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No.11 ...
-
偶尔醒过来,我问司徒菁要我的孩子,司徒菁搪塞着,只叫我好好休息。
我一次又一次冲出房间,浑身酸痛。司徒菁紧紧抱住我,不住声求我,叫我不要这样糟蹋自己。
我觉得身体坠入冰窖里,再也不能理会她的眼泪。
我做错了什么?对自己的命运无力掌控,甚至连我的孩子,不能见一面。
如果余生重复在梦的虚幻和醒的残忍里,如果每一天都是挑战要我战战兢兢以对,我又为了什么要醒?
“婵儿,求求你,都是我不好。求你不要丢下我……”
这是唯一的理由吗?好苍白。
醒来第一眼又看到司徒菁。
我像是睡了很久,睡足了,说不出的清醒。
司徒菁的脸色极差,惨白的脸上,眼圈已经青了。
“婵儿?……叫温宁!快点!”司徒菁已如惊弓之鸟。每一次醒来我都要闹得浑身浴血。昏迷也一次久过一次。无论醒来时司徒菁在或不在,下人们都一个个如临大敌。
我冷冷地笑,目光收回来,直直盯着帐子。到了这一步,难道我命不该绝?为什么连我自己都放弃了,司徒菁却不肯放弃。
温宁切了脉,“婵姑娘,还请自己保重身体,再有这一次恐怕是药石无医。”
“何出此言?婵儿生无可恋,原本药石医不得,官人起死回生之术,我却不曾怀疑过。”
“说笑得出,想必是无大碍了。姑娘不必逞一时之气,事态也并非姑娘看的这般绝望。姑娘尚能用到这些人间罕有的丹药,大可不必自怜自艾。”
“温大人不必这么说,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却是各有各的辛酸,谁也体会不了谁的。”司徒菁接口道。
温宁皱了眉,“二位姑娘多保重。在下告退。”
我不能感激司徒菁的体谅,心疼得滴血,我能恨谁?
此后我每日装睡,再不与司徒菁多言。司徒菁起初整晚陪着,趴在我身上睡。后来就很少来了。司徒泾竟是从未来过。
然而司徒泾派人接了我母亲来,照顾我伤处。
母亲待下人散去,迟疑着移步我床边。我闭着眼,却听到母亲道:“婵儿,连娘亲都不愿看一眼吗?”
“娘,”我睁开眼,“你不该来的。女儿不孝多生事端,您该当做没有我这个女儿的。”
“傻孩子。你这样执着害苦自己,为娘如何放心得下?”母亲小心翼翼地坐在我身旁,眼泪留个不止。“脸色这般差……你从小娇惯,什么时候受过这样……”
我不由苦笑,“不过是皮肉伤,娘不要担心。从前我受过更厉害的刀伤,还不是好好活着……”
娘亲皱眉,泪水更是汹涌。我自知说错了话,“我用着最好的伤药,不会有事。”
“你只知自己是十月怀胎,娘亲把你生下又如何不是十月怀胎?你会心疼,娘也会心疼。娘实在想保护你,让你过幸福的日子,可是娘没有做到。现在看你自己也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娘可怎么办……”母亲说着,忍泣不已。
“别这么说……”我不知如何劝慰。
母亲呆坐了半晌逐渐平复,手探到我被子里。我不由反手按住母亲的手腕,“不妨事的,母亲莫要看了。”
母亲微微一怔,叹息道,“你父亲和渊儿都说要来,可是你这个样子让他们看了……婵儿,你不要怪父亲。如今司徒泾羽翼正丰,又得了朝廷青睐,比从前慕容氏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江湖上已经无人敢挡。”
“他……不是隐退了?”
“朝堂上隐退了,江湖上却是不退反进……”母亲不再说了,只轻轻掀开被子,“婵儿,你让娘看一下,娘心里……不是滋味。”
我摇头不许,却被母亲制住穴道。饶是母亲小心,衣衫划过伤口仍然隐隐作痛。伤处为方便换药没有包扎,只隔了一层轻纱。母亲掀开轻纱倒吸一口凉气。
我只能说已经不疼了。
母亲只是默默地哭了一阵,问我道:“菁儿,她待你可好?”
“夜夜来换药。”我不知还有什么好说。
母亲沉默半晌,“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当年救下菁儿不多时,就听闻慕容世家四处寻找司徒幼子。我却怎知司徒家逃出的不止一个公子?菁儿执意要嫁慕容家时我便心生怀疑。本想劝住菁儿……可那时你闹成那样……为娘看在眼里实在心疼。原想着司徒与慕容家事随他们去吧,娘只想守着你们爷仨安安分分过日子……”
“你和菁儿……都是娘的心头肉……娘眼睁睁看着菁儿没了幸福,现在你也没了幸福……”
母亲没来由得很是自责,可是错岂在她?送走母亲后我便与司徒菁说不要再请母亲来了,我不能看她因我因菁儿的不如意伤心。
在我身体痊愈后,我找到了庄园靠西那处阴暗的行刑房。一群下人在里面赌钱,烟气和酒气混杂着汗味散出来。看到我俱是一惊。下人们席地而坐,围着青石条垒成的长凳,骰子和散碎铜钱散落一地。
我径直走进去,行刑人将铜钱拨开,慌张道:“姑娘……您这是……”
“我来领剩余的板子。”
“这……这是王爷的意思?”
“王爷念我有身孕要我延后来取这板子。而今我身孕没了,自然该受罚。”
“姑娘……您这是拿我消遣呀。我一个下人,只管听人吩咐。姑娘若记恨,我也没有办法呀。”
“我没有旁的意思,板子是王爷赏的,你我都是下人,只管领赏。”我笔直跪在长凳前。下人们忙收拾了铜钱,一哄而散,只剩下行刑人卷起袖子一脸晦气。
“小人不敢!”行刑人跪在我身旁,“求姑奶奶回去吧,小人知错了,求姑奶奶大人大量莫要为难小人。”
我闭了眼睛,只管跪着不动。
大约一盏茶的时候,夏竹跑了来,搀着我的胳膊想拉我起来,“婵姑娘,你身子刚好,不要闹了,与我回去吧。”
我摇头,“等我领了罚,自然会回去的。”
“没有人要罚你啊,姑娘这是何苦?”
“王爷让我领五十板子,这还没完。”
“姑娘何苦和王爷置气,就是置气也不能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啊。”
“我说了不算,你们说了也不算。我不过贱婢一个,若是坏了王爷的家法,那是百死不能挽回的。”
夏竹又劝了一阵,苦着脸跑出去。
过了不知多久,司徒泾进来,冷着脸喝令行刑人出去。
行刑人陪我跪了半晌,几乎站不起来,由旁人扶着逃出屋子。司徒泾反身关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一个天窗的光线。
“不好好养着,你这又是干什么?”
“请王爷责罚。”
“责罚?不过十几板子就闹得一个月下不了地,你还想怎么样?”
“贱命不足挂齿。令行禁止才是治下之道,还请王爷施家法。”
司徒泾似是怒急,冷然道:“你真恨我了?”
我低头半晌,道:“请王爷施家法。”
“何苦逼我做恶人?”司徒泾猛地揽住我,将我压在墙上。刀疤的脸上出乎意料没有愤怒,眸子里满是血丝,像是完全已经无力支持的样子。
我看着他的眸子,似乎看到了司徒菁的无助和寂寞。“王爷,你可听到?”
“什么?”
“孩子在哭……问我为什么保不住它。”
司徒泾皱起眉,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我不知他原来也会因此而感到痛苦。原本这就是我引他来的目的。
“它太小了。我给它准备的衣服都穿不上。”
“婵儿……”司徒泾轻抚我的头发,“不要这样……”
“它说它很想看看这个世界,它想穿漂亮衣裳,想吃好吃的糕点……”我说着,眼泪不由落下。
司徒泾抱住我,不知该怎么安慰我。
“你全都听不到对不对?因为你从来都没有为它想过。你可是孩子的父亲!你……”
“林婵!”司徒泾掌风掠过我的脸颊。我收不住,摔倒在地。司徒泾一拳击在墙面上,整个房间为之一震。”
“你可曾想过要保住它?!”
“我怎么不想保住它?可是你呢?你和张虎相识多久,他竟在圣上面前开口要你?你以为我是什么?一介草莽罢了?皇帝金口玉言一出,我还能说什么?我该把你和孩子双手奉上吗?或者抗旨不受?!”
我不知他想了这些,也不知他竟如此记恨我。毕竟是亲生骨肉,司徒泾也是痛的吧。心里有一丝不忍,却忍不住恨意,“贱妾不知轻重。既然如此,还请王爷责罚。”
司徒泾揪着我的衣服将我从地上拖起,“你以为死了就可以逃离了吗?休想!林婵,你最好乖乖待在山庄里,若是妄图逃脱,无论是死是活,我都会让你父母胞弟补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