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 泪逝 修改版》七弦桐

80、第33章

　　二废太子的事件虽已过去很久，但我总陷在一种不真切的思绪里，像是做梦，分明知道那是梦，分明已经梦醒，但却仍沉浸在梦中似得，混混沌沌的，似乎身边的人都恢复了常态，唯独我还没有走出来。
　　我总是怀念一切过去的事物，尤其是当十三爷被监禁后，怀念更甚，初相识时“骗”我称他为先生，熟悉后在塞外喝酒，在四爷府时把酒夜话还有说起子夜时他上扬的唇角，以及数不清的小吵小闹，过去我总担心自己记性太差会忘记这些回忆，但有些记忆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愈加深刻愈加浓烈。

　　九爷又来找我了，仍旧是带有深深的笑容的，他似乎是习惯了我对他的这种“漠视”
　　态度，所以每次一来便很识趣的找南风说话，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坐在院子的一角玩闹，我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无法融入他们也不想融入，但至少南风是欢喜的。
　　其实南风渐渐长大了，我也很担心她会觉察出我与九爷之间出现的隔海，我怕她会像别的孩子问自己的额娘那样也问我“阿玛为什么不来了？他不要我们了吗”我太害怕回答这样的问题。
　　“小姐，九爷让您过去。”雅尔走来对我说。
　　我有些奇怪的盯着他，直到他点头我方才走过去。我与他以一种互不打扰的模式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几个月，而我与他基本上是零交流，更别提他这样颇为正式的找我。
　　“何事？”我吐出两个字，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南风长大了，我想为她请一个先生。”
　　我想了一会儿，说：“还是十三爷吧，他同我说过这事儿。”九爷单看着我不说话，我以为他不同意，便又说道，“十三爷允文允武，做南风的先生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南风跟着他也能学到不少东西，比宫里的那些老学究靠谱多了。”
　　九爷这才略带小心的说道：“一诺，你忘记了吗？十三弟他……”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我又忘记了，十三爷自去年便遭监禁了。
　　“南风，先去和雅尔姑姑玩吧。”九爷把南风支开后，对我说道，“是我对不起十三弟。”
　　“现在再说这些已没意思了，立场不同，各为其兄罢了。”
　　“但我不想你总活在难过中，我……同样也很痛苦。”
　　“但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受些。”
　　“假使有一天我有如今日的十三弟，我不想你为了我而难过。”
　　“但这分明可以避免。”
　　“我过去总认为人定胜天，现在却更相信命中注定，既是命定，又怎能避免？”
　　我沉默了好久也没能想出该说些什么，他说得对，命定的事，我们无从避免。

　　立秋的时候，年姐姐来了，感觉比原先胖了些，气色也比过去好了很多。
　　“姐姐怎么回来？！”我又惊又喜请她屋里坐下。
　　“我上香归来路过九爷府，想着也有小半年没见着你了，便进来瞧瞧。”她打量了我一圈，又说，“比上次见你瘦了。”
　　我微笑道：“姐姐你倒是胖了些呢，看来四哥把姐姐照顾的还不错。”
　　“你呀，整天想着别人的喜、忧、生、死，什么时候能想一想自己？”
　　我笑道：“我又不是圣人，自然会为自己考虑的，姐姐你这话说得真叫人不好意思。”
　　“你若真为自己考虑就不会任由着和九爷变成现在这样，但即便你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南风想想呀，九爷这么多的女人，你想让南风跟着你吃苦吗？”
　　“姐姐你想多了，我相信九爷无论是对我还是南风都是真心的，我现在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儿。”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你这样真叫人难受，十三爷知道也不会开心的。”
　　“姐姐宽心，你说的我都懂，四爷那里可有十三爷的消息？”
　　“十三爷一直被监禁家中，四爷为了避嫌也不敢多加打听，但从每日的请安折子上看，应该没有大碍。”
　　我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但却又不免重重的叹气，依着他的性子又怎会让他人看见自己的“不好”？我还想与姐姐再说两句，但天色已经不早，且四爷又派人来催，便终止了谈话。

　　嫡福晋来时我正教南风识字，我本不想理她，说不定她自己觉得没趣便悄悄离开了，但我实在低估了她的耐心，云鬓还有些生气想同我理论，但被她一个眼神拦下，自己寻了个矮凳坐在旁边看我教南风认字。
　　约莫半柱香之后，南风一副可怜的样子对我说：“额娘，我累了。”
　　我知她是碍着嫡福晋的面子，便说道：“去找夕姒姑姑玩吧。”
　　我喜笑颜开的亲了一下我的脸颊，说：“谢谢额娘！”然后又恭敬的向嫡福晋行了礼，才又蹦又跳的离开。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嫡福晋说：“让你看笑话了，这孩子同我闹惯了。”
　　她看着南风写的字，说：“真羡慕你啊。”
　　我笑道：“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呢？”
　　“我的女儿今年已经八岁了，但视我却好似仇人。这也不能怪她，那时九爷已经有三个女儿了，所以怀她的时候我就想是个男孩，孩子生下后只在我身边待了一个月便让我送去宜妃娘娘那里照顾。”
　　“你的心真硬。”
　　“是心狠吧。后来巧儿生下弘政，一个月大的时候被我抱来抚养，我寻思着把弘政当自己亲生孩子抚养也是一样的，但随着政儿一天天长大，我也会想起自己的女儿，所以在弘政四岁的时候我把他还给了巧儿，又去延禧宫接回了自己的女儿，但是她对我像陌生人似得，最后在宜妃娘娘和九爷的劝说下才勉强叫了我一声‘额娘’。”
　　我为她倒了一杯水，说道：“你这又是何苦？”
　　“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份运气，九爷真心待你又有四爷在背后护着你，同样都是女儿，九爷对南风像是宠上了天，凭什么？凭什么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就因为你不争不抢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站在那里？”
　　九爷对微凉或许是一种怜惜，而对我更可能是一种习惯和责任，我占了微凉的便宜。我云淡风轻，我不争不抢是因为我根本不需要那些，她们所热衷的争宠夺权我都不关心，我争什么抢什么呢？我活了这么久，始终认为“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求不来，即便求来也不会长久”但为什么有的人还是这么看不开？
　　“所以你觉得是我对不住你，扰了你的幸福？”我说道，“真可笑，明明是自己做错了，却好像全天下都欠了她似的，看不见已拥有的，却总想着未曾拥有的怎么会快乐？”
　　“是啊，永远都是我们错了，是我们想要的太多，而你这样的人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便有人给你想要的东西，反过来还要被你这样的人指责活得太累不够通透。”
　　她定定地看着我，而我却把目光方向了别处“夏虫不可语冰”在她的眼中，我就是那只“夏虫”，但确实，我没有指责她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