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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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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花开雪融时
上
“你究竟爱不爱我娘?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娘?”雪融撕心裂肺的哭嚎每一声都撕扯着我的心。
我究竟爱不爱你娘,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让我如何回答你。
殷家本是定居在北方,虽非富甲一方也算是当地不容忽视的大户人家。
斯文平和的爹娶了让他一见钟情,娇俏伶俐的娘,家中长辈虽对毫无背景的娘不满,但很快就被聪慧的娘一一收服。
我就出生这个富裕温暖的家里,一心以为会永远的和乐融融。
5岁那年,娘忽然失踪,随之消失的还有殷家家传的配药秘方,那秘方向来传子不传女,是爹苦求了5年,祖父才在前一天交给娘。
一时间,殷家上下恨娘入骨,只有爹深信娘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一年城里瘟疫四起,祖父祖母染病而亡,家里没了主心骨,又失了祖传秘方,顿时人心惶惶,又有大胆地家奴携私潜逃,一夜之间,风云变色,殷家只剩下一座空宅子。
姜管家变卖了屋子,带着爹、我和他的儿子姜誉来到了江南,在杭州城落了户,并重新打点起生意。
爹自娘走后就一直一蹶不振,日夜思念,搬进新家第二年就郁郁而终,姜管家带着七岁的我和十二岁的姜誉四处奔波。
十一岁时我已能独自照顾生意,生活也一天天好起来。
十三岁那年姜管家把生意全权交给了我,姜誉成了我最得力的助手。
而那几年我们也一直在打听娘的下落。
终于在我十六岁的时候见到了娘。
山谷的小道上,娘看我的眼神全是厌恶,道出了残酷的真相。
娘是江湖上一个有名盗窃组织中的一员,当年接受的考验就是殷家的秘方,为了秘方她不惜下嫁我爹,还生下我,然而在殷家的七年就象根刺时时扎在她心上,女子最宝贵的东西她都给了爹,所以也最恨爹。
原来,一切的山盟海誓、耳鬓厮磨都是假相。
剑刺进娘身体的时候,我没有一丝的犹豫和后悔。
随行的男人被我扔下山谷,我要让他们死都不能在一起。
马车里的小女孩已吓傻了,我当时如果一剑杀了她,就什么都结束了。
可我心中的恨却无法疏解,我要留着她,让她也尝尝堕入地狱的感觉。
我把夏小宛带回殷家,吃穿用度无微不至,所有人都称赞我是个以德报怨的好哥哥,只有宛儿对我心有余悸。
我并不着急,已等了那么多年,还有什么不能等。
我对宛儿就象当年娘对爹那样,一点一点侵蚀她的心。
宛儿渐渐也对我失了防备,宛儿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我就帮她取名叫墨荷,我等着洁白的荷花变黑的那一天。
机会很快就来了,宛儿十一岁那年和我出门,仇家闻讯寻来,劫持了宛儿恐吓我。
其实这种小角色我根本不放在心上,但看着宛儿惊恐的脸,我心中一阵快意,我当然不会让宛儿死在这里,可也不想早早救出他。
旁边已有人忍耐不住冲过去,他不是死在仇人手上,而是死在我的剑下。
宛儿获救后看我的眼神象见了鬼,她终于明白我其实是恨她的。
宛儿十三岁时,已出落的翩跹玉立,和近婢乔乔情同姐妹,然而那乔乔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见了宛儿后就要退婚,并和爹娘来提亲,呵呵,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
我知道宛儿和乔乔为此已多日不曾说话,此刻正是离间她们最好的时候。
我让提亲的众人进到帘后,唤来宛儿问她意思,宛儿怒极大骂此人狼心狗肺、喜新厌旧。
我本以为最多就是乔乔和宛儿绝交,谁知那个青梅竹马当晚就羞愤自尽,乔乔恨极宛儿,大骂宛儿是狐狸精,在宛儿面前跳了井。
至此宛儿不再接近任何人,殷家上下也有些流言飞语,这正是我想要的。
那一年宛儿患上疾病,我将她放在别院中照顾,大夫说有性命之忧,我不敢怠慢,请了城中几个最好的大夫,自己也住进别院,我还不能让她就这么死。
在别院一住就是几个月,放着家中分别怀孕七个月、三个月的两房姨太太不闻不问。
家仆来报,说二姨太、三姨太冲进别院的时候,我正在茶楼喝茶,听后只是笑了笑,不急不忙的喝完茶才晃回别院,看到挺着肚子的二姨太郁琴让人架着宛儿,亲自动手刮宛儿耳光,嘴里叫骂:“狐狸精,自己亲大哥都不放过。”
宛儿垂着脸也不反驳,一张脸早已肿的面目全非。
我一时怒火中烧,进了门一脚踹在郁琴肚子上,郁琴倒在地上捧着肚子呻吟,下身鲜血直流。
仆人要去找大夫,被我喝住,动手打了我的人就只有死。
三姨太敏慧吓的瘫倒在地上。
宛儿更是赫得怵怵发抖。
得知别院变故的杜心蕊带人到别院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这个一向知书达理的名门之后,怒斥我没有人性。
郁琴当晚就死了,留下一个早产的孩子——思星。
杜心蕊就是那时开始吃斋向佛,她说要为我积些阴德。
家中生意越做越大,那一年我赢了多年的死对头,争到江淮以南的药商代理权,借着宛儿十六岁的生日在家中大摆宴席。
酒过三巡,我到宛儿屋里,想看看这个一天都没露面的女主角。
宛儿屋里没人,自从乔乔死了,宛儿就不要贴身近婢,害我想找个人问都找不到。
后面好像有人在说话,我绕过去,宛儿和请来教她读书的先生正在争执。
“你为什么不肯带我走。”宛儿带着哭腔。
“你是千金小姐,跟着我只会吃苦,你会后悔的。”
“不会的,只要你带我走,什么苦我都不怕。”
……
我退回宛儿房中,酒已醒了大半,怒气缓缓升了上来。
好半天,宛儿才回房,看到我,一张脸吓得发白。
“过来。”我沉声道。
宛儿对我惧到骨子里,走到离我三步远就不敢再靠近。
“你要走?那个教书先生能带你到哪儿去?”我口气一脉悠闲,宛儿却抖的象打摆子。
“扑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求你放了我吧,我知道你恨我,我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靠近殷家一步。”
我不出声,宛儿的泪脸就在我眼前晃。
“求求你,我是真的喜欢他,我一定走得远远的,绝不让你再看到我……”
宛儿还说了什么,我已听不见,那句“喜欢”狠狠刺伤了我。
我一把拽住宛儿:“喜欢?谁准许你喜欢别人?你是我的人,就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殷家!”
宛儿奋力挣扎,少女特有的沁香传进我鼻中,我当时一定是疯了,一定是喝醉了,就直直地向宛儿压过去……
那一次的意外让我留恋起宛儿的身体,我把宛儿安排到别院,让人看着宛儿,自己不时的就在宛儿那儿过夜。
宛儿的泪,宛儿的哭声都不能让我停止这种错乱,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北方的生意遇到了麻烦,清晨,我从别院出发,上马前,姜誉站在门边说了一句:“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很容易受孕的。”
我一愣,也不及细想,吩咐姜誉看好宛儿,一切只等从北方回来。
三个月的行程被我压到两个月,赶回别院时,入目是一片荒凉。
姜誉前来请罪,我走的第十天,别院突生变故,他发现时已人去楼空。本来为了守密,姜誉在别院里安排的家仆都是又聋又哑,这些家仆被逮回来时,只说被人迷晕,醒来时就不见宛儿影子,一个个怕被怪罪只好潜逃。
毫无线索的情况下,姜誉也寻不到人,怕我担心也不敢书函告诉我。
至此,再也没有宛儿的丝毫消息,对宛儿的感情究竟是爱是恨也没有再细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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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正在书房和姜誉说话,我那个十岁的七子蹦蹦跳跳的跑进来。
“爹,爹,我今天又得了个好东西。”思如欢欢喜喜的现宝。
“你又上街去掏宝贝了。”我这个儿子没事就在小摊上淘金,也不知那里有什么吸引他。
入手是一块普通的绢帕,绣着一些楼宇,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爹,你看不出来这绣的是咱家吗?”
我吃了一惊,细看,正是殷家早几年的布局,这几年屋子虽已整修过,但大局都没变。
握着手绢,我的心怦怦直跳,宛儿,是你吗?
姜誉立刻会意,着手去查这手绢来历。
几番周折,终于得知是个商人在塞北一个猎户捉到的山狸身上取下的。
即刻动身去了塞北。
山下的村民说山上是好像住了个女子,整日带着面纱看不见头脸,不常下山,下来也是用灵芝、人参等一些药材换些衣物、丝线。
我疑惑,不敢肯定是不是宛儿,想上山,村人又劝,说这时雪已封山,上不去的,只有等到开春。
在山下住了三个月,几乎磨光我所有的耐心。
终于上到山顶。
我没有见到宛儿,只看到一个单弱娇薄的孩子,只一眼,我就知道他是我和宛儿的儿子。
他和宛儿不是很像,只有那双入得红尘,出得俗世的眸子尽得宛儿遗传,没有丝毫杂念,一派空灵,当下我就决定要带他回殷家,他,是我的儿子。
宛儿的坟立在山崖边,孤孤单单就像她的一生。
“娘最喜欢这个季节了,可以听见花开雪融的声音。”孩子的脸上笑得纯净。
我心中酸楚。
雪融化也会有声音吗?那其实是宛儿心里渴求的声音吧。
“屋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我问。
孩子歪头想了一下,摇摇头。
我一个响指,简陋的茅棚立刻火起,瞬间燃尽。
孩子大叫一声要冲过去,被我紧紧抓住。
“你放手,你放手!”拼命捶打我的胸口。
我微一用力反剪他双手,低头吻上他尖叫着的唇,青涩柔嫩,却令我沉醉不已。
对上有些憨矜失神的目光,我心中一阵柔波,抹去他嘴角的唾丝。
我字字清晰:“我叫殷墨桦,是你舅舅,你必定要跟我回殷家。”
是的,我要带他回殷家,所以势必要毁了他的后路。
雪融,到了殷家,你就不用再像你娘那样等花开雪融的季节。
殷家对雪融敞开了怀抱,每个人都爱上了这个有点娇痴、有点憨纯的孩子。只除了思皓,他娘死的时候,他已经五岁,略懂人事,对宛儿他一直耿耿于怀,当然对雪融也没有好脸色。
我爱看雪融笑,爱看他在我身上撒娇,爱看他每次亲吻后云里雾里的模样,但我又不愿意他对每一个人笑。
雪融在殷家的受宠并没有持续很久,一切来得太突然,令我措手不及。
雪融见到了敏慧,当年我只用了点小手段,就让这个女人发了疯。
雪融酷似宛儿的眼睛刺激了敏慧,敏慧尖叫着:“夏小宛……夏小宛来索命了!”
等我赶到时,敏惠正抓着雪融的脚踝倒在地上,一身的血,直着嗓子喊:“你为什么还没死,为什么,为什么?”渐渐地无声无息。
看情景,是在拉扯中撞到了自己手中修剪树木的剪刀。
雪融哭着问我,为什么从没见过的三姨娘要杀他,看着这孩子的眼睛,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敏慧的死,让家里知道当年宛儿事情的人对雪融的态度有了改变,雪融越来越依赖我,我心想,这样也好。
每回雪融和思如出去,都是由李大接送,李大这人办事周到,人也实在,就是有些好酒,交给他我也比较放心。
一天,李大被人发现死在柴房里,姜誉看过以后来说:“多半是酒醉撞到了后脑勺。”
但下人们中间开始有人谣传,说前一天李大是和雪融在一起的,我让姜誉去管住他们的嘴,自己进到雪融屋里。
思如正搂着雪融坐在床上,嘴里骂着:“这个杀千刀的,死了也干净,雪融,别害怕,以后就我陪着你,不会让任何人碰你……”
我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回头又让姜誉检查了一遍,姜誉回来说并没有发现那个东西,我才稍稍安了心,否则就是你死了,也要你碎尸万段。
心荷的婚事迫在眉睫,我和思月忙了几日。
一天,好久不曾出佛堂的杜心蕊来质问我:“夏小宛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墨荷。”这个名字如今只有我和雪融知道,想必是雪融告诉她的。
心蕊怒问我:“雪融是不是你的儿子?”我不语。
一向有风度的心蕊狂怒起来,捶打我,问我当年为什么娶她,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我当然爱过她,至少娶她的时候是爱她的。
心蕊开始口不择言,骂我,骂宛儿,当她骂雪融是杂种时,我打了她,然后一字一句的告诉她:“雪融是我的儿子!”
说完我就注意到屋外有人,是思月,看到是他,我稍稍安心,刚想对他说些什么,思月神情古怪的望向我身后,我回过头,身后窗台下竟然蹲着雪融,满目的惊骇。
我想上前安慰他,却发现自己迈不动步子,雪融哭着冲了出去,我感觉自己一下子老了很多。
屋里,杜心蕊的脸上满是得意,难道是她叫雪融来的?这个女人竟也有如此阴狠的时候,我真是看错了她。
雪融从此不再理我,我得偿所愿的看到雪融不再对任何人笑,其中也包括我,唯一还能陪在他身边的就只剩下思如。
想想,思如和他也算是有缘人,当年若不是思如那块手绢,只怕我今生也不会见到雪融。
羽琦的到来让殷家恢复了一些生气,雪融脸上又渐渐有了些笑容,我以为一切都会重新好起来。
可是雪融像是掉进了一个漩涡,尤雅和心宛死得时候,又被雪融碰上,我和思晓、思月、羽琦心里都清楚和雪融无关,但雪融却不知道,他陷在里面无法自救。实在是因为这件事牵扯重大,谁也不能对雪融明说,只能看着他越陷越深。
雪融悲愤的问我为何带他回殷家,我想说因为我爱他,可雪融在殷家得到的一切灾难,让我说不出口。
宛儿的一切是我一手策划的,是我害了宛儿。可雪融的一切又是谁在策划,明明我是想保护他,为什么反将他伤害的更深,又有谁能够救他。
花开雪融的季节,雪融一直在等,却始终没有等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