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秋雨 ...
-
2-秋雨
藤真健司并没有立刻通知在法国工作的父母关于夏依已经死亡的消息。他只是在站在空旷沉寂的病房里，看着安安静静躺着的夏依。
这仿佛是属于他的他们的最后时光一样。是不需要别人来打扰的间隙。
房间里安静的如同密封的玻璃罐一样，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他记得有很多次，夏依也这样沉睡着，呼吸清浅，但是还有体温，也有心跳。
“好可惜啊，藤真医生的亲妹妹死掉了呢，真是红颜薄命哎。”正在护士站值班的实习护士青川压低了声音，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无所谓的开口。
“就是就是，不是说最近要跟神经内科的神医生订婚了嘛，怎么会这个时候死掉呢？”另一张桌子上已经整理好病例的玉木起身，准备打卡下班。
“哎，就是。本来还认为那么合适的两个人一定会白头到老呢，这个意外真是让神医生倍受打击吧，据说神医生可是追了她好久呢，两个人在高中时就是同班同学。”青川拿起备用的记录纸，准备加到病例板上。
“哎？真的？这个你也知道？我听说藤真夏依好像跟神医生的学长有些暧昧关系呢。后来夏依还是选择了神医生，不过过程我也不清楚。哎，我觉得好可惜啊，我蛮喜欢夏依的啊，觉得她脾气也好，经常送给我们小饼干什么的。”
“就是，所以才说可惜啊，希望藤真医生也能熬过来。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玉木最后围好围巾，十月份的东京已经有些冷意，夜风吹起来，总让人觉得像是缺了什么一样，怎样都觉得不温暖。
“也是。那你回家注意安全唷，周三见啦！”青川看着玉木走出护理站，玉木点点头，挥了挥手，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特别的清楚，像是歌曲结束时的节奏一样，渐行渐远。
“神医生？”青川正要起身倒水的时候，突然间看见了白炽灯下投来的细长的身影。她抬起头有些吃惊的看着表情有些僵硬的神宗一郎，对方显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会被发现，想要本能性的弯起嘴角的时候，才发现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怎样都做不好。
“嗯，晚上好，夏依她在里面么？”神宗一郎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着自己的声调说出这样一个简单的句子，青川也有些手足无措，慌忙的点了点头，却忘记告诉他其实藤真健司也在那里。
忘记告诉他两三个小时的时间里，藤真健司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那个从海上抱回来的已经“不存在”的人。
“谢谢。”宗一郎点了点头，朝着走廊尽头唯一亮灯的房间里走去。没有把夏依的尸体放到太平间里是藤真健司的意愿，全院上下也都懂他的意思，都没有明确的反对。
就在宗一郎想要推开房门的时候，却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类似哭泣的声音。他认得这个声音，只是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藤真健司的声音哽咽到难以抑制。
“依子，快点醒来，我们回家。”神看着藤真健司握着夏依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那曾经打球的左手此时用力的握着已经毫无血色的手，他太过用力，骨节和手指微微有些泛白，像是在抓住最后的存在感一样。
“或者去北海道，或者回法国，我们一起走。”神觉得这是藤真健司内心最想要做的事情，只是当事人已经不可挽回的被他弄丢了。
“为什么要放弃，傻丫头……”他弯下身去，仔细的看着夏依的眉角，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前天的最后一夜里。两人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里安静的吃晚饭，然后出门散步，顺便去银座买了夏依最爱的甜品，回到家之后两个人靠在沙发上看着电影，而后健司把睡着的夏依抱回床上，圈着她直到自然醒来。一切都熟悉和深刻的像是幻灯片一样。只是他没有想到过，突然一天，一切都停止了。
像是生活的播放机没有了底片，投影出来的都是无声的空白。
他习惯性的把吻印在她的唇上，只是那样苍白而冰凉的触感，让他觉得陌生和悲伤。
“那个，神医生，您怎么还不进去？”交替班的宫崎好奇的看着似乎已经僵硬的宗一郎，不明原因的问了一句。
“嗯，我想等一下再进去。”神宗一郎还没有从刚才的所见中清醒过来，却又被宫崎的声音吓了一跳，大脑已经停止运转的他本能的说了心里话。
“那好吧，不过，请您节哀顺变。”宫崎是新来的实习护士，对于东京大学附属医院藤真医生和神医生的过往，她都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今天死掉的是心脏科藤真医生的亲妹妹，也是神经内科医生神宗一郎的未婚妻。
“谢谢。”神点点头，看着手表上的时刻已经指向了十二点，对于一项作息规律的他似乎只有遇到有关夏依的事情到时候，才会完全乱了阵脚。
“藤真前辈……”神推开门的一瞬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或者说是他们。
“神，你来了。”藤真健司也被宗一郎和宫崎的谈话惊了一下。他看着神色僵硬的宗一郎艰难的走到床边，没有穿医生服的他看起来如同大学生一般，岁月总是在他身上流失的特别慢。只是那双深色的眼瞳里曾经的光芒黯淡了许多。
“藤真前辈，夏依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神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他低头看着容貌依旧的夏依，决定开诚布公。对面站着的曾经是他敬仰的篮球后卫之一，是在他心中如同牧前辈一样优秀的人，而今两个人再度面对面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身份来面对他。
更或者说，面对三人的身份和处境。
“神，其实我应该正是的向你道歉。连同依子的那份。”藤真健司郑重的弯下身去，神宗一郎没有说什么，他觉得事到如今，自己看起来更像是局外人。一个打破了原本平和美好生活的罪魁祸首。
“藤真前辈，其实如果我能早知道一些的话，我会放手的，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我总在想，就像高中时每天都练习500个三分球一样，只要我肯努力，死死的抓住，就一定可以成功。只是感情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存在成功和胜利这种状态。”藤真健司抬起视线，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男子。
在他印象里，这个叫做神宗一郎的男子，在永远都不温不火的表情下，却拥有着永不放弃的执着。
“可是现在再说都没有意义了。”神宗一郎的神色再次暗了下来。他看着白色的病床上一头金发的女子。高中入学的第一天，他就被这样金灿灿如同阳光一样温暖的颜色所吸引，慢慢的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多少次他都对自己说，只不过是习惯了她的存在而已，等到快要失去的时候，他才懂得人类是多麽善于自欺欺人。内心的心意可以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掩饰，来开脱，但是欲望却并不会因此改变。
“我的心一生只有一个，所以我也注定一生只能爱上一个人，直到这颗心不再跳动为止。”
这是当年夏依所说的话，而今他却发现自己跟她是多麽的相像，或者说正是因为有着相像的心，才使得自己那么义无反顾的付出。
“依子的葬礼是在后天，明天父母应该就会到了。具体时间我会再通知你的。”藤真深深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神看着他的身影从房间里慢慢的淡下来，突然间觉得他还有好多的话没有说，却又不能说。
藤真健司已经不是当年在高二时面对王牌杀手南烈也绝不弯腰低头的热血少年，也不是高三时为了带领翔阳打入HI大赛而固执的宣布高三全员集体留队的意气队长，也不是在东京大学三年里品学兼优低调为人处世的学生会会长，现在的他，在成功的背后又忍住了多少秘密和舍弃。
神一直认为藤真健司会回头看夏依最后一眼，但是他却沉默着走开了，脚步声在走廊的另一端消失下去。像是沉入海底的贝壳一样，被黑暗淹没的没有声音。
宗一郎就这样沉默着看着夏依，泪水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像是窗外突然间下起来的秋雨，瞬间覆盖了整个东京城的上空。
“感情在爆发的那一刻，就像是倾盆而来的大雨，那样声势浩大，铺天盖地，让人见不到一丝光明，诚惶诚恐。”
神宗一郎想起来高三毕业那年的秋天，同样倾盆大雨的时候，夏依在生物笔记本的背面，写下了这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2-秋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