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戬吒]记忆的碎片》月影儿

23、第二十三章 曾许诺

　　翠屏山气势巍峨，屏峙江岸，山中绿树扶疏，溪水清冽，自有一种深幽静谧之美；倘若登高远眺，俯瞰九湾，又是另一番波澜壮阔的景象。

　　但此时此刻，孙悟空却兴致全无，因为哪吒正用剑指着他，眸色如冰，杀气凛然。

　　“就是这里？”

　　“不错。当时我们正要离开，忽然看到一个黑影窜进你的寝宫，我以为是偷桂花糕的小贼，就跟了进去，谁知……白莲泣血后，嫦娥仙子指点我到苏州百花园向百花仙子讨要医花的方子，百花仙子却说：‘此花并非草木所化，根本无药可医。’我不死心，便想带着白莲去找我师父，谁知驾云经过此地，白莲竟化作无数光点，随风消散了。”

　　“好，好，好！你师父是谁，竟教出你这个好徒弟！”

　　听出哪吒的讥讽之意，孙悟空苦笑道：“我曾在师父面前立过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提及他的名字，花是我毁的，我设法赔你便是。”

　　“赔？你拿什么赔我？”

　　手腕一转，剑刃透出一层极薄的白光，刺向孙悟空的胸口。

　　孙悟空心存愧疚，收了护体仙气，闭目以待。

　　长剑并未如他所想穿心而过，而是堪堪抵在胸口，几不可察的轻轻颤抖。

　　哪吒深吸一口气，竭力让心绪恢复平静，缓缓道：“孙悟空，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

　　“是我诞生之所，也是埋骨之地。”

　　孙悟空愕然——这里竟是哪吒的家乡！

　　诞生之所，埋骨之地，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人，究竟经历过什么？

　　孙悟空抬眼看向哪吒，但见他神情冷漠，看不出悲喜，眼底却似蕴着一团火苗，随时会将看到的一切焚烧殆尽。

　　“你的命，暂且记下。”哪吒还剑入鞘，转身便走。

　　“你去哪里？”

　　“回家。”

　　孙悟空愣在原处，心念电转。

　　中秋那天，他曾问哪吒，为何不与家人团聚，偏要跑到河边吹风，哪吒反问他道：“家？家在哪里？”如今却说要“回家”，莫非哪吒口中的家，不在天上，而在人间？

　　倦鸟归林，游子思乡，白莲中究竟藏着什么，会指引他们来到这里……

　　哪吒越是平静，孙悟空就越感到不安，他隐隐觉得，自己闯下大祸了。

　　哪吒走得不快，但孙悟空发足狂奔，也只能勉强跟在他的身后。

　　哪吒领着他穿过密林，来到一座院落前，推开木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是我家，你是我邀请的第一个客人。”

　　孙悟空迟疑片刻，走进屋子，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屋内别有洞天，远山如画，云霞映水，一道白练从峭壁上飞泻而下，冲刷着嶙峋山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哪吒坐在水潭边，双腿在水中轻轻划动，搅得鱼群四下散开，又远远聚在一起。

　　孙悟空松了口气，正要上前说话，却听有人叫了声“哪吒”，回头一看，只见一玄衣男子走出树林，径直来到瀑布旁，像极了在花果山竹林里与自己喝酒的杨晋。

　　他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他真是哪吒口中的“杨大哥”？孙悟空满腹狐疑躲在暗处，探头观望。

　　听到叫声，哪吒也不回头，而是顺势向后一倒，靠在来人身上。男子弯下腰，在他眉心上轻轻一吻：“大清早约我至此，就是为了让我看你这副苦瓜脸？”

　　哪吒皱眉道：“我遇到麻烦了……”

　　男子故作惊讶状：“是谁如此大胆，敢惹我的小魔头？”

　　哪吒瞪了男子一眼，怒道：“跟你说正经的，你还有心情说笑！”

　　男子挨着他坐下，一伸手将他揽到怀里：“好好好，快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何事？”

　　哪吒捡起一枚石子，用力扔出，石子在水面上弹了几下，沉入潭底。

　　“某人不好好在灵鹫山修行，偏偏又回来了！我看见他心烦，不想在家呆着，所以过来找你。”

　　孙悟空并不知道，哪吒口中的“某人”便是他的生身父亲李靖。

　　哪吒年幼时曾误杀龙子，闯下大祸，敖广一怒之下，召集四海龙王降下暴雨，水淹陈塘，欲以一关百姓抵命。为解救无辜受难的百姓，哪吒在双亲面前拔剑自刎，以此偿还父母恩情，谁知李靖却将他视为妖孽，闯进他的庙宇，打碎金身，烧毁行宫，害他差点魂飞魄散。

　　从那以后，他再没有叫过李靖一声“父亲”。

　　男子捋顺他额前的碎发，又用指腹轻揉他的眉心，笑道：“我还说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呢，看把你恼的。”

　　“杨大哥，这几日我总觉得眼皮乱跳，心烦意乱，会不会跟他有关？”

　　“也许李将军只是回来看看殷夫人而已，别想太多了。”

　　“但愿如此。”哪吒轻叹一声，将头枕在男子肩上，“若不是为了娘亲，我也不会留在这里。大哥二哥一心向道，很少回家，娘一个人怪孤单的，我只想好好侍奉娘亲，直至百年。”忽而直起身子，盯着男子的双眼，正色道：“杨大哥，你等我百年，百年之后我们离开这里，昆仑山的雪景，凤凰山的松涛，夹龙山的飞瀑，你说的那些，我都记得……”

　　哪吒虽与父亲不和，却极其孝顺母亲，封神之战后，同门师兄弟们或入朝为官，或归隐山林，唯有他选择做一世凡人，侍奉母亲身边，直至百年。

　　男子见他说得真诚，神色亦有些动容，柔声道：“好，等你心愿了了，我便陪你游遍大江南北，看尽山河风光。”

　　听到此处，孙悟空暗道：“他果然是杨戬！”转念一想，又道：“若他真是杨戬，为何在竹林喝酒时，又矢口否认？若他真与哪吒两情相悦，为何又会惹得哪吒如此愤怒？”

　　哪吒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惜还有一事令我头疼不已！”

　　“什么事？”

　　“我本以为陪着母亲，过过寻常人家的生活就好，可那些个街坊邻居，什么李婶张妈的，逮着我就要说媒，还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躲都躲不及！娘也知道我异于常人，不受凡尘约束，可被他们说多了，就跟着四下张罗，我一想到这事，就浑身不自在！”

　　哪吒长叹一声，可怜兮兮看向杨戬，杨戬忍不住微微一笑，凑到他耳边道：“要不我将就一下，让你带回去交差，省得他们烦你。”

　　“你疯了，娘会把我们碎尸万段的！”

　　“那又如何，大不了混在一起，任谁也分不开……”

　　杨大哥的情意，哪吒自然明白，可母亲终究是个规矩人，如何接受得了？就算母亲开明大度，接纳了他们，那些大娘大婶大叔大伯呢？可不能好心办了坏事，令母亲难堪，毕竟母亲还是要跟他们一起生活的。

　　他低头仔细想了想，忽然冲杨戬眨眨眼睛：“你不是喜欢扮女子么，不如变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让我带回去交差？”

　　“胡闹，我何时喜欢扮女子了？”

　　“没有吗？当年色诱土师兄上床的是谁？是不是你？土师兄还赞你‘真绝色’呢！”

　　当年为擒住钻地能手土行孙，杨戬可谓牺牲巨大，不但换了女装，还把小女儿的妩媚娇柔演绎得淋漓尽致，哄得土行孙色心大起，脱光衣裳搂着他就要亲嘴，被他摁在床上一顿痛打。

　　起初哪吒只知杨戬设计擒了土行孙，却不知用的什么方法，直到土行孙扭扭捏捏向他打听杨戬是否还有妹妹时，他才从中套出了详情。

　　哪吒好奇杨戬的变化之术，很想看他男扮女装的样子，可惜杨戬抵死不从，一直未能如愿。

　　如今旧事重提，杨戬哭笑不得，又禁不住他“苦苦哀求”，便暧昧的笑道：“莫非……你也想我‘色诱’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