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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上古神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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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雾气浓了又淡,聚了又散,脖颈上粗壮的藤蔓虽一时间要不了我的命,却也足以将我的喉咙勒死,让我吐不出一个字,发不了一个音。握紧的拳头也因为手腕被一直死死勒着而失了力,终是缓缓松开。
“殿下。”隐约中有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
是,谁?
我束缚住而动弹不得,茫然的睁大双眼,努力的在这一片忽浓忽淡的雾色中看向那个方向,不知是不是幻觉,在那浓雾深处,我似乎看到一抹墨绿一闪而过。
是,水无涯?
我逐渐松弛的手指不知道为何忽然有了力量,思绪也逐渐清晰起来,我挣扎着抬起手费劲儿地胡乱挥着,想要呼救,却因为喊不出声音而焦躁不已。
“殿下,”隐隐约约间,似有女子柔弱的声音传来,焦急又情真意切,“殿下如此待我,我怎能抛下殿下而独自离去!今日,如果殿下不能安全离开,那么溪琼也绝不离开这险地半步!”
“不可,”那男子声音低沉稳重,“公主身为一族之主,怎么能将自己陷于险地?若是有何闪失,子规该如何向鬼族交代?”
子规?听到这两字的我像是遭了雷劈,全身僵持。他在说什么?他又叫自己什么?子规么?我努力回想着这个名字,眼前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晰,似乎缓缓浮现出了一张脸,却看不清眉眼。我动了动嘴角,终是没有喊出口,只是苦涩的笑了笑,心中不知为何苍凉一片。
我想着,他在溪琼面前称自己子规。我和溪琼在他心中终究是不大相同的。我这么想着忽然觉得有些酸涩,手指缓缓下垂,一时间连挣扎的意念都消失殆尽。
就这么静静的立着,任由藤蔓不断地缩紧缠绕,冰凉的身体却毫无反应。我的头因一直不能呼吸而开始嗡嗡作响,脑袋便变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不大灵光了。耳边似乎又传来几声模模糊糊的呼喊,像是有人逐渐走远了。我努力地去想了想,捉摸着那是谁呢?子规么?可子规又是谁?越来越紧的藤蔓绕着我的四肢,越缠越多沉沉的压迫感从四面袭来,让我感觉头脑快要爆炸似的,我辛苦的转动脑筋,动了动嘴角,无意识地呼喊,水无涯?水无涯在哪里?眼皮却开始越来越沉,思绪也糊作一团,眼前慢慢便作一团漆黑,便要沉沉睡去。
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伸出手掌无意识的虚空一抓,却什么都没抓到,虚无的恐慌感让我突然很害怕。心中惶恐不安,耳边却忽然传来声响,是一个久违了的男子声音,低沉又无奈,“唉,真是看不下去了。”
紧接着便觉得一身轻松,仿佛身上所有的束缚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刹那间的轻松感和刚刚强烈的压迫感形成鲜明的对比,我不由得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却由于过猛而剧烈地咳起来,恍惚间感觉到后背有一只手缓缓地拍了几下,费力的抬起头,透过一层层浓雾看到了那张清冷的容颜正隐约浮现在眼前,我愣了一下,努力寻思着思路,却发现思绪早已乱作一团不知该从何拾起,他由上而下俯视着我,眉头微微皱着,颇为无奈的样子。
“帝,咳咳,”我脑中此时一片空白,只好一手扶着他的手臂支撑着自己不要摔倒,另一只手揉着喉咙轻咳,“帝君?”
他点点头,捏了个诀便收起手立在一旁,周身的浓重雾气逐渐消散,眼前的景物也清明起来。只见帝君金冠玉带,白衣飘飘,端正优雅的姿态正巧反衬出我的狼狈不堪。西皇见我慢慢调理好了气息,便转过身望着远处一片的白茫茫,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派头,平静道,“这个阵法倒还颇有意思。”
我正忙着理顺气息,听到这里只觉得额头突突的一阵乱跳,脑中的空白瞬间被愤怒填满,没好气地嘟囔道,“有意思,有意思,有个头意思!”
西皇翩翩然回头,望着我笑,“什么?”
我一时尚未察觉到有何不妥,继续放话,愤愤不平,“那些个上古神诋真是让人鄙夷,设了阵法从来不知道收回,一群胡作非为的老家伙!”
西皇挑眉,摆出一副淡淡愁容道,“唉?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啊?”我正沉浸在对上古阵术的愤慨以及对上古神诋的鄙夷中,没反应过帝君的意思来。
西皇见我怔怔抬头,勾起嘴角,眼神颇为玩味,挥挥衣袖拂去原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唉,年纪大了,是老家伙了,耳朵自然不好使了。”
我愕然,这才反应过来他竟是在介意我的那句“老家伙”,赶紧转了转僵滞许久的脑袋瓜子,想到自己竟然忘记了眼前就立着这么一位自己口中所鄙夷的上古神诋,真真是吓了一跳,十分的后怕,急忙转移话题,“额,这,今晚的月色还真是不错啊!咦?帝君怎么会有兴致来在这里?”
西皇明显愣了一愣,估么着是看出我在转移话题,笑得很是阴险,“什么?我没听清。”
我撇嘴,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做魔更要学会适当的做小伏低,赶紧作个揖无奈道,“帝君英明神武,就不要和区区小辈一般见识了吧。”
西皇扬起嘴角,笑得十分得意,“那是自然。”
我恨得牙痒痒,觉得他此番的行为十分完美的展现了他的斤斤计较,但一想到这里着实凶险万分,若是想要离开,最好的办法就是依仗着眼前这位斤斤计较的上古神诋,只好忍气吞声。再者,这里可是蓬莱秘境,一般神魔谁又会无事生非,跑到这里来作死?现在回想起来,隐约记得被困时仿佛听见了溪琼和水无涯的声音,但溪琼说于我的却是水无涯明晚才会来此险地,想是中了幻术而出现的幻觉。
思虑万千却一时间找不到头绪,抬眼看了看眼前的这尊大神,便捉摸着先探一探西皇的口风再说,两三步凑上前去开口恭维道,“帝君气量如海,定不会与我等小辈计较些什么的。”
西皇看了我一眼,有些开心的低头看我,语气颇为不在意,“为什么不会?我却觉着很有意思啊。”
我僵住,离帝君这么近不是头一次,但离帝君这么近还看他笑得如此开心却真真是头一次了。我扯了扯嘴角,心里由衷觉得大概这些上古的神族们活得实在太过长久,以至于性格大都古怪离奇,专以整人为乐,以至于只有看见小辈们被自己整得浑身不舒服方能会心一笑,实例就是眼前的西皇帝君。
然大智大慧如我,眨巴眨巴眼硬是努力地撇开了这小小的不愉快,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本魔尊一向认为凡成大事者定要不拘小节,必得能屈能伸方可。我犹豫着开口,想要将对话拉回到正题,“念念愚昧,敢问一句,不知帝君却是因何事出现在这里?”
西皇微阖眼帘,盯着我的眼神十分奇异,不答反问,“殿下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呢?”
我一时语塞,抬手抚了抚鼻子,含糊其辞,“额,我是见这后山静谧幽美,所以来散散步罢了。”
西皇继续挑眉,“哦?大晚上的出来散步?殿下好雅兴。”
我微恼,反驳他,“帝君不也是大晚上出来的吗?如今我们都在这里,谁也别笑话谁。”
西皇诧异,抬手扶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这就恼羞成怒了?”
我皱着眉,感慨自己和帝君果然十分的不对盘,三句话有两句不是一条路上的,我愁眉苦脸不予作答。
帝君看我一副惨淡模样,估计是失了整治小辈的乐趣,忽然淡淡的道了句,“这里的阵法是我以前的一位故人设的。”
我愣了愣,心说这纯属废话,上古神族一共也没百八十个,相互认识更是常理之中,不是你的故人难带还是我的故人么?但想归想,要是真的说出来那纯属是不要命了。再看看西皇一副追忆往昔的样子,估么着怕是要讲一讲他们当初的故事,一时间倒是兴致满满,便瞪大眼睛望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帝君见我眼巴巴的望着他,也犹豫了一下,低头拾起了地上的一根枯枝,拿在手里把玩,神情似乎有些怅然,声音却奇异似的温柔下来,缓缓道,“我记得,她在设阵前还不远万里跑来找我,说是要和我讨教讨教该如何将这阵法设置得更巧妙一些,怎样才能不伤害到那些误入阵法的小妖小怪。”
我看他平日里一张冷冰冰的脸此刻却忽然变得眉目温柔,一时间也有些感触,似是感悟到什么一样,不由得开口问道,“嗯,你的那位朋友是女子?”
西皇顿了顿,将手中的枯枝绕了一圈,低声笑,“嗯,是个女子。”
我很是诧异于帝君此时的笑,因这笑并不是他往常那种戏弄人时的笑,也不是他立于高堂之上威严的笑。我僵在原地想了许久,突然想起一个词,叫做“会心一笑”,然这个词的真正意思我其实并不大知晓,只是觉得挨上了“会心”二字用在此处便很是贴切,因为这笑是发自于帝君的内心,才会让旁人看起来如此温柔又哀伤。我不由得感慨,“也只有女子才会心肠这么好。”
他抬眼看我,微微提了音调,“她心肠好?”接着便发出一连串低低的笑声,有些苍凉的意味,忽而道,“那是你不知道她在战场上的样子。”
我诧异,寻思着上古神诋中究竟是哪一位女神是个能上战场的且上了战场还能给西皇帝君留下如此深刻印象的,一边回忆着《上古史记·人物篇》,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西皇搭话,“这么说,她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了?嗯,可是,即使她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你也一定很喜欢她。”
“喜欢她?嗯,她,”西皇将手中的枯枝又转了几圈,缓缓道,“她很特别,很爽朗,很爱笑,”又低头思索了一会,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绪,柔柔的软软的,我听见他接着说着,声音低沉,“很美。”
他抬眼,朦胧的月色便映在他的眼里,明媚闪烁,我听见帝君轻轻的笑了,他说,“我当时还笑她想得太多,麻烦至极。可现在看来,”他盯着我笑了笑,接着道,“她的思量倒是颇有远见,想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