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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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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特,”范伦丁王子一边用叉子拨弄着碟子里的炒蛋,一边问正在准备他的外出服的男仆,“你刚才为什么要吻我的额头?”
“为了给您安慰。”艾伯特一边检视着服装搭配效果一边说。
“安慰?”
“您不是向我要求了安慰吗?”
“要求?”王子费力地回想着,“是那句话吗——‘你就算不给我什么安慰,也不应该把我逼得这么紧。’”
“正是,殿下。”
王子叉了一段烤肠送进嘴里。
他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可又不确定到底是哪儿不对劲。随后的早餐时间里,他都在一些乱七八糟以至于没法有条理地整理出来的想法中度过。接着艾伯特替他撤走了早餐盘,服侍他穿上外出服。
范伦丁拿着他的领带走到穿衣镜前,抬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他被镜子里那个人脸上的傻笑给吓到了,连忙端整了一下表情。
纳威王国的现任国王,托尔曼三世在办公室接见了他的三儿子。
“范伦丁,”他说,“你平时看报纸吗?”
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让尊贵的三王子殿下愣了一下。他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了。鉴于他把选妃仪式搞成了那个鬼样子,国王陛下一定会对他大吼大叫的。他甚至还考虑过要不要戴个隐形耳塞呢。
“当然看。”他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这种表述听起来和事实相差太远了,补充道,“我主要看艺术版,特别是那些艺术展览演出方面的消息。如果有重要的国内或国际大事,艾伯特会——”
一大叠劈头盖脸扔过来的报纸打断了这段关于艾伯特如何尽职的陈述。
“你看过头版头条吗?!”托尔曼三世的吼声震得弗洛里宫的墙壁抖了抖。
“不。”王子一边小声嘟囔,一边展开那叠报纸。
他只瞄了一眼,就明白昨天埃琳娜那句“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把标题调得更大一点”是什么意思了。他想了想,如果这个硕大的“王子选妃:无一幸存”的标题换成更大的“新任王子妃,灰姑娘重演”,那么头版大概除了头条标题之外什么都装不了了。
“我就知道不该听信你和内务厅那些‘王室规范需要改革,应该给予王子充分的婚姻自由’的胡话!”国王继续吼道,“用答题来选妃,用答题!你以为你在干什么?组织全国高中生统一能力测试吗?”
“您同意了的……”
“我同意的是答题情况作为参考!”
“我确实参考了……”
“闭嘴!”
这声怒吼让王子乖乖地闭了嘴。
尽管他之所以能全权主持这次选妃是因为只要别太丢王室的脸第三王子妃是谁根本不重要,而国王陛下更想和他的爱妃去乡下度假,但既然现在在父亲大人看来,他已经大大地丢过王室的脸了,他也只好乖乖地听着这预料之中的狂风暴雨了。
耳塞,王子努力专注于是这个问题,下次一定要让艾伯特准备一对隐形耳塞。
国王陛下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怒斥他的儿子,随着时间和精力的流逝,他斥责的声音越来越小,分贝变化呈现出一条平滑的渐渐逼近正常值的曲线。然而突然之间,这条线又笔直地上扬了一下。
“你必须重新再选一次!”
王子被吓得一缩肩膀,随后才意识到他的父亲在吼什么。
他条件反射地回嘴,“不。”
“不?”国王面色狰狞地瞪着他的小儿子。
范伦丁王子被这个表情吓得打了个冷战,但他立刻想起自己前天下午刚做出的决定。
即使是国王也不能阻止他寻找自己的灵魂伴侣。
他挺了挺腰杆,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娶艾伯特。”
范伦丁王子哀声叹气地走进荣耀俱乐部的大门。他对向他问好的服务生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从头上抓下帽子放进对方手里,然后大步向室内走去。
路上有熟悉的玩伴拦住他。“要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吗?我们正准备去……”
“不要,谢谢。”王子没礼貌地打断对方,继续脚步不停地往里走。
杜伊侯爵正坐在餐厅的角落里无聊地敲着桌角,看见他走进来,立刻站起来向他招手。
“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我要推掉和莫兰夫人的约会和你一起吃午餐。”他说。
王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为了从莫兰爵士手里拯救你的屁股。”
“嘿,你怎么了?埃琳娜附身了吗?”
王子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放软了声音说:“我很苦恼,杜伊。”
“那又关我什么事呢?”侯爵不满地抱怨道。
“每次你失恋的时候我都会听你抱怨。”
“好吧好吧。这次你怎么了?”
王子告诉侍者他只想要一杯柠檬水,然后又长叹了一声。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有点复杂,我的意思是,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复杂过呢。”
“还是艾伯特的事情吗?”
“还不如说是王子妃的事情。父亲让我必须重新选一次妃。”
“那艾伯特呢?”
“我告诉父亲,我要娶艾伯特。父亲好像被我吓住了。”
侯爵露出神往的表情,“真想亲眼看一看……”
侍者端来了王子要的柠檬水,他抓起来喝了一大口,然后说:“他对我说,‘不行。’我说,‘不,我只想要艾伯特!’然后我们吵了一架。”
“接下来呢?”杜伊的表情显示,他已经不再介意那个未成形的和莫兰夫的约会了。
“最后我们达成了一个协议。如果我三个月内不能和艾伯特订婚的话,就得再举办一次选妃,严格按照父亲的意思来。”
“所以我们现在要研究一个追求艾伯特的方案?”侯爵兴致勃勃地说,“不,不对,我想我们应该先弄明白为什么艾伯特不答应你的求婚。”
“艾伯特确实在考虑老□□给他提供的职位。”
“哦,如果他真的去了,那你可就事实上只剩两个月了。他进了外交部之后,你会很难见到他的。听说那里总要加班。”
“还有别的问题。”
侯爵坐直了身体,精神愈发旺盛起来。“还有?”
“早上艾伯特吻了我。”
“吻?”侯爵激动得要眼冒金星了。
“他吻了我的额头。”
杜伊堂兄的兴致立刻像被针扎过的气球一样瘪下去了。
他用一种“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瞪着他的堂弟。
“额头?额头有什么可说的!”
王子连忙分辩:“可这是他第一次吻我。”
“只有两种女人才会吻我的额头。要么像喜欢弟弟一样喜欢我,要么像喜欢儿子一样喜欢我。你觉得艾伯特是哪种?”
“他在安慰我!”
杜伊侯爵懒洋洋地摆摆手,“就像一个慈爱的母亲安慰她受惊的孩子。‘你真可爱,杜伊。’‘如果我有一个你这样的弟弟该有多好。’这种吻后面跟着的一定是这些话。”
范伦丁王子终于忍无可忍叫道:“别用你被女人甩的经验来教育我,杜伊!艾伯特他可不是你追逐的那些轻浮的贵族女性!”
“好吧好吧,”侯爵举手投降,“艾伯特的这个吻情深意重,预示着你们幸福美满的未来。”
“不是这么回事!”
“不是?你可真难伺候,范伦丁。”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王子一边说一边回想那个吻。当那个吻发生的时候,他还界于清醒与梦境之间,而吻又来临得那么突然,以至于他整个人像看见了美杜莎蛇发的勇士一样化作了石雕。但此刻在柠檬水清爽微酸的刺激下,当时的情境——艾伯特微笑的脸,他唇上的温度,须后水的香气,连同阳光落在皮肤上的触感全都浮现出来,让他整个人后知后觉地真正体会到被艾伯特亲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像飘浮在云端,观赏美得无法言说的海市蜃楼的感觉。
“上帝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个吻不对劲。”
“你已经说过了。”
“可我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你也说过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我求求你饶了我吧……”
王子完全无视堂兄的讨饶。
“它是一个安慰吻。”他说,不知道是在说给杜伊听还是自言自语,“因为我要求安慰了。但我要求安慰了吗?你觉得‘你就算不给我什么安慰,也不应该把我逼得这么紧’算索取安慰吗?”
侯爵为难地皱着眉。“这可真不好说……”
“问题是,我又不是第一次向艾伯特这么抱怨,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吻——哦,”王子的眼睛狠狠一亮,“我知道了!”
“你能说简单点吗,我们好快点跳过这个话题。”
“是这样,在此之前,我们在讨论他去外交部的事情。”
“嗯哼。”
“然后,我就忘了这事了。”
“嗯哼?”
“他在转移话题。”范伦丁王子站起身,冲着堂兄坚定地点点头,“我这就回去盘问他。这次他别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