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三原色》离许

44、孤军作战

　　Chapter 44 孤军作战

　　噬骨的疼痛和咬牙的坚持，是幸村精市那些时日最矛盾的深刻记忆。

　　复健之路有多漫长，他心里有数。但是未来是比复健时光更加漫长而没有切实尽头的界面，它的广博与未知就像立在不远处却触及不到的门扉，如果能够推开，将是承载希望的美丽新世界。

　　尽管未知，却不会永远遥不可及。

　　他就走在这条路上，一点一点接近自己想要的未来。再苦再累，已然是人生长河中翻涌的浪花，瞬时即逝。

　　手掌已经能够狠狠施力，他的四肢也越来越灵活，曾经令人耻辱悲愤的脆弱机体已经是渐渐模糊的回忆，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强劲地活跃着，像是全新的生命体慢慢复苏。

　　这段时间里，风临时不时会来看望他，经历一系列的误解与波折，有种无声的默契与温暖在二人的眸中悄然蔓延。所以说有时恋人之间的波折未必全是坏事，每一次的误解流泪背后，折射的都是不愿失去对方的，深深的爱。

　　至于纪雅，在那般愤懑地控诉了他之后，曾有一段时间见他就尴尬。但是因为他始终微笑不曾在意，也就逐渐放宽心，似乎一切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今天是县大赛的分区总决赛吧。”

　　完成今天的定量康复训练后，少年坐在床上，不急不缓地擦汗，轻松地与妹妹交谈。纪雅轻点头，笑容灿烂。

　　“有风临和城山学长在，一定没问题的。”纪雅看了看手机，“时间差不多了，比赛应该快结束了，就等风临的好消息了。”

　　却一直没有音讯。

　　“城山学长！”

　　少女气喘吁吁地向倚在栏杆边的少年跑去，面庞渗出薄汗，神色焦虑。倒是少年并不惊异，似是早就料到一般，轻点头表示打招呼，表情模糊。

　　“幸村学妹。”

　　“城山学长，风临……风临去哪了？为什么我找不到她？上午……上午的辩论赛你们不是赢了么？”

　　双手撑住膝盖喘气的动作只持续了几秒，少女马上就抬头迫不及待发问，一连串问题折射深深的疑惑与不安。

　　“恩，我们是赢了。”城山枫平静地回答，目光却延伸向远方，俊秀的脸隐藏在不知名的深沉情绪之下，让纪雅觉得她看不清眼前的少年，“但是考验才刚开始。”

　　这一次，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同于上一次被全校女生视为公敌的痛苦，这一次的情绪，像慢性的毒药，一点一点腐蚀她的五脏六腑，体温冰凉，后知后觉的痛感很快冷却为更深的麻木，让人失去思考的力气。

　　上午他们赢得了A区冠军之位，不出意外地将与B区冠军茗溪学园在总决赛相遇。本是很美好的事情，却在城山枫的一句话中失去所有笑容。

　　“总决赛我不会参加，由清水出任队长迎战。”

　　似有相识的场景，那被封印得最不愿回想的记忆的每一个缝隙都争先恐后涌现，像电影的慢镜头循序晃过，每一次回放，都是钻心剜骨的疼痛反噬。

　　“总决赛我不会参加。”

　　一年前的夏天，似曾相似的话从另一位少年口中溢出，将尚显稚嫩的她，推到了最残酷的现实边缘。一年后的夏天，同样的场景以近乎同样的背景重现，主角不同，所承担的人，却都是她。

　　少女发出一声哀痛的悲鸣。

　　那年她注视着那个少年决绝远去的背影，稚嫩的眸中是惶惑的茫然；而今另一个少年也轻轻推开她，遥远的笑容折射她的深深怅惘，转身的背影与那个少年的当时重合，没有留下一丝缝隙，不留下任何可以挽回的希望。

　　她终是被这样狠狠地推了一把，被动地付出千疮百孔的代价。

　　……第二次了。

　　第二次被抛下。

　　——不得不孤军作战。

　　是不是每一次的成长，都一定要付出如此的代价？她的身边不能有别人的陪伴，只能孤独一人迎向对手的强大，将所有忐忑与不安压下，明明担忧却依然只能露出最傲然的一面走向那个赛场。似乎她的笑容与自信，只能在站在辩论赛场上的那一刻绽放，不管是不是心里的真实所想。

　　他们都在看她成长，却没有人问过，她会不会害怕。

　　清水风临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原来她依然还是当初那个稚嫩怯弱的少女，这两年以来她的成长不过只局限在辩论水准上。她依然需要依赖着一个人，一个比她强大比她承担更多的王者，从高野学长，到城山学长。她一直是站在他们身后的少女，挥洒自己的汗水施展自己的才华，而不需要为整个辩论学部扛下太多担当。因为她的前方有他们，有比她强大许多的学长，风雨他们挡，苦衷他们扛，而她只要做那个最自我的清水风临，关注着自己的傲然。

　　……她成长得如此骄傲，却也如此盲目而缓慢。

　　直到城山学长也要离开，辩论学部的重担真正只能由她接下时，她才惊觉，她逃避了多少可以让她真正成长的磨难。当辩论学部的未来以一场总决赛的形式呈现在她面前时，她才发现，她是多么没有勇气去担当。

　　……多么失败。

　　所以她只能坐在这里，拒绝所有人的寻找和打扰，一个人懦弱地呜咽，将苦涩与悔恨的泪水品尝。

　　……城山学长，你让我怎么办。

　　触及城山枫视线的那一刻，幸村精市已经大概了然。

　　坐在他病床边的少年，藏蓝眸是淡淡的平静，却潜藏着最深的，无法言说的希望。

　　茗溪学园一直是立海大称霸神奈川的最大劲敌，这次总决赛的狭路相逢可以说不出任何人意料。县大赛前两名可以参加全国大赛，所以其实茗溪学园和立海大已经锁定了全国大赛名额，现在只是冠军和亚军之争而已。也正因此，城山枫才果断放手，让风临独自带队迎战。

　　……倾注了多少希望。

　　幸村轻叹气。

　　他和他的恋人，在这方面，几乎处于完全相反的境况。

　　他一直以自己的力量倔强地扛下王者立海大，属于或不属于他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肩头的重量即使已经满满当当快要承载不下，也不会卸下任何一点，完完全全，强硬地承担。而清水风临一直站在城山枫的身后，看温文冷静的少年竭尽所能地揽下所有压力与重担，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上去帮忙分担。

　　她的被动，也体现在了这样关键的地方。

　　所以当城山枫离开的时候，她会感到惊慌和茫然。

　　其实她才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公主，两任部长的宠溺与呵护，让她彻底忘记了自己本该承担的所有希望。

　　城山枫也是意识到了这点，才会在海原祭时推了她一把。但是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次小试牛刀，没有起到本质的促进作用。所以城山枫才狠下决心，在这次总决赛抛下她，要她独立迎战。

　　想到这里，幸村看了看注视着窗外表情复杂的城山枫，再度轻轻叹气。

　　……风临。当城山君甘愿以神奈川冠军的代价来换你成长，你能不能勇敢点，不要让他，也不要让我失望？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