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道题与灵魂伴侣》zaq

20、第 20 章

　　王子足足震惊了五秒钟，而艾伯特则一直很有耐心地看着他。
　　“可是，艾伯特……”最后，王子终于期期艾艾地说，“你知道，我是个王子……”
　　“我非常清楚这一点，殿下。”
　　哦，艾伯特为什么一点都不明白的样子呢？范伦丁王子恼怒地想。艾伯特不可能不明白，一个王子跑去做过去的贴身男仆的管家，这是一个多么出色的王室笑话啊！而且他会干任何管家的活吗？当然不会。他甚至连管家都要干些什么活都不确定哪。
　　所以，这是个毫无可行性可言的建议。
　　一个完全不像是出自麻烦解决机艾伯特之口的建议。
　　但艾伯特的主意永远是有道理的，可以达到他的目标的。
　　于是，这到底是怎么——
　　王子突然恍然大悟。这么简单的答案为什么他没有想到呢？他真是个十足的笨蛋！
　　他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的前任男仆也跟着站起来。
　　“艾伯特，”范伦丁王子向对方傲慢地扬起下巴，“你用不着这样委婉地表示！你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你不愿意借给我钱！”
　　艾伯特有点惊讶地挑起半边眉，但王子可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他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向门口，粗鲁地拧开门锁就要跨出去。
　　“殿下。”房子的主人叫住他。
　　于是王子维持着一只脚在门外一只脚在门内的姿势回头看向对方。他内心里有一点小小的隐秘的雀跃——哦，艾伯特要挽留他吗？
　　艾伯特拿起边桌上的假发递给他，“您的伪装。”
　　就为了这个？
　　王子瞪圆了眼睛。
　　艾伯特又皱着眉看了看那两团揉得乱七八糟的报纸，“您还需要这些吗？”
　　“不！”王子愤怒地叫道。他胡乱地把假发扣在头上，然后一边毫无章法地拨弄挡在眼前的那些长发，一边头也不回地冲向电梯。
　　艾伯特站在原地目送着他消失在电梯里，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回到屋里，拨通了一个他并不常用的电话号码。
　　“埃琳娜小姐，我想我需要您帮我一个忙……”

　　这是一个羞辱！
　　王子没办法把这个想法从脑袋里赶出去。他就像得了强迫症一样不停地想着这句话：这是一个羞辱。
　　如果艾伯特直接对他说不，那倒压根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却选择用一个不可能的条件来刁难他，想让他知难而退。工作这个建议倒也算了，但当一个管家？哦，艾伯特得怀着多大的恶意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啊！它完全断绝了范伦丁再向他提起这个要求的可能性。
　　你做得够狠，艾伯特！王子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这个可恶的名字，一边狠狠地踩下刹车。
　　这里是贯穿整座城市的河流，纳威河边。这条河段并没有被做成景观公园，河岸边黑漆漆得连路灯都没装。但它正符合范伦丁王子此刻的需求和心境。
　　他跳下车，走下防波堤，在黑暗的河道边坐下。
　　现在不是丰水季，水面很宽，裸露出来的河道也很宽，高高的防波堤把这条河流与城市的繁华喧嚣完全隔离开来。范伦丁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喇叭声，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偶尔还有零星的交谈声，但这一切声音都只能让他的周围显得更加寂静。
　　他很难过。
　　当然是为了艾伯特。
　　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会一时冲动提出那个请求。
　　让艾伯特成为他的王子妃？当时他觉得那是他这辈子灵光乍现出的最好的主意——即使是现在，单从字面上来看，这也绝不是一个坏主意——但他居然从没想过，这个主意要成为一个好主意，不仅需要艾伯特本人完全能胜任王子妃一职，更重要的是，艾伯特得同意成为他的王子妃。
　　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居然从没认真想过！
　　艾伯特并不愿意嫁给他。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他一开始就拒绝了。虽然他否定了所有可能的拒绝理由，但拒绝就是拒绝，拒绝代表一种态度，它不需要正确的理由。何况艾伯特的理由已经那么明显了——他并不喜欢范伦丁。
　　瞧，当有人向他抛出橄榄枝时，他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贴身男仆这个职位。在离开之后，王子随即成为他的拒绝往来户。即使在王子的死缠烂打之下不得不出手帮忙，事情结束之后他又立刻恢复了从前的态度。那些知道不知道明白不明白的车轱辘话，不过是一种推词。哦不不不，不是推词，艾伯特真正想让他明白的只是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他一点也不想嫁给他！
　　死心吧，王子对自己说，范伦丁，在你把自己弄得更狼狈更像个笑话之前。
　　王子抽了抽鼻子。不，他才不想哭。是河边风很大又太凉，他一定是要感冒了。

　　范伦丁王子不知道自己在河边坐了多久。大概是很久，因为天越来越冷了，因为远处道路上的车越来越少了，因为月亮向西边走了好一段路，因为他的双腿全麻了。
　　王子殿下呲牙咧嘴地忍受着腿上苏醒的神经带来的针刺感。为什么电视电影和杜伊侯爵嘴里的失恋都充满诗情画意，而他的失恋却这么狼狈不堪？
　　要回家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回家之后兰斯一定又会抓着他唠叨个没完。他很希望能够有点别的什么事情把他从这令人恼火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哪怕只是分散一点注意力也好。所以当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的时候，王子殿下甚至对此还有那么点欢迎的意思。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
　　埃琳娜？
　　范伦丁满腹疑问地按下接听键。
　　“嘿，殿下，最近好吗？”埃琳娜活力十足的声音怎么听都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你就是打电话来问我这个的吗？”
　　“别对一个淑女这样粗鲁，殿下。”
　　王子愤怒地吸吸鼻子，“闭嘴！”
　　“您感冒了吗？”
　　“没有。”
　　“那就是哭了？”
　　“胡说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哦——”侯爵夫人拖长了这声音调，好像她是舞台上的戏剧皇后似的，“刚才我在派对上听到了一点小小的流言。当然，我本人并不相信这个流言，它太有失体统了，绝对是对王室形象的恶意毁坏。不过，这个流言倒是提醒了我，作为一个好朋友，一个知心朋友，我应该给您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近况。您最近还好吗？”
　　范伦丁王子犹豫着要不要立刻挂电话。如果对方是杜伊，或者任何一个男人，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让他去见鬼。可埃琳娜是个女人……
　　“顺便一提，”埃琳娜倒是完全没打算给他犹豫的时间，她紧接着说道，“杜伊告诉我，你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追求艾伯特的方法。”
　　这句话给了王子殿下一个反击的好把柄。“你不是说过你不管这事了吗？”
　　“我倒是想不管呢。”侯爵夫人凉凉地叹口气，“可是，我的丈夫正为您的第二次选妃仪式忙得人仰马翻。为了他的健康着想——”
　　“选妃？！”范伦丁王子可不操心张伯伦侯爵的健康状况，他有更值操心的事情。
　　第二次选妃仪式。
　　他还得再选一次妃。
　　没错，他的父亲大人确实曾经这么说过。可是……
　　见鬼的他父亲真的是认真的！
　　“噢，您不知道这事吗？”
　　“我知道，但——”
　　侯爵夫人立刻打断他的话，或者说，她压根没注意到王子殿下还有话要说，“您瞧，这么一来，我们可就站在同一阵线上了。如果您能够顺利迎娶艾伯特——说实话，筹备一场王室婚礼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它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别说了。”王子再度被勾起了伤心事。他弯曲了一下仍然针刺般疼痛的双腿，觉得自己的心比腿疼多了，“我决定对艾伯特死心了。”
　　“死心？”埃琳娜的叫声让人觉得她可能真的想当个花腔女高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范伦丁迟疑了一下。要说实话吗？刚才那段故事说出来委实有点丢人，但如果能和什么人谈谈，没准他会心情好一点——他确实想和什么人谈谈。埃琳娜不是最好的对象，不过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以差不多也是可以的。
　　他尽量简短的叙述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省掉了很多无关紧要的情节，又模糊了很多他不希望埃琳娜知道的细节，比如说他穷到只能向兰斯借车了。
　　埃琳娜尖叫起来，“然后你就跑了？”
　　“难道我还要等待更多的羞辱吗？”
　　“羞辱？你觉得这是羞辱？上帝啊，你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艾伯特看上了你什么？”
　　埃琳娜声音里那股“你是笨蛋吗你绝对是个笨蛋超级笨蛋”的强大气势彻底压倒了范伦丁王子，以至于他完全没注意到那句“艾伯特看上了你什么”究竟是什么意思。
　　“让一个王子去当管家，”他急匆匆地分辩道，“这难道不是个羞辱吗？”
　　“你就只注意到这件事吗？让你来当管家？得了吧，猩猩都知道你不是那块料。艾伯特会不知道吗？他为什么还要提议让你来当他的管家？”
　　王子被吼懵了。
　　“因为他想羞辱我……”
　　电话那端明显地噎了一下。
　　“呃……这倒也是个解释。哦，别管他是怎么想的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想想你因此而得到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去向艾伯特借钱？”
　　“为了能和他有更多联系。”
　　“没错，笨蛋，他现在把更紧密的联系送到你眼前了，你居然拔腿就跑？范伦丁，你创造了王室智商新纪录！”
　　更紧密的联系？
　　王子冲着黑黝黝的水面拼命眨眼。
　　如果他给艾伯特当管家，那么他就会住进艾伯特的公寓里，那么艾伯特就别想玩失踪把戏啦！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只除了……
　　“可是……”他期期艾艾地说，“艾伯特显然不想嫁给我……”
　　“像个男人一点吧，殿下，如果艾伯特愿意嫁给你，你还用得着追求他吗？”
　　“哦，哦，”王子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我该去追求他！”
　　埃琳娜语气中那种狂欢式的疯魔突然完全冷却下来了。
　　“你不知道你该追求他？”她冷冷地问道，“上帝啊，那么你告诉我，之前你到底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