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翼》貂凌

5、第三章

　　寂静。

　　雪，还是在坠；

　　血，依然流淌。

　　周围不断有人厌恶的大叫，还有石块砸到物体的响声。

　　可是，他觉得好静……

　　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都被关在了外面。

　　什么都没有……

　　心，被撕开，撕碎，成灰；

　　痛，在繁衍，暴动，悴乱。

　　这样，也好。

　　再也不要什么阳光，太阳再亮也有照耀不到的黑暗；不要什么朝露，那只给不知道自己是幸运的人类自怜用的；不要什么感情了，那只会一次又一次的讽刺着他的存在。悲哀的现实，虚幻的美梦。甚至连梦的最后都是倒映在湖里的幸福。连自己的影子，都没有家。

　　血，似是逃离……

　　连血也要离开自己啊，那么，就都走吧。自己也不再属于自己么？可笑啊，什么时候自己可以属于自己了？你刺痛的心扉在为你滴血，你遗弃的世界我等你要回。你给我的一切，都是我的世界，你遗弃了它，遗弃了我。

　　无所谓，只要你开心。无所谓，可是这样的我，这样卑微的我，还是想要知道，你现在，快乐么？

　　周围的人明显惧怕了，更显丑恶，在中间却有一位“天使”。

　　他伸出手，想叫天使不要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妖怪和天使不该在一起，是我犯贱！是我不知好歹！所以，不要哭了，你是唯一……你是天使……是我忘了天堂和地狱是相隔了一个世界的。

　　“天使”推开令其憎恨不已的人们，向他扑了过去。

　　“对不起……”

　　哽咽的声音，融合着最深的悲哀和悔恨。

　　渐渐的，他听到了。

　　听到了天使心跳的声音，听到了天使喘气的声音，听到了天使的眼泪划落下来的声音。

　　轻轻的，他接住了天使的眼泪，那是最珍贵的宝石，不该落在肮脏的大地。

　　天使紧紧拥着他，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

　　好……幸福……

　　辛酸的幸福，可够了。这样就够了。就这样拥着天使，我的天使，就这么在一起就好，只要这样就好了，不管以后。什么都不管了。

　　天使停止了说对不起，停止了哭泣的声音，可泪还是在流。

　　他抱着天使，抱着不动的天使，手摸到了天使的背。

　　是什么？什么在流淌？是雨么？是雨吧！一定是！

　　雨……下的好大……好烫……

　　天使，不要睡了，不要任性了，起来，一起去躲雨阿，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天使，可天使只是哭，其他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眼泪流出的声音，只有……眼泪。

　　他撑开疲惫的眼睛，望着丑恶的人们。为首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枪，还在冒烟。

　　天上坠着凝成霜的泪珠，并没有像玻璃心一样脆弱的雨水。

　　天使……怎么了？怎么凉了？快去屋里取暖啊，好不好？……好不好？

　　他的眼睛瞄向人群，不带仇恨，不带怜悯，不带悲伤，只有空虚，无尽的空虚。

　　他眨了下眼，人们便自动的分解了，完全分解。

　　他抱着天使，不想让那些好脏好脏的血触碰到他的天使。

　　瞬时，人们的四肢在空中飞舞着，飞扬着。

　　只有刺眼的红像焰火一样散开，散开。

　　却好丑。

　　他和天使在一起，天使和他在一起，在一起。

　　雪，坠在被分解的尸体上；

　　血，流淌在受了伤的人们的心口；

　　流出他的眼睛，血色的眼睛。

　　寂静。

　　············^-^·············

　　“维？”

　　“维？在做噩梦么？”

　　“维？在我身边也睡得着啊？”

　　“哼！”

　　夕维感到头很沉重，什么都不想管。手捂着头，牙齿自虐般的咬着下唇。可是一双柔软修长的手把他的头摆正，接着一个更柔软的什么东西进入了夕维的嘴里，逗弄着他的丁香小舌。

　　一种处子的香味扑面而来，触动了夕维暗藏在心底的魔性。

　　夕维张开嘴，它顺势抽离。但当同样柔软的唇瓣接触到时，夕维毫不留情的用那尖牙咬住了它。这时，带着异样香气的血腥味充斥着他的味觉。挣开后的眼睛是有着血色的夕阳。

　　“唔。”

　　一声低斥唤回了他的意志，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是……天使？！不，是逸儿。

　　逸儿？他刚刚差点害死逸儿！可怎么又在同一张床上？怎么又那么坦诚相待？呃……

　　“啊！”

　　啊，尖叫，这是夕维的。

　　再这样下去，要不要办一个尖叫大赛？

　　“你、你、你……”

　　看着逸儿不太开心的舔着受伤的唇，夕维有不太好的预感。

　　“你咬我？”

　　平淡的语气，潜藏的风波。

　　“我、我、我……”

　　夕维暂时成为轻微脑瘫患者。

　　“呵，不过你的老虎牙满可爱的。”

　　龚逸半眯着眼睛，还是在舔，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可、可、可……”

　　或许有人说过他美丽、帅气、阴邪，但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可爱，而且指的还是他的老虎牙！

　　“可爱。”

　　“可爱。”

　　暂时正常了。

　　“嗯。你有没有咬过别人啊？有没有和别人有过这样子的经历啊？有没有爱过其他的人啊？”

　　能在一秒钟之内说完，且口齿清晰的，当然是满肚子坏水的龚逸啦。

　　“爱、爱、爱……”

　　再次痴呆＋小儿麻痹。

　　“有没有嘛？”

　　让人听到骨头酥掉的声音，正从龚逸那小巧可爱的小嘴里渗出。

　　“没、没、没……”

　　……

　　夕维，你没救了。

　　“呵呵……”

　　天使的笑声？当然不！那是恶魔的奸笑，只是夕维仍被其迷惑心志。

　　“维……”

　　哦，夕维早已化为一潭死水，看着不断挨近的逸儿，向后“流了流”。

　　“维，你逃不掉的！”

　　逸儿如黑夜般神秘的眼眸发出勾魂的秋波，足以杀死一大票人——被迷死的。

　　（不要想到奥特曼的激光眼。）

　　亲亲小夕维，你认了吧！哦呵呵呵呵。

　　“啊？”

　　这次不是尖叫，只是疑惑。

　　“不要这样看着我。

　　“忘了么？雕灵学院放假了哦，为期三个月！我们在日本租了一层公寓。不过好可惜哦，只有一室一厅。可惜可喜可惜可喜。

　　“所以住在一起了。日本的天气本来就冷，现在是冬天嘛。又不是那个什么岛的四季如春，我怕冷，就一起睡了。你答应的，忘了么？”

　　龚逸展示着天使的笑容。

　　是这样么？夕维非常的怀疑。他只记得龚逸一直笑，一直笑，笑的很可爱，笑的好可爱哦。后来……怎么了？

　　“维！刚开始不是睡得好好的么？只是睡觉而已阿。我刚刚离开一会儿就做噩梦了？”

　　一定有事情瞒着他！

　　一缕阳光撒在夕维的脸上，长的有些过长的红发已成为半长不短的黑发，诡异的红色眼睛变成了沉静的黑色眼珠。

　　恢复法力了，就说明过了一天了啊。可龚逸不在意么？这么奇怪的自己。

　　小心翼翼的望向龚逸，现在的他是一只舔着爪子踩着猎物的高贵野猫。脸上挂着微笑，大有“你不说就等着被我吃掉”的意思。

　　“那个，逸儿，今天的月亮好好看哦。我们一起去看月亮好不好啊？”

　　夕维再怎么临情很乱，也有起码的防御手段，这是条件反射，只是他忘了看看外面再说话。

　　龚逸听话的看向窗外，再看着夕维，认真的点点头。

　　“对！外面的月亮的确很漂亮，不过你可不可以先指给我看月亮在哪里呢？”

　　装傻？也太弱智了吧！

　　“在……呃……这种小事就不要在意了嘛，你看，好蓝的天哦。呵呵。”

　　哦，原来是白天啊？还万里无云？呜，连太阳都找不到。

　　“嗯？”

　　“算了，你想要问什么说吧！”

　　夕维认命的缩了缩脖子，钻进被窝，当自己就是鸵鸟一只。

　　该说的还是要说，有些事情还是早说的好，免得误会，总不能瞒他一辈子，如果他想知道就让他知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怕痛啊！

　　龚逸得意的挑了挑眉。

　　Ａ计划成功，现在实行Ｂ计划！可爱的小维维，接招喽！

　　假扮成大白兔的小灰狼正要把狼爪伸向装成大灰狼的小红兔。

　　龚逸阴笑着，继续向夕维接近中，还不忘提出问题以分散注意力。

　　“维，你家有什么人啊？哪天我要去拜访一下。亲家嘛，理应如此。如果我连老婆的家境都不清楚，岂不是让我那些损友狂笑而死？”

　　如果真的也好，世界就会和平很多了。

　　小灰狼神不知鬼不觉得钻进小红兔所藏的被子里了。

　　可怜的小红兔毫不知情，乖乖伸出头。

　　“家里？有四个不讲天理、毫无人性、完美的狠过分的哥哥。一个看上去就有点蠢、有点呆、有点无可救药、可以随意欺负的弟弟。一个啰哩叭嗦的管家。四个很久不见的养子。他们的情人不算。报告完毕。”

　　“咻”再缩回去，却没发现被窝变得好挤哦。

　　“哦，这个样子啊，那么你的身世呢？”

　　不好，口水口水吞回去，前戏都还没呢。

　　小灰狼已经对小红兔上下其手拉。

　　“身世？有点复杂阿……

　　“我没有亲人，没有童年。那些兄弟只是我的同类，被云总管凑到一块来的。

　　“因为是永恒生命体，所以没有性别，平时是男性，行动方便。又不能就原神的样子出去，太张扬了。但虽说是永恒生命体，每个人也要分工，做一些工作。什么历史啦，异次元空间啦，都要严格按照大自然的规律来进行，违反者就会付出……代价。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啊，还有每个人都有命定情人……完了！”

　　这次夕维连头都不伸出来，只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事实上,始祖的确都有命定情人，可功用却是为了控制始祖过于强大的力量。

　　意思就是说，再强大的人都必须有一个弱点，而那个弱点就是他们的命定情人。

　　所以，有能力伤害他们的人就只有那些他们深爱着的人了。但是又不可以让始祖幸福，始祖有工作，他们不可以任性，那样会失去平衡。其结果，可想而知是惨痛的悲剧。

　　这种痛苦不会停止，除非……麻木。

　　不过这是题外话，倔倔的龚逸会这么认命么？

　　当然不！请看！

　　哇！小灰狼竟然已经开始吃了，吃的好开心噢！可是笨笨的小红兔只是觉得有点热热的而已。

　　“没关系，我是孤儿，不会在意这么多。

　　“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也会保护我认为最珍贵的。

　　“认命么？那不是我的风格。

　　“我不管过去是什么，也不要变幻莫测的未来，我只要现在。我也要创造属于现在的幸福。‘过去’和‘未来’都是‘现在’的延伸。

　　“所以不要说永恒不存在，虽然时间不会停止，虽然没有真正的感情可以永久生存，但对于我来说，永恒就是现在。

　　而现在，我要给你幸福。”

　　龚逸轻轻抚摸着夕维的脸庞，夕维在龚逸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幸福……那么遥远的东西……真的可以属于自己么？

　　那么容易破碎的东西，真的可以放在心里么？

　　他……畏惧了。

　　脆弱，并不是他想显露。

　　只是那深深的恐惧早已深扎在心底。以至于什么都想要忘记，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装了，什么面具都丢弃掉了。那是最初的自己，只在“他”的面前显现。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什么性别，什么种族，他都只想让“他”快乐而已，只是就那么简单的事都无法做到，还要什么幸福呢？

　　一切的努力和坚持都抵不过“他”一个蔑视的眼神，一句无用的道歉，一场空梦而已。

　　恐惧，让黑暗真空。

　　夕维看向龚逸，却看不到真正的自己。

　　夕维永远看不到自己元神的长相，没关系，他不在意，因为他在逸儿的眼中只看到浓浓的情，浓浓的爱。

　　还有执著和真诚。

　　罢了，只要逸儿快乐，那又有什么。再苦也不过是从天堂坠落地狱。

　　夕维也抚摸着龚逸的脸庞，有一种温柔的香气包围着他。

　　“我……该怎么做？”

　　逸儿……他的天使。

　　“乖，张开你的腿。”

　　“哦，好了，干什么？”

　　“乖啦……来了！”

　　“什么来了？……哇！！”

　　隔日新闻：东京某居住区发生轻微地震，没有伤亡。据调查，震源来自一公寓，实际原因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