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尽头》水染

7、第七章

　　叶墨廷开着车赶到时，老远便看到在超市门前的那一对身影。
　　纪雨芳女士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开心笑容，而站在她身边被她挽着的那个身影却和几年前自己印象中的人完全不一样。
　　她瘦了，比以前更加纤细了。
　　长发扎成一束马尾，明明已经二十五岁了，但是看起来还活像个十八七岁的小女孩。她站在一边推着满载而归的购物车，略微有些吃力，未施脂粉的脸颊透出晕红，在夜色之中份外动人。
　　在她身上几乎已经看不到半点过去那个骄傲的洛莳的影子了。
　　等候着要开进广场的叶墨廷坐在车里有些怔怔地看着洛莳，直到后面的车子按响了喇叭。
　　才蓦然反应过来，重新发动车子开进超市前的广场，

　　正值双休日，超市外人流攒动。
　　所以当叶墨廷开着自己那辆很是招摇的保时捷卡宴开进来时，还是引起了一阵小轰动。纪雨芳很快瞥见了叶墨廷，示意洛莳在原地等她，她自己迎着车子走了过去。

　　“迟到十五分钟，今晚晚饭不许你吃了。”
　　车刚停稳，刚下车来准备和站在不远处的洛莳打个招呼的叶墨廷，被迎上前来的纪雨芳女士警告了。
　　“回老佛爷，这迟到实在不是小的的错。这个时间要是想不堵车堵着，恐怕只有等你儿子我再奋斗几年买架飞机回来才行了。”叶墨廷挤眉弄眼说道。
　　洛莳听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墨廷哥，你果然还是老样子。”洛莳推着购物车过来，主动招呼叶墨廷。
　　“小莳，我们好久不见啦。”叶墨廷笑着靠近她，拍拍洛莳的额头。“见到你我很开心。”

　　纪雨芳站在一边，看着叶墨廷笑着和洛莳说了些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眼神更别具深意。
　　“你去把买的东西搬上车，然后把购物车还回超市，我们在车上等你。”纪雨芳稍微往前上了些，握过洛莳的手，把她带上了车后座，让叶墨廷去搬东西上车。
　　洛莳想要下车帮忙，就被纪雨芳拉住。
　　“小莳，你不用下去了。他个大男人哪还能让你帮忙？”纪雨芳拉着洛莳的手。“你陪我买了这么多东西也该累了，好好休息吧。”
　　叶墨廷刚把东西放到后车厢，听到这话，凑到车窗边。
　　“妈，我也是在公司忙了一天，你怎么就不知道可怜可怜儿子我？”叶墨廷手撑在车窗上，苦着脸说道。“我这么快就失宠了？”
　　“你哪里有小莳顺我的心。”纪雨芳笑骂道。“你其实就是我一时兴起从家门捡回来的，早不得我心了。”

　　当叶墨廷开车进入市委大院大门时，坐在后座的洛莳眼神瑟缩了下，正拉着洛莳手的纪雨芳还在说话没有注意到，但是坐在前排的叶墨廷却看到了。
　　下车时，洛莳犹豫着没有第一时间下车，叶墨廷替自己母亲拉开门后，又转到车的另一侧拉开了车门。
　　洛莳正看着叶家隔壁的那栋三层小楼发怔，被突然冒出来的叶墨廷下了一跳。
　　“他早两年就搬出去住了，很少回家，不用担心看见他。”叶墨廷伸手拿过洛莳的包，像是看出了洛莳的心思一般说道。“下车吧。”
　　洛莳眼神渐黯了下来，顺从地下车。
　　叶墨廷推她到纪雨芳身边，让她们先进门去，自己去拿放在后车厢的东西，洛莳乖顺地扶着纪雨芳进了叶家。

　　稍早些的时间。
　　叶家隔壁沈家二楼靠近叶家的一间房是沈闻风的房间，今天他难得一下班就回了家。
　　“哥，怎么你回来就窝在房间里不出去啊？”妹妹沈祁瑜推门进来的时候，沈闻风坐在书桌前正看着什么。
　　他本来听到脚步声就准备把手里正看着的东西收起来，但看到来人是沈祁瑜，他抬着的手慢慢放下，修长的手指划过手下的东西平放在了桌上。
　　“你不在楼下陪着妈上来找我干嘛？”沈闻风笑着说道。
　　“不有你带来的那个假笑精陪着嘛！我哪有她得宠，她才是妈的心头肉。”沈祁瑜提到那个总是温婉微笑的叶纹老是一肚子的愤愤不平，叶纹在老一辈人眼里出了名的温顺乖巧。只是从小和洛莳一起混大的沈祁瑜怎么看她都不舒服，觉得她是太过温顺乖巧了，像是带着一张假面具一样。
　　“我不想看到她，我还是更喜欢小莳。”沈祈瑜有些赌气地说道。

　　沈祁瑜边说边走到沈闻风身边，低头看见他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一本装帧精美的相册。
　　相册淡粉色的扉页上并列写着三个名字：沈闻风洛莳沈祁瑜
　　而摊开的那页，是洛莳和沈祁瑜进大学读书后的第一张照片。
　　照片里洛莳站在左边，沈祁渝站在右边，两个人笑容灿烂。
　　一人一手挽着一个站在她们中间高大英俊的男子。沈祁瑜冲着镜头做着俏皮的鬼脸，洛莳微微歪着头看着站在她和沈祁瑜中间的男子，男子亦回望着她。二人嘴角含笑，分明有情，男子看着洛莳的眼睛更是满含宠溺。

　　沈祁瑜看着哥哥慢慢安静下来，专注地看着相册。
　　这样的相册一共有三本，沈闻风一本，沈祁瑜一本，洛莳一本。只是洛莳的那一本，在她四年前离开的几天后，被快递送到了沈闻风手上。沈闻风打开相册后一看脸色便蓦地发了白，沈祁瑜凑过去看了眼，原来相册里所有有洛莳的照片，洛莳的样子都被剪下，就连扉页上洛莳的名字都被用刀狠狠刮去。
　　当时，沈闻风没说一句话，只是抱着那本被毁的相册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
　　之后沈祁瑜便再没看到过那本相册。

　　沈祁瑜闲来无事也不想下楼和叶纹坐在一起，于是就安静靠在窗前陪着沈闻风。她忽然听到窗外传来的声音，她爬上窗台俯身看去，正好看到了叶墨廷下车。
　　她看到叶墨廷扶着他母亲下车，又转而趴在另一侧的车窗上和里面的人说话。
　　这个时候天色昏暗，她看不清坐在车里的人是什么样子，但是却感到对那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叶墨廷笑着和那人说了些什么，就打开了车门接过了那人的包，接着拉着那人下了车。
　　下车的人是个女生，清瘦高挑，扎着马尾穿着普通。跳下车来，站在叶墨廷身边，低着头任他揽着走到等在门口的纪雨芳身边，三个人站在门外说了会话，然后那个女生挽着纪雨芳的手陪她转身进屋。

　　“哥！哥！哥！你快来看！”沈祁瑜马上转身，朝沈闻风招手。“隔壁那个花心鬼带女生回家了！纪阿姨看起来很喜欢那个女孩子。”沈祁瑜一边说着一边慌手慌脚地打开窗子，探身出去想要看清那个正挽着纪雨芳进门的女生的脸。
　　“你小心点。”沈闻风从身后拉住沈祁瑜的腰。“别掉下去了。”
　　“哎呀，进去了。”眼见那个女生和纪雨芳都走进房里，沈祁瑜仍然没看清那个女生的样子，不由惋惜，回过身来叹气道。“真是的，一点都没看到。哥，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去叶伯伯家看看？”
　　“你少去添乱了。”沈闻风摇摇头，把沈祈瑜拉下窗台。
　　“哥，难道你不好奇吗？那个花心鬼第一次带女生回家哎！”沈祁瑜拉着沈闻风的胳膊左右摇晃，央求道。“哥，你陪我一道去吧。”
　　“祁瑜，你要看什么啊？还要拉着闻风陪你。”沈闻风给她缠着无奈刚要答应，半掩的房门被一双白皙的手轻轻推开，门全然打开，站在门外的女子一袭蓝色长裙，腰肢纤细更衬得她裙摆蹁跹身姿优美，精心打理的长卷发弯弯绕绕地垂在身前身后，每个弧度都恰到好处。原就生得美丽的脸上配上细致的妆容更添几分姿色，唇角微仰，笑意温婉得看着房中的这对兄妹说道。
　　来人正是方才沈祁瑜嘴里提到的假笑精——叶纹。

　　沈祁瑜看到了叶纹立刻拉下了脸，拉着沈闻风的手更紧了几分。
　　“没人教过你推开别人房门要先敲门吗？”沈祁瑜提高了声音问道，抬眼看向站在门外的叶纹，气哼哼地说道。“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小瑜。”沈闻风止道。
　　“我说错什么了？”沈祁瑜看着叶纹，满眼的不屑。“还没正进我们家的门呢，就学会站在门外头偷听我们说话了，说吧，听了多久的，没听到的需不需要我给你做个总结补充。”

　　而在仅仅一墙之隔的叶家里，纪雨芳围上围裙正精神满满地准备亲自下厨，所以让家里的保姆提早下班离开。
　　洛莳想要帮忙打下手，却被赶出厨房。
　　叶墨廷斜倚在厨房外，看着纪雨芳把洛莳推了出来。后退的时候洛莳的鞋跟不小心磕在厨房与走廊的门沿处，整个身子顿时朝后仰去。但还未等她惊叫出声来，叶墨廷已经把她稳稳地接了下来。
　　窝在叶墨廷的怀里，洛莳的脸轰地红透了，纪雨芳掩着笑脸退回了厨房里。

　　叶墨廷将洛莳的身子扶正后就放开了手，洛莳更像是兔子一样立马跳开了两步。
　　叶墨廷看着她红透的脸颊，笑出声来，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小莳，好久不见，去客厅聊聊吧。”叶墨廷说道。
　　洛莳点点头，跟着叶墨廷身后进了客厅坐下。

　　“小莳，你这次回来准不准备见见他一面？”
　　洛莳刚坐下，叶墨廷就开口问道。
　　洛莳微微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淡淡笑道：“怎么你们都认为我回来一定会去见他呢。”
　　“这话怎么说的？”叶墨廷一愣。
　　“没什么。我妈临走前，特地嘱咐我，这次回来专心一致解决我爸的事，不要做多余的事见多余的人。等案子结束，不论什么结果都不再追究，把我爸的骨灰接走，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回来了。”洛莳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我知道她的意思，所以我回来后连小瑜都不准备联系。和他就更没有必要了，本身我和他在四年前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和叶纹要结婚的消息你也知道了？”叶墨廷仔细观察洛莳的神色，低声问道。
　　“嗯，我知道的。大概一年前的事情了吧，我是不小心在报纸上看到的。”洛莳的神色平静，完全看不出些许波澜。

　　那天洛莳是为了换零钱坐公车才会买下那份报纸。
　　等她坐在公车上打开报纸，看到娱乐版上偌大的标题时，残存在她心里三年来的最后一丝侥幸终于消失。

　　‘知名平面模特叶纹一方面与国际品牌签下两年广告约，一方面与高官之子青年才俊、国内著名珠宝公司总裁订下婚约，美人双喜临门。’

　　标题上的两人含笑并肩而立，向镜头展示二人手指上式样华美的订婚戒指。

　　洛莳看着这样相携的画面，整颗心彷佛堕入冰窟了一般。她闭上眼睛，双手有些僵硬得将手里的报纸窝成一团。
　　车子到站，她下了车，那团报纸则被她丢弃在车上的垃圾桶里。
　　下车后，她理理身后的背包朝目的地走去，公车也继续发动离开这站，这便是她能有的唯一作为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每次都没人撒花，都没动力更新鸟，终于记起来了，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