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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各自心思 ...

  •   是夜,四皇女武修缘居住的府邸,一道白天负责跟踪顾芮宁一行人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灯光幽暗的书房内,半个时辰之后,再度无声无息地没入无边的黑幕中。

      “顾家,居然是她?”

      武修缘眸底划过深思,白天答应杨溪之的话,恐怕要食言了。

      世上任何一个女子都可以成为他的妻子,惟独她不行。她可不是普通的簪缨世家出身。她的母亲李夫人一出生就被抱到曾曾祖母元帝武则天身边亲自抚养,八岁那年又被祖母亨帝太平公主册封为安国公主,十八岁那年主动放弃公主之尊,入赘进定远侯顾家,那个平远大将军顾侯爷,据说是祖母利帝少时心仪之人。

      离了京城长安,到了顾家的老宅,名满长安城的纨绔败家女也变得安分守己了。也许,这才是她隐藏起来的本性!

      祖母从没放松过对李家企图复国的警惕,虽然说安国公主李夫人主动放弃公主之尊,入赘进顾家,从根本上断绝了李家嫡系的传承,但只要她的后代还在,那些对李家忠心耿耿的李家王朝的后人,就不放弃复国之念。

      顾芮宁?

      武修缘屈起手指,有规律地击打着桌面,他该拿她怎么办?是杀还是放?

      他不敢保证,动手除了顾家姊弟,杨溪之会不晓得,恐怕到时,他会第一个把怀疑的目光投到他身上。杨溪之是他夺位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军师,失去他,那他的夺位之路会走得倍加艰辛曲折,或许到最后,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男扮女装忍了十八年,武修缘冒不起一着不慎,会使他一败涂地的风险!

      作为现任女帝贞帝最年幼的“女儿”,武修缘如果不是一出生,就被他对女帝灰心失望,决定孤注一掷的父亲男扮女装,现在也不会拥有众多朝臣暗地里的支持。

      男子若要登基为帝,必须在所有女性继承人都死绝的份上,武修缘如果是男儿身,那他登基为帝的几率几乎渺茫,贞帝有三个皇女,而在他之前还有三位皇子。比起整日风花雪月,沉迷美色的贞帝,他的兄弟姐妹个个都是人精,三位皇子在自己登基无望的情况下,纷纷与自己的姐妹结盟。

      怕被人识破他男扮女装的身份,四皇女一贯表现的冷漠不近人情,就算自己的兄弟姐妹,他都保持一定的距离,这也使得他的三位兄长对他敬而远之,姐妹就更不用说了,不死不休的皇位竞争对手。

      不给你背后捅刀子算不错了,谁有时间跟你来增进感情!

      “溪之,对不起了。”武修缘喃喃地说,“今后,我会给你找一个比她好百倍千倍的妻子,补偿你。”

      此时的武修缘并不知道,他的一念之差,使得他半生不宁!

      杨溪之情绪亢奋地坐在书房里,书桌摊开的宣纸上,反反复复写着同样的两个字“宁宁”。寻寻觅觅,觅觅寻寻,他终于在这个令人感到生理性厌恶的女尊王朝,找到她了。只要她在同一个地方,他愿意忍下武唐皇朝里所有对男子不公的律法。

      只是,她似乎依旧不愿正眼看他,即使俩人都不再是过去彼此,连时空都换了,她仍然忘不了,他当年犯下的错。

      反过来想想,他没酒后驾车撞死她的父母,俩人永远都不会在生活中发生交集,即使他的耳边一直都听到身边的男生提起她,连跳两级,精通厨艺的古典佳人。记得当时他的反应是,不屑一笑,认为又是一个哗众取宠,仗着点才华和美貌,梦想攀龙富贵的拜金丫头。

      等真遇见了,那时的他夜夜生活在噩梦中,她日日生活在仇恨中,现在回想,杨溪之也讲不清第一次看到顾芮宁的感觉是怎么样了?就感觉是暗无天日的生命中,突然出现的一丝亮光。

      可谁又知?她是挟着满腔的仇恨,处心积虑地守在他身边,就为了有天将他重新推进地狱的深渊!

      忽然,杨溪之脑子里浮现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恨这个字太累,如果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想恨。可惜……”最后几个字,他没听清,现在想来,应该是“不可能”三个字。

      宁宁,你可知道,就算你把我重新推进地狱的深渊,我都没恨过你,只因为你说,恨这个太累!

      “阿姐,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认识曹先生的事?”顾芮安趴在自家阿姐的床上,双手托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住坐在妆台前,对着昏暗的烛光,重新上药包扎伤口的自家阿姐。

      顾芮宁望着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地回答,“见过,不是很熟。”

      “阿姐,他是曹先生哎!写了《石头记》的曹先生,是前朝隋炀帝的直系后人哎!”顾芮安显然很不满意自家阿姐的答复,皱皱眉头,不满地强调杨溪之的特殊身份。

      “那我们还是李唐的直系后人,阿娘还是曾经的安国公主。”顾芮宁不以为然。

      论身份,俩人半斤八两,李夫人要是没舍弃公主之尊,入赘进顾家,原来的顾芮宁怎么都能混个没实权的郡主当当。那样,就算李夫人和顾侯爷都死了,那些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骗光顾家的家产,那个郑国公家的幼子也不会直接派家里的奴仆,将她一顿乱棒打出去,直接退婚了事。

      顾芮安歪着头,枕在自己的小胳膊上,喃喃道:“阿娘和阿耶要是在就好了。你也不会被打得半死,我们也不会被骗光家产。”

      听到他的喃语,顾芮宁心思一动,下意识地问道:“芮安,你有没有恨过我?”

      “恨你做什么?”

      顾芮安没声好气道:“最开始,我是挺恨你的。每次拦着你,不让你把家里的银子借出去,你都当场翻脸,还命家里的奴仆把我关起来,不放我出去。顾叔劝你,你也不听,还说向你借银子的人都是你朋友,朋友有难,你这个做朋友的不能袖手旁观,就算倾家荡产也要帮他们……”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人都是有预谋的,就算你当时不给,今后我们家也会以其他罪名,被官府没收全部家产。”

      “阿姐,对不起。”

      “那时候,我居然对你说,让你去死!”

      “看到你浑身是血的被人抬回来,我就好后悔,不该,不该对你说那样狠毒的话。你短短三年就败光家里所有财产,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若不是为了保住我们姊弟俩的命,你何必整日装疯卖傻,写一堆狗屁不通的文章,去讨好那个你根本就不喜欢未婚夫的郑十郎。”

      看到顾芮安趴在枕头上嚎啕大哭的样子,顾芮宁无奈起身,坐到他身侧,抬手拍摸摸他的脑袋,“芮安,反过来想想,我们失去了大笔的家产,却换来了难得的自由。最重要的是,我还摆脱了一个难缠的未婚夫。”

      “难道你想要那样的一个姊夫?”

      “不要!”顾芮安猛地抬起头,双眼红肿地高声反对,“我不要那个郑十郎当我的姊夫。”

      “那不就结了。”顾芮宁耐着性子,劝道:“你想,我要是没败光家产,郑国公家肯轻易退亲吗?所以说,事情都有两面性,我们不能光看它带给我们的痛苦灾难,还要看到它带给我们的平静生活。”

      “你看,到了顾乡以后,我们过得多舒服,再不用整日提心吊胆地担忧哪天祸从天降。每天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过日子,也许很辛苦,但这份辛苦很值。”

      顾芮安闷闷道:“我就是为阿姐你不值。今天都被拿剑架到脖子上了,我们还是得忍着。换做以前在长安城,谁敢对你这样……”

      “那个薛呆霸王倒是个好人,她不像传说中那么坏。”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顾芮宁呵笑出声,“她就是个被家里人宠坏掉,没长大的孩子。说她是孩子,也不对,她其实比谁都看得清楚,谁能惹,谁不能惹。”

      “也对!她今天就没跑上去缠着四皇女不放,听说以前她最喜欢缠住四皇女了。”顾芮安恨恨道:“肯定是看见阿姐,贪图阿姐的美色,觉得阿姐比四皇女好说话,权衡利弊,就,哼!等她明天过来,我要好好整整她。”

      “她没什么坏心眼,你不要做得太过火,不然把你赔给薛家,都不够。”顾芮宁细心叮嘱,让自家阿弟不要太过招惹薛呆霸王,免得那个精于算计的魏郎君借着父母之命,真的派冰人上门来提亲。

      她就一个阿弟,不希望他嫁进太过复杂的家族,薛呆霸王的人不错,但薛家那地,不算清静,性子单纯容易中激将法的阿弟,真要嫁进去了,早晚会被生吞活剥掉。

      “知道了,我不会太过分的,最多是指挥她多干点活。”顾芮安白白眼,翻了个身,双手摊平,仰望帐顶挂着的香囊,“阿姐,那个周瑞之,我不是很喜欢他。”

      顾芮宁一怔,“什么?”

      “反正我不要他当我姊夫。”顾芮安转过身,不高兴地盯着自家阿姐的眼睛,撅起嘴巴道明理由,“他命不好,连谈了两门亲事,都把对方克死了。我不要他进我们家的门,我怕他命硬,会克到阿姐你。”

      “你是从哪儿听说,我要娶他来着?”顾芮宁疑惑不解,自认为与周瑞之的每次接触都谨守礼仪,没有越过矩,到底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在婚姻问题上,仅通过短暂的接触,没有深入了解,她是不会将就的。

      “他家阿姐对你那么殷勤,又送铺子又送奴仆,他又整天跟着你跑进跑出,谁看了都知道他们家看中你了,想跟我们家结亲家。”顾芮安人小鬼大,也不说自己看穿的,只说是从旁边人的闲言碎语中听来的。

      “别乱猜!”顾芮宁冷下脸,“没事都会被说做有事。”

      “周三郎的为人不错,你今后也少针对他。还有,不要说他命硬克妻这类的迷信话,我不喜欢听这种子虚乌有的胡乱猜测。芮安,我希望你能端正态度,以公平的眼光去看待身边出现的每个人,而不是道听途说的,凭着一些流言,就否定他人的本性。”

      “阿姐,我错了。”顾芮安扁扁嘴,不情不愿地低头认错。

      看到他倔强的样子,顾芮宁勉强压下心头生出的怒火,语调平静地说道:“你不要不甘心,武唐男子的地位本来就低,周瑞之连着死了两个未婚妻,他在家中的处境可想而知。我们既然不能助他一臂之力,那就更不能在背后嘲弄他的遭遇,鄙夷他想追求幸福的做法。”

      “若换做你遇到这种事,阿姐也会跟周家的阿姐一样做。”

      “反过来,你又会怎么做呢?”

      “是像周三郎一样,积极地为自己争取一丝幸福的机会,还是放弃挣扎,随便家人安排?”

      顾芮安听着,慢慢地垂下头,委屈的泪水从眼睛里夺眶而出,抽泣着道歉,“对不起,阿姐。”

      顾芮宁叹口气,拿出一块绢帕,小心地为他拭干脸上的泪痕,“你不该跟我道歉,而是该跟周三郎。”

      “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不得已。”

      顾芮安半抬起头,眼神奇怪地瞅着自家阿姐,表情怪怪地问,“那你会娶他吗?”

      “傻话!”顾芮宁一愣,脸一黑,屈指狠狠敲了他一个毛栗子,“你觉得你家阿姐我是那种会为了一时的同情心,把自己卖掉的笨蛋。”

      顾芮安委屈地揉着额头,撅嘴道:“谁叫你为他说了一大堆的好话。我以为你喜欢上他了,想讨他回来当姊夫。”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因为心中的偏见,失去一个真正了解他人的机会。”顾芮宁一把揪起他的耳朵,声音突然加大,“以后不准私底下整人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把猪蹄夹给人家吃的事。”

      “你当时不也默许了。”顾芮安一边讨饶,一边犟嘴。

      “你是我阿弟,我不偏帮着你,还能帮谁?”顾芮宁毫不掩饰自己护短的心思,周瑞之的遭遇是很惨,可她穿越前过得日子,也没比他好多少。

      “阿姐,我好高兴,你是我阿姐。”顾芮安趴到自己阿姐单薄的背上,目光扫过她脖颈处缠着的白色绑带,一丝冰冷的狠意从他眸底骤然浮现,转瞬便消失无影。

      “阿姐,我今天要跟你一起睡。”他厚厚脸皮,缠着一起睡。

      顾芮宁倒没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老旧观念,在她心里,就把顾芮安当自己儿子养着,做娘的跟自己儿子睡一床,真没什么大不了!况且,她的床榻睡几个人都嫌宽敞。

      “那好,自己把你被子和枕头抱过来。”她笑着应下。

      “我这就去拿。”顾芮安欢呼一声,跳下床榻,踩着“啪啪”作响的薄底木屐,奔回自己房间,取被子和枕头。

      看着他活蹦乱跳地离开,顾芮宁摇摇头,目光不禁投向格子窗外明亮的月光,杨溪之,他居然成了写下《石头记》的曹先生,看情形,他似乎卷进夺嫡里了。

      那个四皇女,顾芮宁眉头打结,还是尽量避开与他直接相处,至于杨溪之,他是这世界上,她唯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人?

      恨,太累了!

      已经用尽全部生命恨过一次的她,再也不想重复一遍,活着只为了“恨”,只为了结束的命运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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