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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明月楼高休独倚 ...

  •   公元1040年三月

      三月早春,西北大地霜冻已解,一派回春渐暖之意,迎春花随风摇曳,满眼尽是簇簇浅黄撩春。

      我百无聊赖去逗那笼中鸟雀,一番叽喳叫声之后,反而心头更添烦乱。扳指头一算,离得那天被押送回至兴庆已有整整两个月,连李元昊的影子也未瞧见,我初到时辛苦操练自学而成的女子防身术也渐渐懒散耽搁了下来。听闻那时李元昊领大军击退了大宋军队,解兴庆围城之急后,又带兵四处出击,或抵御外侵或攻陷城池,一时有两月未得空闲能回至宫中。
      我打了个哈欠,眼望着天,心想到,这西夏皇帝做着也太累,无法坐享安乐,身上背着一国兴衰,民众安危,想来心中也是寂寞得紧吧。

      门帘忽的被掀开来,惊得我手边笼中鸟儿在其中几番扑腾。
      进来的两人一抱拳,叫道:“明月姑娘。”
      我忍了忍笑意,说道:“龙兄虎弟两位不必多礼。”
      见那两人必恭必敬的应了声便立于一旁,我不由暗暗好笑。两月中闲来无事,被安置在偌大皇宫中不起眼一小间,一应俱全,又有众多丫鬟仆役服侍,日子倒清闲自在,逃跑之心渐退,只是穿越之后满腹知识一无是处,不由大呼屈才。便使唤人送来衣料,学着裁剪了几身现代服饰,穿出去之后引得众人回头,心中不免得意非凡。无聊了便逮着个宫中小厮问他会背乘法口诀么?知道天龙八部是谁写的么?看着对方愣神,我已是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某日心血来潮,指派了侍卫中两双胞兄弟唤做龙兄虎弟,一时不亦乐乎。那两人初时抗拒,说已有自家姓名。我正色说道:“这两个名字威力可是非同小可,做了我的侍卫自然名号也要响当当才行,何况本姑娘若不高兴,与了更奇怪的名字你们也只能认了罢?”那三人方才诺诺而去。

      我一边手中逗着鸟儿,一边随意问道:“可有何事?”
      龙兄在旁说道:“碗儿差我们传话,说别馆花开得正好,邀姑娘去赏呢。”
      我一拍手,笑道:“正好,我呆着也闷了,别馆离这不远,我还未去瞧过呢。”初来之时,皇宫虽是极大,却多处侍卫把守,连皇妃大臣之流一个也没瞧见过,实在大失所望。只有那碗儿常过来相伴,相熟之后见得她真面目,温婉柔媚,我见犹怜。
      收拾停当后,我穿了身鹅黄色窄袖短长衣,外一件对襟的银色长袖小褙子,下着襦裙便寻了出来。初时穿了裙装极是不便,想来是那范明月惯了利落男装,一时身子无法适应,如今被我操控起来,两月之余竟也有了几分娉娉婷婷身姿。

      行了半个时辰,到得别馆,一处极大的园子,遍是花草,早春之时,花树也已竞相开放。满园中迎春开得极是夺目,黄花满枝,枝条拱曲柔软,离地只一两米,一簇一簇煞是好看。
      我与碗儿正赏得高兴,突一只鸽子飞落到我两眼前,全身雪白,双睛血红,极轻巧的在一片花丛中穿梭。我见着可爱,俯身去摸,那鸽子却是展翅一飞,入了云霄。我仰头去瞧它下落之处,只见远处一座高楼隐于桃花树林中。初时只贪了去赏那迎春,谁知花丛外更有别样风景。

      初春之时,株株桃树想是种的时日久了,棵棵树型舒展,枝干扶疏,未及桃花盛开之时,枝间叶下点缀着些花朵,点点花蕾,微露嫩粉之意。因着一片桃花林掩映,那高楼一时也不易发现。楼顶上却是个极大的鸽棚,众多鸽群在其间休憩盘旋。
      我呆了呆,回头向碗儿说道:“竟有这样一处世外桃源!”
      碗儿也仰了头去看,说道:“这楼里长居了一位大人,原是朝中文臣,听闻因是满腹经纶,奉了皇上旨意入住别馆高楼,楼中堆贮书籍经典,在创造西夏文字,轻易不曾下楼来,皇上倒是时常前去探访呢。”
      我突想起穿越前在王陵西碑亭前见的描金字的碑石残片,上面字迹已是模糊不清,莫非现今已成死文字的西夏文便是这人所创?
      一时来了兴致,我瞧着那鸽群在空中辗转腾挪,自在翱翔,问碗儿:“这楼中之人名叫什么?
      碗儿似未听见,右手伸出向前一指:“瞧,拓跋云鸿出来了!”

      我远望了去,一穿淡紫罗衫的男子由内室走了出来立于顶楼廊间,几只鸽子在空中一个回旋便落在楼前阑干处,那人垂了头伸手去抚摩,那鸽子也极是听话,几只直凑向他手边。不多时,阑干上已落满了鸽群,只显得高楼上那人意态闲舒,洒脱自如。
      我一时瞧的入神,能将紫色穿得如此不俗之人只在古代了方才见到。只可惜相距甚遥,便是怎么定睛去看,也只是将一番行云流水般形态尽收眼底,眉目却也看不清。
      原来拓跋云鸿便是此人姓名,我心中低声念着,拓跋云鸿,云鸿,好一个风卷云舒!
      碗儿拉了一下我的衣袖,低声说道:“我们走罢,如今偷偷跑到别馆来,再招惹些闲事便不好了。”
      我回过神,极是迅速的点了头,随她离了去,心中却是暗暗记下道路,不便难为碗儿只是其一,我心中暗叹,如此男子,若不再见第二眼细细瞧清相貌,岂不辜负穿越一番奇遇?

      夜半之时,轻云笼月。
      我抖出了从龙兄那里讨来的一身深色劲装,学着电视中见过夜行人的模样穿上,又剪了块黑色料子系蒙住口鼻,轻轻摸了出去。
      想来居处与别馆均属僻静之地,路上所碰守卫倒也不甚机警,都被我避了开去。待到白天所到之地,鼻中已闻着阵阵花香,桃花之香犹为醇厚,我精神为之一振,高楼上一方屋中透出隐隐灯光,瞧着都觉心中温暖。
      我暗中一喜,正准备摸过去,不远处花丛边却拐出几人来,我一躲身才没被他们发现。偷偷看去,见是两个小厮掌着灯笼在前行着,后跟一华服女子,眉目也瞧不大清楚,只觉身段苗条,女子身后又随着两个青衣侍女,一行人匆匆去了。我心下大奇,这夜半时竟有人来别馆处赏花?

      见得那几人去远,我方由藏身处闪出来,一路急行到了高楼下,暗笑想道:古时女子没得人这般大胆,半夜偷摸寻过来赏人的吧?
      那楼显是颇高,虽只两层,第一层却极是高耸,应是用来藏书,此时房门紧闭,颇为清冷。我瞧了瞧四周,楼旁几株槐树已有十几米高,几条枝干已蔓伸到了楼廊中。我瞧着不禁微笑,果然天赐良机!

      一时间,我手脚并用爬上槐树,方才发现范明月身手敏捷非凡。只是那搭在回廊阑干处的树枝略为细长,我攀着手前枝条,脚却也不敢踏上去。只数步之遥已是那拓跋云鸿身处之室,我瞧着窗上映出他的身影,似正捧了本书在看。
      我吸口气,颤微微的将步子迈出去,眼见得再行三四步便可翻入楼中,手心中不由捏了把汗。
      不料脚下一滑,似失重心,我两手乱晃,却是抓不住可攀之物,眼见得要跌下去,不由叫了出声。
      刹时间,只觉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腰,身子已腾空而起,待得挣扎,脚已着地。我捂着胸口,大呼好险,只见相救之人已是转行入了室内,依旧捧了那书在看,不再睬我。

      我心中琢磨,相救之人难道是那拓跋云鸿?但他并无只言片语便回了屋去,我忆及他方才身手似是身怀武功之人,更起好奇的心子,扯下面上方巾向屋内走去,却才到门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只见灯下人,仍是穿了那身紫衫,飘巾束发,年约二十七八,一身书卷气息,儒雅温和,雍容自若却又不露锋芒,双眉修长,眼角上扬。我瞧着呆呆出了神,这人瞧去如同在读一首绝妙宋词,令得人赏心悦目。我呆立良久,心中直想着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那人掩了书卷,举目向我瞧来,眉眼平和,嘴角含笑,一副还有何事的询问神情。
      我索性走过去,坐于他桌边,问道:“你是拓跋云鸿?”
      他微微点点头,由桌上取了一纸,挥笔写了几字,递与我瞧。
      纸上写道:正是。姑娘方才举止甚是危险,楼中一人一灯相伴,身无长物。姑娘还是请回罢。
      我笑了起来,这拓跋云鸿当我是贼么。便也取过纸笔,写道:我非梁上君子,见得此处幽静,好奇相访,主人便下逐客之令,太也扫兴。
      拓跋云鸿见了我所写字句,笑意更深,又提笔写道:云鸿造次,还望姑娘海涵。
      我初时觉着你来我往写着也有趣,学了古人雅兴,此时却有些烦,一推纸笔,说道:“不玩了,你误会我是小偷,可也得要补偿补偿。”心中暗想,不知这无赖法子能不能成功。多赖些时间在他身边总是好的。
      他又提笔写道:云鸿当尽心为之。
      我手托着腮,想了一会,说道:“讲个故事罢!听闻你原是朝中重臣,又和那西夏皇帝交好,一定有许多传奇故事,说来听听,太短的不行,太乏味了也不行。”心中偷笑,这故事不知讲得到何时,又得了机会可多看他几个时辰。

      他沉吟许久,似在思索,眉心一蹙,继而舒展,却也爽快,又运笔如飞写了下去。
      我凑到灯下去看,只见一个个挺拔苍迥的字显了出来。
      字连成句,句连成篇,自成一段传奇:公元1038年七月,李元昊称帝,时年二十四岁,辽国兴宗皇帝耶律宗真许嫁其姐兴平公主与西夏皇帝,欲修秦晋之好,辽夏结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明月楼高休独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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