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秋》猫儿

46、安安

　　“安安？”从电脑上卸下来，准备添上猫粮时，发现当事人竟没了踪迹。该不会是早上出门时趁机钻了出去吧，我觉得有些头痛，找东西并不是我的强项，但坐着等它乖乖回来似乎也不够现实，于是我披上外套，打开房门。
　　已入冬的季节，冰冷到苍白的空气贴着皮肤打着颤，掠过秃秃的枝条翩翩而来的风灌满了衣袖。我立在楼底的大门外，茫然地凝视着来回的行人与车辆开始后悔，也许我应该乖乖地呆在屋里等它回来，如果它愿意回来。我惨笑，“哪一天它真的跑掉了，你又该后悔了，后悔当初没对它好一点。”此刻，我的确在后悔。
　　“在找它吗？”
　　风擦过脸颊的时候有些刺痛，滑进嘴缝的时候更让人遍体生凉。“安安？”
　　“我经过时，它正大摇大摆地在过马路。以前见过，记得好像是你的。”对方裂嘴笑得灿烂，安安则一副不自在地挣扎着跃进我怀里。
　　“嗯…碰巧路过而已。你以后小心点，别让它到处跑了，街上车多，不安全…”他念叨着，询问似地盯向我的眼。我静静地听着，温度透过抚在安安背上的掌心一点点地渗上来。
　　“你的手怎么了？”我留意到他手背上的抓痕。
　　“哦，这个啊，刚刚被它挖的。”他尴尬地指指我怀里的安安，后者则颇为得意地发出一声长鸣。
　　“拐角就有个诊所，我带你去打一针处理一下。”
　　“不用了吧，这点小伤…”
　　“如果李公子您因为人的猫丢了性命，这个责任我可负担不起。”我打断了他的推托，自顾自地迈开了步子。
　　李杰跟了上来，“对你而言，我只有责任吗？”
　　我莞尔，“除了这个还应该有什么吗？”

　　阳光从身后的窗户钻了进来，在我眼底投下长长的影。安安眯着眼，在我双膝上蜷着身子，惬意地享受着这冬日里难得的阳光。
　　我轻挠着它的脖间，视线穿过透明的日光，落在屋内正一脸不耐烦的人儿身上。“可惜的是我并没有答应。”止不住嘴角的笑意，我垂下了头。两手分别握出安安的两只前掌缓缓地举起并向两侧拉开。“浑球，下次再乱抓人，我砍了你的脚丫子。”
　　“呵呵呵……”
　　能发出这样笑声的自然不会是安安，已处理好伤口的李杰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笑着双肩发颤，“我好了哦。”强忍住笑而扭曲的脸一如三年前。
　　我抱起安安一跃而起，快步跨出了大门。
　　“喂喂喂，等等我…”紧接着却是东西倒地，玻璃跌碎的声音。
　　我回过身，李杰正满脸通红地立在一片狼藉中间，泄气地喊着，“等等我…”大概是他拿外套时扯到了衣架而后又撞到了恰巧经过的护士。我立在原地，安安懒懒地了声“喵——”。
　　“嗯，上一次，在医院，…呃…那位小姐没事吧？”匆匆跟出来的李杰吞吞吐吐地打开了话匣子。
　　“应该没事了吧，胡晓辉接她回去了。”我微微一顿，“说起来，还没谢过你。”
　　刚刚涨红的脸似乎还没有褪尽，他挠着头，依旧有些吞吐，“这个，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而已。”
　　举手之劳么？我轻笑，“不管怎么说，我是欠了你一个人情。”
　　“啊？”他一愣，“人情？我跟你，还算这些做什么？”
　　“哦，是么？”我轻抚着安安摊在我手臂上的脚掌，“也好，省了我去想该拿什么还你…”抬眼处，已是公寓楼下。诊所就在家门外应该算是件好事吧？“我到了。”
　　“秋？”李杰忽地拉住我的手臂，借着我前冲的势头，安安从我怀里跃了出去，几个小蹿之后，爬进了公寓大门。
　　我不耐烦地回过头，“刚刚是你说不算的，你又要怎样？能给你的我都给过你了，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还给你！”
　　“啊？”被他紧握的地方传来越勒越紧的刺痛感。“能给我的都给过我了？”他笑着却看不出笑意，“你给过我什么？”
　　我挂起嘴角，“那你想要什么？”
　　手臂的刺痛随着他松开的手指渐渐转作麻痹感，“我想要什么？你问我想要什么？”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着，“想要什么？我还真是可笑，在这里…”他裂开嘴深吸了口气，“我走了。”
　　这样的情形是第几次了呢？连同那如同要将房间震塌的关门声，“我们不要再见面了。”那不是一时的冲动。风卷起落叶翩翩地在脚边打着旋，“真不明白你。”…没有了安安的温度，盈满衣袖的寒意令我不自觉间抱住了身子。

　　“哟！”范宁抱着安安出现在视线里着实让我愣上了半秒。
　　“你什么时候来的？”看着安安要他怀中安逸的模样我无奈地一笑。
　　“不算太短也不算太长。”
　　“哦。”钥匙插进锁孔发出铮地一声。
　　“你喜欢那个男孩吧？”
　　“嗯？”推开的门在突然中断的力道下微微一顿。
　　“你看那个男孩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我将自己扔进沙发。“你怎么知道是因为我喜欢他而不是恨他？”我呵呵地轻笑起来，“忘了跟你介绍了，他是我的杀父仇人。”
　　范宁俯下身将安安丢回地板，“爱人也好，仇人也好，我也只不过不想你错过了。”他立起身子，居高临下地将视线丢进了我眼里，“刚才那个男孩也好，在你肩上留下痕迹的人也好。”
　　对视了5秒，我扑地笑出声来，直笑得腹间生疼，两眼啜泪。我无力地将自己陷进沙发，“找我有事吗？”
　　“刚好路过，上来看看你。”
　　我歪过头，“我一直很好奇，你妻子是怎么死的？”
　　“不早了。”他礼貌地一笑，转眼到了门前，“我先回去了。”
　　伴随着砰的地声门响，我打开了电视，是《半生缘》，可惜换成了由黎明和吴倩莲主演的电影版。
　　“有的人也可能是你用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再换回来的。”
　　“我也只不过不想你错过了…刚才那个男孩也好，在你肩上留下痕迹的人也好。”
　　已经错过了哦，我挂起嘴角，然后关上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