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大人》媚媚猫（青函）

113、第 113 章

　　越天意却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些一样，柔声道：“陈大人。”
　　陈定雷拱手道：“臣在。”
　　越天意用和穆延陵说话一样的低柔声音道：“城防一事，又多又琐碎。管理这一件事也就不用做别的了。穆叔叔教郡公理政，您帮忙管理一段时间，好吗？”
　　陈定雷沉默片刻，抬头望向穆延陵，穆延陵闻言霍然抬头，一双眼睛带着几乎掩饰不住的寒芒看着越天意。
　　又是城防！说来说去，她竟然如此坚持，无论如何不肯放弃城防一事。城防交给赖三和交给陈定雷，对她来说是一样的。可是如此一来，穆延陵却没了对赖三那样的借口。
　　城防如此重要，几乎是一切成败的关键点，他必须要控制在自己人手中。但他刚刚接手了个麻烦工作，教郡公理政。同时又在所有人面前说过城防的工作辛苦琐碎，进了正月更加繁杂，此刻势必不能又改口说城防工作轻而易举，自己完全能在教好郡公的同时胜任，那么万一越天意又说既然这个工作轻松，不妨让郡公锻炼一下怎么办？
　　越天意的特殊身份让她若是开口委任一些工作，别人不得不重视她的意见，若光是这样也还可以据理力争，但她同时又表现出小女孩那种柔弱委婉，有些时候无赖了些或者做了不甚妥当的事，人们也只能原谅包容她。如此几番纠缠下来，实际目的从没有离开过城防一事，偏又让人感觉她其实不懂。
　　穆延陵看越天意，越天意也静静的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越天意一双眼睛幽深如同深潭，丝毫看不出波动。穆延陵却因各种猜测衡量而导致目光闪烁不定，竟觉得她的目光仿佛能吸掉人心神一般，只能微微垂目，无法和她对视了。
　　她越是这样，穆延陵越觉得她有准备一拍两散的可能性。在她身上，很长一段时间，穆延陵就能察觉出一点漠视生死的味道。同样的感觉，他只有在自己那个影卫身上可以察觉出来。他的影卫是个未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越天意此刻怕是也同样。
　　这样的人几乎没有弱点，她自己不怕死，完全愿意用死亡换取穆延陵大事败坏，但穆延陵筹划那么多年，却不愿意和她一起完蛋。就好比赌场上，两个人的赌注完全不对等，有一万两银子的人当然不愿意和只有一百两银子的人赌大小，何况结果还是两个人都输光。
　　他冲越天意微微一笑，然后望向赖三，又是微微一笑。越天意也同样看看赖三，之后对他报以一笑。外人看起来，这两人气氛融洽，实际上穆延陵是要告诉她，你即便今日翻脸，我也不会立即事败，别的不说，弄死这个人的时间是足够了。越天意回他一笑，算是表示知道了。
　　没有一点惊慌或者犹豫，没有穆延陵期望看到的一点儿会顾忌赖三生死的可能性。根据报告，两人学习射箭时夜夜相处，颇为亲密，让穆延陵认为他们之间有可能产生了一些感情，可是如今看来，丝毫也不像。越天意此刻一点也不像会因赖三生死而改变计划的样子。
　　似乎在穆延陵的计划中，赖三只是个棋子。在越天意这里，他也一样只是个棋子，用完了就毫不可惜的舍弃。
　　赖三见两人都看着他微笑，也咧嘴笑起来。道：“那可累着穆大人了，怎么好意思，我一定会好生用功，片刻不离穆大人身边！城防这种麻烦事，就拜托陈大人您多受累，就算您老包给我的过年红包，我肯定不另外跟您要钱了如何？”
　　他在这里顺着杆子往上爬，预备将这件事敲定。反正能帮忙的时候帮一下越天意，已经是他的本能。
　　陈定雷眉头一动，目光灼灼的望向穆延陵，没有立即接口，还在观察他的反应。
　　穆延陵脸色阴晴不定，他已经感觉到越天意拿下城防的决心。他此刻不是说不出别的理由，但恐怕无论他说什么，越天意都会反驳，最终还是要让城防掌握在自己手中。
　　若是纠缠的久了，再迟钝的人也会觉得不对，要知道，城防绝对就是又辛苦又琐碎，做好了应该、做不好就会无数人千夫所指的工作。这样的工作一般情况下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让一个郡主一个太史当着使臣的面争夺？郡公还在一旁帮腔？城防唯一重要的不得了的时候，就是兵变的时候。由此逆推过来，小郡主和太史岂不是要发动兵变？
　　而整个定西都是越家的，郡主发动兵变还能得到什么？如此说来，自然是穆延陵图谋不轨了，又或者是郡主要将这个权臣一网成擒？
　　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意味着一众官员到了站队的时候，穆延陵私下的势力虽然雄厚，但他一直是用越家忠臣的名义慢慢掌握这些实力的。比如定西严令的文官不得掌兵这条制度他就绕不过去，他是通过将勇毅都尉张沐春牢牢控制来间接指挥军队，士兵接到的每一个命令，还是以越家的名义发出的。若是将画皮撕开，张沐春已经有太多把柄在他手中，只能跟着他一条路走到底。但那么多兵卫、那么多士兵未必就没有别的想法，越家小郡主和勇毅都尉同时发出命令的话，即便兵符在他手中，也不能保证这些人全能听令。
　　就算他有办法继续隐瞒下去，让越天意离开这个广场就被软禁起来，任何指令都到不了军中，那也只能解决一时，时间长了，有心之人多了，变数也就多了。
　　所以他原定的计划是通过将越天佑推到台前，自己做个摄政般的人物，暗中控制一切。所有需要触及制度的改变都用越天佑这个傀儡王爷的名义发出，待到时机成熟，再一举让定西姓了穆。计划中，这个过程总要数年乃至十数年，他便是本领通天，也没有本事让定西上下一夜之间归心与他。
　　可是如今看这个意思，自己不答应城防换人，越天意就要扯破面皮，将一切摊开来说了。
　　她真是挑了一个好时候！使臣在这里，赖三那三千新军也在这里。当然，穆延陵苦心经营多年，实力还是绝对有的，何况他一向多疑缜密，来之前已经安排下能确保自己安全的布局。就算小郡主突然发作，他也绝对有把握自己安然无恙，但场面该怎么控制？说小郡主又疯了，什么智商的人才会相信？
　　那让穆延陵怎么办？就在这校场上，将这对越家硕果仅存的郡主郡公全部杀死？坐地称王？
　　这并不是绝不可能，在死亡的威胁下，没多少忠臣还能保证气节操守，越家王爷在任多年，一向以游玩为主，对臣子并没有太多的恩惠。他穆延陵多年来结交的官员已经像蜘蛛网般盘根错节，恩威并施之下，镇压得一时绝无问题，时间长了，只要没有人有他这样的实力，他也有部分可能能压的下来。
　　可如今场上还坐着两位朝廷使臣，这两个人要如何处置？收买？定西的官职人家未必看得上眼，何况这种情况，多少钱他们也未必敢收。
　　软禁？朝廷派来两个使臣到定西封爵，之后便石沉大海，难道人家不会找你要人吗？
　　直接杀了？那岂不是给朝廷讨伐定西的借口？
　　穆延陵再次暗叹，越天意真会找时候！
　　其实他心中明白，只要他是明面上兵变夺权，朝廷不管有没有这两个使臣，都有了发兵的借口。昔日大兴太祖和定西王可是兄弟相称，你一个家臣杀了越家人，高家发兵来征讨，真是大义凛然顺理成章，立个牌坊都够了。
　　借口只是借口，更重要的是吞并定西的可能性！高家建国百年，不可能不想铲除定西这样难以控制的臣子的。只是没有把握！定西自给自足，物产兵源什么也不缺，又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若是很有把握打下定西，当初马上要当皇帝的高祖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劝说了。
　　但定西军队骁勇是建立在在越家统治下将士效命的基础上的，若是穆延陵杀了越家人夺权，朝廷打着为越家报仇做主的名义，那便既有了借口，又有了可能。想想就可以知道，将士们会为了他穆延陵的一己私欲去那么拼命吗？定西文官不得过问兵事的制度很严格，穆延陵努力那么久，他的恩惠还是到不了士兵这一层。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人有这个本事，没带过一天兵的文官，能让士兵毫不犹豫效死。光靠将领能打赢兵力远远超过定西的大兴朝廷吗？
　　所以说，使臣其实无关紧要，只要有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兴朝廷那边只要不是实在腾不出手来，那是一定会心动之后行动的。就算暂时不暇顾及，几年后这个借口都能拿出来再用。
　　这种情况下，穆延陵能让越天意发作吗？他能痛快杀了这个让他很想杀了的小丫头，痛快的坐上很想坐的王爷宝座，接着等着几个月之后朝廷大兵压境，自己手下原本就忠于越氏的士兵顺理成章分崩离析，他坐几个月王爷过过瘾就死？
　　对于他来说，将几个月后那个虚构的孩子推上王位，继续他的计划才是最理想的结果。所以，他现在，只能让步。
　　这一切想起来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穆延陵抬头迎向陈定雷的目光，笑容满面：“托付别人本官当真还有些不放心，看来这正月的城防，就得劳烦陈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