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第四部》月云霜曙

6、第 6 章

　　六

　　他们一起去调查一起人口失踪的案件，追寻线索来到一家青楼，道长在门口摸了摸下巴：“和尚道士相携来逛青楼，真有创意。”语气中的跃跃欲试令佛者冷汗直冒，挽住他的胳膊用拖的硬拖走了，道士是孤家寡人没人管，他可不是，这消息若是传回师门，非被扒一层皮不可。
　　“夜探。”佛者正经的口吻令道长觉得好笑，一手勾住他的脖子：“真的不来试试吗？”
　　“太过引人注目只会打草惊蛇。”
　　“啧啧啧，跟我一起这么久怎么还是这般无趣，我以为你多少会传染到我的幽默风趣。”
　　佛者很有定力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幽默风趣没有，冷笑话倒是见了不少。”眼见道长还是引颈盼望，干脆一手拎住道长的衣领从后面将人拖走了。
　　深夜，在楚馆的后院，因隔了段距离，前楼的歌舞乐声传过来有些缥缈，佛者见到道长一身白衣的装扮颇为无语，他以为这人该有来“夜探”的自觉，没料得居然仍是这般嚣张。
　　不过依此地护院这般粗浅的工夫，要避过他们的耳目并不难，两人十分轻松地一间间搜去，只是偶尔闯入耳中的淫声秽语，让两名出家人颇为尴尬，就连向来聒噪的道者也难得地闭口不言。
　　他们摸到掌事的帐房，屋里没人，道士去翻帐册，和尚给他放风。大概是这种地方实在让出家人觉得别扭，道士翻书的速度都比以往快了许多，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一点也没有白天开玩笑时的悠然。
　　终于找到想要的信息，道士默默记下，这时佛者突然着了急，打了个手势让道士快些，道士手忙脚乱地把帐册放好，两人正要离开却已晚了一步，门被人推开了。道士眼明手快，将和尚拉入书柜旁暗处一个毫不起眼的空处，两人的位置正好被书柜挡住，若不细看，察觉不到里面有人。然而空间还是太狭窄了些，一人有余，两人躲进来却有些拥挤。但是没有办法，只希望进来的人快些离开。
　　可是，事情好似往他们最不希望的方向狂奔而去……
　　进来的，是楼里看院的护卫，和卖身的小倌。
　　听着那暧昧的声响，再看看彼此这贴得不能再近的姿势，佛者觉得他再也不会遇到比这更糟糕的情形了……
　　外面那对鸳鸯总算完事卿卿我我走了，佛者松了口气，正要出去，却被同伴拉住，一口亲在耳朵尖上。

　　“住手！”
　　素还真猛地推开门，及时制止了青阳子的所为，青阳子看着他闯进来，放下手中端着的药碗，然后对跟着进来的旋玑子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听到身后的门被关上，素还真站在青阳子面前，一脸的严肃。这种表情很少出现在素还真脸上，青阳子看着有点想笑，而事实上，他也的确笑出声来。青阳子手指敲着桌子，语气十分轻松：“说吧，有什么事？”
　　“二弟，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听到他的称呼，青阳子忍不住挑了挑眉：“大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这声大哥叫得讥讽至极，原以为素还真会生气，结果他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深吸了一口气，道：“青阳，吾对你所做的事太过冲动，而你对吾却太过纵容，这件事我们处理得都不够谨慎，到现在这一步，若是继续意气用事，只会让事情往无法挽回的方向发展，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好吗？”
　　没有再说话，青阳子默认了素还真的说法。见他没有反对，亦没有开口的意愿，素还真想了一会，才开口道：“你吾都清楚，这个孩子若是生下来意味着什么，他意味着我们之间的牵绊永远不会断绝。在处理你与吾的关系中，吾太过冲动、自以为是，吾将所得到的一切视为理所当然，却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这是吾的不对，可是难道你就没有错吗？你对吾太过纵容，你有许多次机会拒绝吾，却放任吾的任性。吾知，此时说这个，有推卸责任之嫌，吾并无意将错误推给你。肇因在吾，不可推诿。”
　　“一开始，吾仅是把你当成兄弟，续缘他……喜欢你，吾也不可能对你有其他想法。或许你不会相信，吾对续缘亏欠太多，但吾一直将他之幸福放在一切之上，不论他与你之间有没有结果，只要他对你一日不能死心，吾都不可能接纳你。”
　　提到素续缘，青阳子不得不开口：“吾并不想伤害他。”
　　素还真点了点头：“这不怪你，感情的事……谁也不能保证。”他停了一下，似在整理思绪，过了一会才继续道：“那天晚上，是吾酒醉误事，而你，太过纵容……再后来，吾记忆缺失，对你做了许多过分的事。”说到这里，青阳子表面虽是没有什么反应，可是桌底下的手却握紧成拳。
　　“吾真的……非常抱歉。”素还真一脸愧疚：“不论有什么理由，都不能否认吾所作所为之卑劣。先以性命威胁，然后挟恩逼迫，最后居然不顾你的意愿……使你以男子之身怀胎，吾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为自己推托，只能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吾真的……并不想伤害你，更不愿你吾兄弟之情就此断绝。”
　　“兄弟……之情吗？”青阳子自嘲一笑：“你若对吾只有这般，今日的开诚布公便无意义。”
　　“青阳……”素还真一时情急去握青阳子的手，才发现他紧握成拳的手上一片冰凉，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愧疚，青阳子拂去他的手：“你对我只有兄弟之情，但我对你却不能仅止于此。我接受你的道歉，却不需要你的愧疚。你若不能爱吾，这份愧疚只能令我难堪，一再提醒我，我们的关系是何等不堪。这孩子若留下，你我的牵绊只会越深，可是我要的你给不起，这牵绊便变成一种伤害，即便你不想，这也会成为伤害我的利刃，每日一刀，慢慢将我凌迟。就算这样，你也坚持想留下这个孩子？”
　　青阳子看着桌上的药碗，脸上平静的神色终于慢慢褪去，显出一两分伤心：“若吾对你还有爱，这酷刑就不会结束，若再没有爱，这孩子又会何等悲惨？”
　　“青阳！”素还真站了起来，不顾青阳子的挣扎，再度握住他的手：“为何不试再信吾一次？吾……”
　　“你能爱我？”青阳子又笑了，只是这笑容却透出说不出的倦意难过：“你连碰我都觉得勉强。”
　　素还真一愣，想到昨天夜里，明白这是青阳子误会了，他当时只以为青阳子厌恶他，不愿他亲近，却没想到给了青阳子错误的讯息。这事不必解释，只需行动即可，素还真于是二话不说，走到青阳子身边，弯下腰直接将人抱了起来。青阳子一惊，就想挣开，但又怕动作太激烈，伤了素还真。
　　“别动。你的身子需要静养，不要太大动作。”
　　“你……”
　　素还真将青阳子抱到床上，解下床前悬着的纱帐：“二弟倒可以仔细看看，为兄勉不勉强。”他俯下身，欲亲吻青阳子。青阳子头一偏，一个吻落在他的颈侧：“你这样做与以前又有何差别？”
　　“吾过去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所为，如今却是清醒下的自我选择，怎会没有区别？”
　　青阳子仍是抵住他，不令他亲近：“吾只要你一个承诺。”素还真眨了眨眼，没问是什么，略一思考便答应了。
　　“你不问是什么。”
　　“吾亏欠你的自要偿还。”
　　青阳子闻言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素还真的说法，两人的关系被他形容得像是一场交易，虽然事实也相差不远：“若是吾要求，你从今往后只能有吾一人呢？”语音才落，青阳子便感觉到素还真的身体似是一僵，慢慢地从他身上坐起，端详他许久。
　　素还真的目光扫过青阳子身上，青阳子理了理被他弄乱的衣服，不动声色。
　　“青阳……你明白吾不可能这么做。”
　　青阳子点了点头：“不错，非凡公子、莫召奴、叶小钗……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人，哪个都让你舍不得。”
　　“青阳……”此时似乎除了这两个字，素还真不知还能说什么。或许其他的问题都可以解决，唯独这件，就如青阳子所说，说他贪心也罢，花心也罢，他的确一个都放不下。
　　“我也不必问还有谁，还有几个，我只要一个承诺。”青阳子语气淡然，倒似乎并不是太在意：“素还真，我要你答应我，自此之后不会再有别的更多的人，无论遇到再美再好再合你心意的，都不会再招惹上。我虽不能独占你，至少，答应我，不会有更多的人来与我一同分享这份感情。”他虽是表面并不在意，若是仔细观察，却能从他眼底看到一丝倦意，这承诺与他期望相去甚远，可是事已至此，他只能妥协。
　　素还真闻言沉默了许久。他深知青阳子的性格，又岂会不知这样的要求已是委屈至极。他想到其他人，他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若非遇到素还真，又何必隐忍至此？他一个都放不下，却一个都对不住。
　　“吾答应你。”素还真看着青阳子，神色再认真不过：“不会再有更多的人。”这个承诺不仅仅是给青阳子，也是给其他人，他不想再一次伤害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他对感情的事一向被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并不是他的本意，但此时，他已下定决心，他不辜负任何一个，也不会再令他们伤心。
　　青阳子看着他，笑了一笑。素还真低下头轻轻地吻他的眼角，这一回青阳子并没有回避，反而伸出手第一次主动揽住了他。
　　这一场□□说不上多激情，却十分酣畅，青阳子放开心防，不再拒绝素还真，进出间倒比第二次用了药还要爽快些。素还真顾虑着他的身体，十分细致小心，真有点讨好的意味。
　　第二天，旋玑子来侍候青阳子梳洗，青阳子迷糊中听到敲门声，挣扎着想起来却被素还真按了回去，素还真把旋玑子叫进来，丝毫没有避忌的意思。旋玑子进来后眼睛也不敢乱瞄，放下东西就走了。青阳子这时才从床上爬起来，有点生气，还没说话便被素还真用吻堵住了。
　　“你这模样以后少不得要他照顾，还怕他瞧见？”吻完，素还真才捏着他的下巴擦去唇下留下的银丝。
　　知道素还真说的是实话，可是青阳子心里仍觉得别扭，旋玑子是他的弟子，从小带到大，如今这般形象在他面前，真是无地自容。
　　“旋玑子不是多嘴的人，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清楚着呢。”素还真一边说着一边绞了帕子来给青阳子擦脸，青阳子正要接过来，却被素还真躲开了：“好娘子，让为夫来为你服务。”他言笑晏晏，青阳子神色却颇不自然，伸出手：“你不必拿对其他人的态度对我，我不习惯。”被他这样直言拒绝，素还真也觉得有些无趣，静默一阵，讪讪地将帕子放在他手上。这两个人，靠近得太过突然，却还不知要如何相处，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彼此却显得格格不入。
　　青阳子也觉自己说话直了些，有意弥补，但他一向不擅长甜言蜜语，更别提说些调情的话。素还真也察觉到这一点，就主动开口问：“你这模样要不要去洗浴一下？”
　　青阳子还在犹豫要说什么，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要不要一同洗个鸳鸯浴？——这话若是换了个对象，素还真早毫不迟疑地说出来了，也唯独面对青阳子，迟疑着要不要开口。没料到，竟是青阳子首先开了口：“你……要不要一同来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