面前,道,“你叫慈宜?喝了。”
慈宜站着不动,闭着眼。
凤珍又笑笑,道:“你今儿个不喝这杯水,日后可别哭着求我。”
芸娘压在嗓子:“慈宜,你可得想好了,后屋那个娃娃今晚上的饭还没吃呢。”
慈宜抖了抖,终于睁开看,悲戚看了凤珍一眼,颤巍巍朝着杯子伸出手。
凤珍冷笑一声,肩膀一耸,将茶水泼到地上。
慈宜的手伸到半空中,又慢慢缩回去。
“倒还有几分气性,可惜……却是个经不住吓的。”凤珍扭头看向芸娘,“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芸娘躬腰:“他家犯了事,全族成年的都被砍了,只留了两个孩子,被贬为贱籍。慈宜来我这里的时候,差十天六岁,哼,也亏差了十天,要不然可就活不到今日了。还有一个,是他表弟季子信,刚刚生下来没几天,被他抱在怀里一起来的,今年也才十岁,等满了十六岁就出来接客。”
凤珍点点头,冲着芸娘昂了昂下巴:“连着他那十岁的弟弟,一起吧。”
慈宜猛地抬头盯着凤珍,“扑通”一声跪下:“客官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找慈宜服侍,我弟弟才十岁,尚未蒙事,怕是会折了您的兴致。”他膝行几步,抱住凤珍的腿,挤出几分上算的上妩媚的笑意,“刚刚是慈宜不懂事,客官待会想怎么责罚慈宜都好。”
凤珍不说话,只低头用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慈宜。
慈宜咬咬下唇,眼里微微露出一丝光,一边颤微微伸出手去拉凤珍的腰带,一边将头往凤珍□□凑。
凤珍猛地后退一步,一脚将慈宜踹开。清了清嗓子,对芸娘道:“出个价吧。”
慈宜被踢倒在地上,眼里露出一丝绝望,嘶哑着嗓子求道:“求客官放过信儿,他才十岁啊!”
芸娘捏着嗓子笑笑:“客官方才已经付了钱了,今晚他们就是您的了。”
凤珍摇摇头,从怀里又掏出一个金锭子:“我是说,他们两个,我要带走。明白了吗?”
芸娘眼睛放着光,死死盯着凤珍手里的金子,眼见着要把持不住了,却又摇摇头:“他们是官府上发配下来的,按本朝律法,不得从良。这……”
凤珍将金字放到芸娘手心里,凑到她耳边道:“若是有人问起,你只管说是沁香郡主将人买走了便是。”
芸娘瞪大眼睛细细看了凤珍半晌,突然面色一白,腿一软,就要朝着凤珍跪下。
凤珍伸手托住芸娘,朝着她笑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芸娘惨白着脸点点头。
慈宜的弟弟被带上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短褂,薄薄的,破旧不堪。小脸黑漆漆的,身形单薄,个子不高,看起来倒不如个七八岁的孩子结实。
慈宜面如死灰,只盯着凤珍不语。
兰心收好芸娘递上来的卖身契,又替凤珍披好大氅。
凤珍踏出门坎,一阵寒风吹进来。她停下脚步,解下身上的大氅,扔给抱着弟弟跟在后面的慈宜:“披上。”
慈宜接着大氅,眼里微微泛起一丝波澜,愣了片刻,怀里的弟弟打了个喷嚏。他赶忙将自己和弟弟裹在暖和的大氅里,快走几步,跟上前面的两人。
行到路口,早有高大的马车等着他们。
拉车的马全部高大健硕,浑身漆黑漆黑的,长长的鬃毛柔顺的垂下来,风一吹便微微晃动。马车四周挂了白玉雕的铃铛,在寒风中叮咚作响。
凤珍上了马车,想了想,对侍卫道:“他们是我今日新买的奴才,怕是不会好好听话,半路跑了就不好了,让他们一起上马车来,也好看着。”
侍卫行了个礼,让开一步,示意慈宜上车。
慈宜站在车边呆愣片刻,方才将怀里的弟弟先送到马车里。兰心伸手接过,抱在怀里。凤珍看了一眼脸冻得发紫的子信,又掀开帘子,往外看。
慈宜踏着石凳正吃力的往上爬,他刚刚扒住车辕想翻身上来,许是鞋子上沾了雪,脚下滑,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凤珍伸手扶了慈宜一把,慈宜抬眼看凤珍,凤珍冷冷缩回手,抱着手炉,不再看慈宜。慈宜稳住身形,勉强爬进车里,与凤珍面对面坐着。
车夫一甩马鞭,马车缓缓向王府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