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债（修）》田可心

22、第二十二章 遇见

　　挂了电话，林西子索性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起来。因为平常穿高跟鞋的时候太少，她此时已经有些吃不消，等到在地铁上站了一路再下来，走路的时候已经有些一瘸一拐的了。
　　她心里越是着急就越是走不快，眼瞅着时间快要赶不及，她索性把鞋子脱下来提着跑了一会儿，可七月的纽约大街上，阳光灼热，才跑了几步就觉得若再不把鞋穿上就要脚底烫伤，更会走不动了。
　　就这么水深火热地，好不容易冲进楼门的时候，管来访登记的黑大哥都看出了她步态的异样，特意问了一句：“你的脚没事吧？”
　　林西子尴尬而感激地笑了笑道：“没事，就是有点不习惯高跟鞋。”
　　黑大哥点点头：“看出来了，小心点！”

　　林西子一边对他道谢一边脚不停步地往电梯拐过去，一抬头，看见同样在等电梯的，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亚裔男人，年轻而整洁。他看见林西子走过去，眼里仿佛掠过一丝错愕，一瞬之后，嘴角边慢慢地晕开一个笑容。
　　林西子想是对方看见了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才会这副表情，自觉羞愧，也不敢细看他，只是迅速还了他一个微笑，就掉过头去看着电梯上指示的方向和楼层了。
　　有一架电梯正从二楼往下，马上就到了，林西子心头略略一松，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觉得心里一亮，偏头再看了看身旁一同等电梯的这个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他不就是Ron Xu吗？

　　还没容林西子反应过来和对方打招呼，只听“叮”的一声，电梯的门开了，里面站着一对衣冠楚楚的男女，都是白人。女人一待电梯门开至足够一人通过就匆匆走了出来，看样子也是在赶什么急事，而男人却一直留在里面，迟迟没有动静。
　　林西子纳闷儿，据她所知，这栋楼好像没有地下楼层啊，难道坐电梯也有坐过了站需要走回头路的？
　　再把目光投回到那男人脸上，林西子刷地一下就明白了。那人正直直地盯着她看，脸上带一副留恋不舍的暧昧笑容。林西子不知所措地迎视着他，一时间也忘了要和Ron Xu主动攀谈的打算。

　　这样僵持了几秒钟之后，那男人才从电梯里走出来，经过林西子身前时，忽然轻声对她说了一句：“你真漂亮啊！”

　　林西子大窘，只好低声说句“谢谢”，就逃也似的走到电梯里去了。Ron Xu也跟了进来，然而俩人一回身站定，却看见那男人还在电梯外站着，往林西子脸上脉脉含笑地望着呢。

　　正在手足无措处，Ron Xu向前跨了一步，正正地挡在了林西子身前，使林西子再看不见那个人，那个人也不能再看见她了。他按下关门键，电梯门很快地关上，林西子一直提着的心才砰地放下了。
　　她看着Ron Xu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怔了过去。

　　“小姐，你到哪一层？”Ron Xu回过头来，微笑着问林西子。
　　“和你一样，Xu先生。”林西子脱口而出，说出来之后才觉得，这样的开场白也不失为一句妙语啊。她还不知道Ron是姓徐还是许，好在英文不需要念准声调。
　　“哦，原来你就是Sissi Lin小姐！”Ron一边按下12层，一边恍然大悟地轻呼一声。

　　没来没由地，林西子觉得他的恍然大悟是装出来的，就好像、好像他先已认出了自己，如同自己先已认出了他一样。可是怎么可能呢？她能认出他，是因为见过他的照片，但她们NGO的网站上并没放出员工照片，他没理由见过她。

　　后来，林西子对他提到过这天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原以为他会矢口否认，并嘲笑她其实是因为对自己花痴才有了这么疯狂的想法。
　　然而他竟没有，而只是笑了笑，答道：“我的确已经预感到那就是你。因为之前已经知道你是中国女孩，然后又见你因为穿不惯高跟鞋而瘸了脚，显然是刚开始工作不久。你们那栋楼才多大呀？那个女孩子就是你的可能性还是不算小的。”

　　——见林西子没再主动说什么，Ron Xu便又追了一句：“哦，原来现在是早上10点钟吗？我真是来得太早了！”
　　这句话，他已经转成用中文来说。林西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逗她上班迟到呢。
　　听出了他的玩笑，林西子便笑起来，解释道：“是我今天中午出去参加一个论坛，所以这个时候回来。”

　　Ron Xu点点头，右手伸过来同林西子相握，同时左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正要递到林西子手上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一顿，从手提包里取出了一支笔，翻过名片背面，写了几个字。林西子接过来，看见上面写的是：许超然。
　　林西子便也学他的样子，在自己的名片背面用笔写上：林西子。
　　许超然看了，抬起眼来微笑着对她说：“很高兴见到你，西子小姐！”
　　林西子由衷地回答：“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许超然又问：“所以，你是根据我们公司网站上我的照片认出我的？”见林西子点头，他便说了一句：“原来还是能认出来的呀！我还以为那张照片把我照得太好看了，以至于会让先看见照片的人再看到本人的话，觉得不是一个人呢！”

　　林西子见他洒然说笑，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好。说你就是和照片上一样好看么？她会觉得说不出口。
　　于是她惜字如金地微笑着说：“不会啊。”

　　言笑晏晏的几句话下来，电梯已停在12层。许超然略略向旁边一让，示意林西子先走，林西子便低头笑道一声“谢谢”，在前面出了电梯，引着许超然走进办公室门口。

　　这次会面的气氛颇为融洽，许超然一进门就稔熟地和林西子的同事们打招呼，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寒暄语，八面玲珑的样子，真不愧是做公关的。
　　会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已经快五点钟了。Ashley知道许超然平常就是五点钟下班，这天也不便多耽搁他，看看时间差不多，就用一番话收了尾，然后和林西子一起送许超然出去。

　　才出会议室，有一名这个夏天刚来的实习生一看见Ashley，就赶紧跑过来对她说：“南非办公室往你的Skype上打了好几个电话，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Ashley点点头说：“知道了，等我送完Ron就回去处理。”
　　许超然赶紧说：“没关系，Sissi送我就好，你回去忙吧，别耽误了要事。”
　　Ashley便点点头，笑望着许超然：“好在我们大家都是朋友，我也就不跟你客套了，那Sissi，你替我送Ron出去吧。”

　　就这样，许超然在办公室里又左右逢源地道别了一番，林西子在旁边一直等到他脱了身，才陪着他往电梯走去。
　　出了办公室，谈话又可以转回中文。许超然对林西子笑说：“你可真不简单啊，小姑娘，看你老板都多喜欢你！刚才你先去了会议室，Nathan还跟我说了一大堆你多么不可思议的话。”

　　说着话，已经走到了电梯前，林西子抢一步上前去按了向下的按钮，嘴里一边问着：“是吗？他说了我什么？”
　　许超然笑道：“他说本来员工是分为两类的，一是工作质量很高的，一是工作效率很高的，结果你是个小女超人，竟能把这两种优点集于一体。”
　　林西子有些赧然，低头笑道：“哪里，他那是过奖了。我也是因为之前实习过才上手快，可就是这样，刚开始的时候也犯过不少错误呢。”
　　许超然兴趣盎然地问：“哦？真的吗？要举得出实例才能证明不是说谎噢。”
　　林西子想了想，说：“做资讯管理的时候，有时候会在概述中漏掉重点、或者分错类别什么的，这些小事情就不消说了。有一次我犯的错误，让我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电梯比较忙，他们俩已经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等到一部电梯。开了门，里面自然比平常拥挤，但也还能站下两三个人。许超然当机立断道：“送佛送到西，林小姐，陪我往下走走吧，顺便说完你的故事。”

　　许超然是客，这是一个不容拒绝的提议。林西子便顺从地陪他站到电梯里去了。旁边一同乘电梯的有几个彼此是熟人，说笑声绵绵不绝。他们俩面对面挤在一起，而且说的又是旁人不通的语言，因而低声继续刚才的谈话也不会觉得太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