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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Albert ...

  •   “如果你的仇人要给你荣华富贵,你会接受么?”
      Fernando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一个回答:“可以先假装接受,然后再报仇。”
      “接受了,就没有机会去报仇了。”他摇摇头说。
      “那就不要接受。”我顺手揉乱他的头发,“什么仇人,要不要我去帮你报仇?”
      “你报不了的,”他甩了甩头不让我摸,“但你可以……”他硬生生地卡了半句话没说完。
      他的欲言又止只会勾起我的好奇心:“可以什么?”
      “可以……”他咬咬下唇,还是开了口,“可以陪我走,可以带我走。”
      他的话中不带一点玩笑口吻。

      Fernando只是这样说了而已,却也没真表现出要走的样子,至少我没看出来。
      有天下午我碰到Javier,刚想和他打个招呼,却见他突然脚底一滑,摔倒在地。
      我急忙上前几步,准备扶他起来,刚弯下腰,就听见他很小声地在我耳边提醒:“Albert,Fernando有危险。”
      而后他拉着我的手臂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两步,拍了拍身上的灰,大声说道:“Albert,你好,好久不见,很高兴见到你。”音量和语气均相当诡异。
      不正常地表现了一番后,他就走了。
      以假掩真的行为总是层出不穷,而Javier的动作又过于不正常。
      Fernando有危险,他真正的表达。

      “Fernando,你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我急匆匆地一把推开了他的房门,边推就边吼了出来。
      结果却看到Fernando静静地躺在床上,安安稳稳的,一点也没有危险即将降临的感觉。
      我几大步跨到了床边,本想立刻叫醒他,可看他睡得好好的,就又有些舍不得了。
      我真的希望他可以一直像这样安稳地睡着,远离外界的一切纷纷扰扰,Javier所谓的什么“危险”,就让我来替他面对好了。
      可是不行,他才是Fernando Torres,我只是Albert Riera。
      Fernando才是王位的继承人。老国王新丧,留下两个羽翼未满的儿子,由于他去世得突然,连遗言都没留下一句,朝中权臣们便开始为王位的归属争论不休。Fernando和他尚年幼的弟弟不可避免地被卷到了风暴中心去,在明争暗斗中迷失彷徨。
      利益游戏罢了。这是Fernando给这件事情下的定义。
      我看得出他不喜欢在这个漩涡中摇摆回旋,也许他会微笑着和来来去去的人谈话,但他眼睛里很明显地写满了“不愿意”三个字,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他才这样做的。
      身份越高贵,就意味着越高的权力,但也意味着越多的责任,甚至还意味着越多的危险。
      我们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唯有去面对去承担它带来的一切。
      他是Fernando Torres,所以就注定要承担得更多。

      Fernando醒的时候已是接近晚饭时间,他刚刚睁开眼睛,我就迫不及待地把碰到Javier的事告诉了他,他迷迷糊糊地听着,不时地“嗯?”“啊?”一两声,好像全然没明白我在说什么。
      “喂,你有危险啊,不要这样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啊”我无奈地看着揉完右眼又去揉左眼的他。
      他低下头去找鞋子,对我的话置若罔闻。慢慢地一只一只地穿好它们,他才抬起头看着我,以一个清醒的状态开了口。
      “我早就知道了。”他淡淡地说。
      “什么?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吃惊的不是他早就知道了,而是他居然能这么平静地把这句话给说出来。
      “我告诉过你了,是你自己没注意。”他又说,不过这次的语气不再是平淡,而是略带了一点撒娇的口吻。
      每当他这样,我真是没有任何办法,只好伸手理了理他睡乱的头发,等着他先说出下一句对白。
      “因为我知道了我不该知道的事情。”他把我的手从他头上拉了下去。

      听完Fernando的讲述,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究竟是他知道的太多,还是我知道的太少?
      他的国家,还有他,早已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中,老国王的离世,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如果他不赶紧想办法抽身的话,就极有可能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或者,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Kun什么也不知道,他还太小。所以他们完全可以用他来代替我,只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把我除掉。”他讲得仿佛自己是局外人一般,不带感情,平静得可怕。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尽力压下自己激动的情绪,这样问他。
      他只是低着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轻轻吐出一句:“我不该知道的。”
      “是别人告诉你的?是谁?在背后指使的又是谁?他们要对你做什么?你说,你说呀!”我用力抓住他的双肩来回摇晃着,他却紧抿双唇,一个字都不肯再多说了。
      他会说的,只要我一直不停地追问下去,这点我很确定。
      可就在这时,他的房门被敲响了,我看了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他一眼,走过去拉开了门。
      是Kun,Fernando唯一的弟弟。
      “Albert。”他看到我,叫了一声,就立刻奔到了Fernando的身边。
      Fernando握住他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
      “Kun。”他爱怜地唤着他。
      Kun蹭了蹭他的肩,试图伸长脖子凑到他耳边去说些什么。
      他认真地听着,但听完后,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Kun就撅着嘴,睁大黑幽幽的眼睛望着他,想让他改变自己的决定。
      但Fernando只是摸了摸Kun的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走过去,俯下身问Kun:“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啊?”
      “我要Fernando陪我去吃晚饭。”Kun还是看着Fernando,边说边不甘心地扭来扭去。
      “我不舒服。”Fernando忽然语气生硬地开了口。
      Kun明白自己被拒绝了,就从床边站了起来,吸吸鼻子,嘴撅得更高了。
      “你自已去吧,要么找别人跟你一起也可以的。”我试着安抚看上去很委屈的小Kun,拉了他的手向门口走去。
      都走到门口了,Kun的手却忽然从我手中滑了出去。我回头一看,Fernando正站在我身后,将Kun紧紧地搂在怀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了紧抱着的双臂。
      “Kun,Fernando是爱你的,是很爱你的。”他这样对他说。
      Kun看上去并不明白Fernando这突然的举动是为什么,但Fernando的那句话,他是听懂了。
      “我知道,Fernando最爱我了!”他开心地笑了,虽然眼里还残留着一丝迷惑。
      Fernando点点头,示意我把Kun带走。
      我拉着他出了Fernando的房间,拍了拍他的头,看着他的身影越跑越远,直至消失在了一个拐角处,才又回到了Fernando身边。
      Fernando像刚才一样坐在床边,听到我进来,他抬起了头。
      “陪我走,就在今晚。”他说。

      Fernando的决定太突然了,他只给了我几个小时时间来准备一切。
      或许,他根本没打算让我准备什么。
      当我匆匆略作整理后赶到他房间时,他早已打点好了行装,看见我,只是微微一笑。
      “走吧。”他拎起一个不大的包袱,径直走到了我面前,轻声但却郑重地说。
      我就跟着他走了,跟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拐过好几个弯角,出了宫门,下了台阶,沿着外墙走着,来到了马棚前。
      “我们骑马走?”我问Fernando。
      他点点头,跨上马。
      我招呼自己平时惯骑的的马过了来,把手中的包搁在它背上,也翻身上了马。
      我跟在他身后,恍惚中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我们就这样走了么?
      马蹄声噔噔地响着,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到了城门口。
      门前的守卫手持长矛,警惕地盘查着每一个渴望通过此处的人。
      Fernando下了马,牵着它向城门走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守卫拦住了,他们将长矛架起,粗鲁地质问他是什么人。
      他没有回答,他怎么可能回答呢?
      守卫们问了几遍,还是没有得到答案,就不耐烦地嚷嚷起来。
      “吵什么吵?”一个长官模样的人出现了,“让你们在这守着又不是让你们吵架的,都给我安静点!”
      我忍不住笑了。
      Javier,你装凶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有了Javier的帮助,我们顺利地出了城,那些守卫看到他之后都服服帖帖的,集体目送着我们通过城门。
      “如果见到Andrey,帮我问声好。”离城渐行渐远,倒是Javier先开了口。
      Fernando没有回答。
      “当然这不太可能。”Javier笑笑,“我该回去了,你们走好。”他不知从哪变出两个袋子,分别递给了Fernando和我。
      道谢与道别之后,Javier策马回城,而我们顺着和他相反的方向前行。
      Fernando只是目视前方,不断催马前行,任凭王城在他身后变得越来越小。
      他没有回头看它,即使那里留下了他曾经的一切,他的所有。
      我挥鞭赶上了他,和他并驾齐驱。
      “现在,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吧。”我略略侧身,在他耳边问道。

      天空是泛白的黑,黑的是夜色,白的是月光,黑的是空洞洞的虚无,白的是抓不到的飘渺。
      Fernando的面色苍白,白若月光。
      “我觉得我都说了。”沉默半晌,他才开了口,紧接着又加了一句,“我以为既然你现在和我在一起,就应该是已经什么都知道的。”
      我一时无言以对。“那你准备去哪?”离开的第一步已走出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他却仍然选择用沉默来面对我的问题,我也只能随他一起沉默罢了。
      用乱世来形容现世并不算十分恰当,但“乱”这个字还是可以用的。
      之前他是王子,但这样一走,他什么都不是,曾经的王子身份反而成为了一种拖累一种负担。
      又或者是,Fernando,我只有苦笑,其实危险还没有褪去,甚至也许是刚刚才来临。
      借着月色前行,一路再无他言。

      这并不是个多大多著名的城镇,但却是南北东西交通要道的交汇之处,来往行人合适的落脚点。
      所以赶路赶得精疲力尽的我们就决定在这里歇脚了,而我甚至已经都困到几乎要在马背上睡着了的地步了。
      身上的战甲越发越沉重,但这累赘却不可能抛掉。
      既然早已作出了选择,那么选择所带来的一切便会长长久久地伴随在身边,除非离了这世间,否则又哪能逃得掉呢?
      那张字条在我的右手里攥了一整夜,攥得都温热了,可松开手再次看看,那简简单单的十几个字母却一如之前的清晰,毫无改变。
      Javier离开前偷偷塞来的,却并不是他的笔迹。
      是我再也熟悉不过的字,从很久之前的那一天起,不知都看过多少回了。
      叹口气,Fernando,我们的命运是不是已经注定、更改不了了?

      楼梯踩上去有种腐朽的塌陷感,我皱着眉用力踏了几脚,一旁的伙计似乎看出什么,喋喋不休地开始解释,话多到让我心烦。
      幸好这楼不高楼梯不长,所以絮絮叨叨听完也就算了,这个时候惹是生非还是很不明智的。
      “您请这边走,对,这边第四间。”总算是走完了这一段路,斜看一眼那笑得一脸恭敬的人,我径直向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地板比起楼梯来要略好些,但陈年的旧痕终究消之不去,或深或浅的印记默默地证明着自己的存在。我不懂它们都代表了些什么,但它们自己一定懂。
      推开房门,入目的是满屋薄尘。
      Fernando去拴马了,曾经的王子竟会主动去做这样的事,也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对他来说,以后这该算不上罕事了,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我想大概是没有的了。

      半躺在床上,实是头痛欲裂却又无法入眠,Fernando停留片刻便离开,临走前只丢下好好休息的嘱咐。
      本该是我来照顾他,可现在却似倒置了一般。
      休息吗?大概是休息不了的了。
      路摆在眼前,不知能否走通,希望不是没有,但太过渺茫,只需一粒微小的尘埃即可将其击溃。
      而它已经来了,比微小还要大得多。

      太阳始终没有出现,世间阴霾一片。
      门外传来喧闹声,愈演愈烈。
      预料之中的头痛加剧,我决定去看看那混乱的场景。
      隔壁房门大开,暗红色的痕迹坑坑洼洼。
      Fernando的血染红了床单。
      他随身的匕首正不动声色地插在主人的胸口,一刀致命。
      金发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不再飘荡,黯淡零乱地散落着。
      我闭上眼睛。

      之前所有过程都可以忽略不计,现实已无情地指出了注定的结局。
      至少他没有遭受太多的痛苦。
      该来的总会到来,而外人永远不需要知道真相。

      他的身后之事和生前无法相比,身份地位在此之前刚被他抛弃。
      真可笑,它们和他离开的时间都几乎差不多。
      关于此事的调查毫无头绪,这里没有人在意他是谁,我也不坚持要追究到底。
      毕竟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Javier的纸条早已被捏烂,不知被丢弃在何处。
      现在无路可走的只剩下我一个。

      远方模糊的身影有些熟悉,但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熟悉而已。
      我想我能体会到Fernando的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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