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大人》媚媚猫（青函）

14、第 14 章

　　待得这一群人马走远了，住在棚户区的贫民慢慢走出来，好奇的向远处张望。
　　一个车行把势叹道：“哎呦我的天，你看看人家这车、全是上好的松木！那车轴、车辕……啧啧啧，再看那马，个顶个都是好马！这车跑在土道上都不会颠，一准又快又稳！这是谁家的车架啊？”
　　“刚刚那么多人说了半天你听什么了？”另一人鄙夷的看着他：“吓傻了不成？刚被接走的是定西王郡主，这当然是定西王爷的马车了。”实际上这车马是太史穆延陵家里的。
　　车把式有些讪讪的：“我，我没敢出来，没听清。不能把？定西王的郡主，怎么会在咱们这窝棚里？”
　　“怎么不能？那要看是谁的本事，你是听都不敢听，可咱们赖三爷，却把人郡主拐家里去了呢，当真好本事。”这人说话酸溜溜的。他叫胡庆，虽然也是打短工的，但已经是这棚户区住户里的第一富户了，拐弯抹角认识个衙门里当仵作的亲戚，平时人人都巴结这他，所以对赖三有些羡慕嫉妒恨。
　　“可不敢胡说！郡主是我家三子救回来的！可不是拐回来的！”王七听他这样一说，老大不乐意，擦一把眼泪鼻涕，争辩道。“我家三子心善，见她孤身一人在外面，怕吃不住冻，给她吃喝，还把她领到家里，这不就好心有好报了？”
　　“救回来？”胡庆嘿嘿笑：“今年冬天冷，冻死人那是常见，赖三有这样的好心，为啥没见他多捡几个回来？真是笑话，依我看，他是有了歹心还差不多，见人家小姑娘穿金戴银，长相标致，想人财两得吧？”
　　“胡……你胡说……”王七脖子都涨红了，关键是心虚，因为人家都说对了。
　　“不能吧。”一个中年女人迟疑开口：“都是街坊邻居住着，三子这孩子嘴上花了点，心眼却不坏，看人可怜随手帮一下也是有的。”
　　“还是王大娘说的有理！”王七连忙道：“刚刚来了个姑娘，说是贴身伺候郡主的，她都亲口说了，告示上说的千真万确，不会赖账。她身后跟着好几个官人呢！连官府都说了给赏金，那还有假吗？”
　　这些草民还是很敬畏官府的，听说官府的人都承认了赖三救了郡主，那还能有假吗？闻言都是惊叹连连。
　　一个半大孩子突然叫道：“我在路上听说找到郡主的赏一千两黄金！那……赖三哥算不算找到郡主？他、他是不是要得一千两黄金了？”
　　一句话就让大家眼光齐齐聚在王七身上，一堆人齐齐冲他吸冷气，眼睛羡慕的又红又亮。
　　一个精明的挑脚汉子已经满脸堆笑走过来，对着王七拱手：“七老爷大喜，小人恭祝七老爷发财啊。”平时这个人仗着有些蛮力，在这棚户区颇为横行，啥时候给过王七好脸色？此刻被他七老爷一叫，王七有些飘飘然了，赖三离开那一种焦急担心便抛到脑后，咧嘴笑了起来。
　　“赏钱还没拿到手呢，就抖起来了。”胡庆冷笑一声：“你们还当他赖三真能拿到这一千两黄金呢？哪有那种好事？要我说，他们叔侄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胡大哥，为什么这么说？”一人奇道：“千真万确的赏一千两黄金，白纸黑字都贴了满街了。王爷家还能赖账吗？”
　　“有钱人说的话你也信？”胡庆嗤之以鼻：“一千两黄金换成银子，够把赖三家屋子填满的。小郡主能在他家吃几文钱的东西，凭什么给他这么许多银子？”
　　“三子救了郡主，没他那小郡主指不定就冻死了！”王七不服气的说：“郡主娘娘一条命，还不值一千两金子吗？”
　　“你说救就救了？哪个能证明？指不定还是你拐走的呢！一千两金子，太史大人还能不查证了再给钱？”胡庆一声冷笑：“这一查可就有很多说法了，我那表姨夫可是在衙门当差的，最清楚里面的门道，怎么说都能找出道理来，你不见后头白马上那个公子对着赖三冷笑吗？人家摆明了要整治他，便真是你赖三救的，也能给你办成个拐带。到时候你要金子？进大牢里要去吧！”
　　众人一听，都窃窃私语起来，这话说的有理，人们看王七的眼神就不自在了，有些胆小的就想立刻回家，生怕被他沾了，也要陪着坐牢一般。
　　王七四周看看众人的表情，心也就凉下来了。草民的情绪十分容易调动，不然流言是怎么传播的呢？
　　“要我说，也不用等三天五日，赖三这一去，恐怕就回不来喽！”胡庆摇着头，语气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满意。
　　“我不信！三子不会出事！我去找他！我去找他去！”王七嘴唇哆嗦着，摸了一把眼泪，大步就走。
　　“喂！王七，你还是快逃吧。”有个街坊忍不住扯了他一下：“你悄悄走，我们大伙都不说。别等事发了，连你也给抓进大牢里去。”
　　“我要去救三子！”王七的眼珠子也红了：“就算要告御状，我也要把三子救出来！”
　　他本是要准备逃走的，家里东西都收拾的现成，多年来攒下的几个钱在怀里，东西都捆好了，因一向吝啬惯了，在这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依然啥也舍不得丢掉，锅碗瓢盆破衣服烂褥子，三四个巨大的包袱，此刻通通抓起来背在背上，在众人有些敬畏的目光中，跌跌撞撞的走去。
　　“胡大哥，赖三真回不来了吗？”一个人忍不住问道。
　　“是啊，王七叔真的去告御状去了吗？”另一个也问道。
　　“告御状？你以为唱戏呢！”胡庆嗤笑：“我估计是跑了。至于赖三，那不用想，实打实是回不来了。”
　　“不会吧……”有人不信：“要是三子真的回不来，王七叔能走？三子就和他亲儿子一样，他能儿子都不顾了？”
　　这事胡庆可就拿不准了，不过他不肯承认有他拿不准的事，于是很嘴硬的道：“准没错！赖三此刻说不定正在喊救命呢！”

　　“救命啊——！”赖三扯着脖子大喊：“杀人啦！救命啊！不给钱还用炮打啊！至于吗？”
　　话音还未落，咚——！又是一声炮响！赖三吓得脚一软矮了半截，随即跳起来，又放声尖叫起来。
　　“快让他住口！”穆青峰脸色赤红，简直怒不可遏。
　　赖三叫出第一声的时候，侍卫就想上前制住他，但是他人就在郡主车架旁，这些侍卫到了车架旁有些胆怯，不敢扑上去，就这么略一踌躇，第二声炮响，他就又叫起来了。
　　赖三活了二十岁，光在评书里听过炮这种东西，哪里知道三声炮响，中门洞开，那是欢迎重要人物的礼节？他还当太史知道他得罪了自己儿子，要打死他给儿子出气呢，并且是拿炮轰！
　　郡主车架快到太史府邸门前，太史府邸两扇几达一丈高的黑漆大门向两边打开，随后就是炮响，说书的嗓音再好，也模拟不出真炮的声音来，三声响过，赖三腿也软了，眼看大门内密密麻麻无数兵士快步奔出，这些人个个生的宽肩细腰、相貌不俗，看着精神的很，而且也不像普通士兵腰里挎着一把单刀就算了，这些人手里拿着的可是十分巨大的斧钺、金瓜等物，俱是金黄色，耀眼生辉。
　　他哪里知道这些是仪仗？兵器都不是真家伙？一见这么多人冲着他冲出来，千军万马杀他一个啊！只道这次死定定、死翘翘、死得结实牢靠！绝无幸理！立马扯着喉咙叫起救命来。
　　“小郡主！小傻子！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救命啊！你吃了我的包子，全肉馅的，一咬一嘴油啊！”
　　最前面跑出来的仪仗兵已经隐约听清他说的话了，忍不住面面相觑，后头穆青峰带来的侍卫们个个惊出一身冷汗，再也不能让他胡说八道，纷纷冲上前去，将他围在中间。
　　穆青峰额头青筋直跳，喝道：“给我掐死他！”
　　“你奶奶的！天打雷劈的货！爷爷认栽！这次骗了你爷爷，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投胎还做你爷爷！”赖三见众人来势汹汹，郡主又对他不管不顾，估摸着大限到了，嘴里越发没了遮拦。
　　几个侍卫冲上前来，七手八脚将他牢牢按住，虽然穆青峰嘴上说着掐死他，但那是穆公子的口头语，掐死他打死他杀了他这种话他是常说的，却也并不是一定会杀人。要是在背地里，掐死也就掐死了，可是现在场面实在不适合杀人，当然也不能任由他胡说，一个亲卫在他肩头一按，喝道：“住口，别冲撞了贵人！”
　　那侍卫手劲奇大，赖三被他一按手臂顿时剧痛，竟如折了一般，他正在气头上，抬脚想跺他脚趾，另一个侍卫提膝在他腰眼上一顶，他顿时就老实了，两条腿酸软的就像灌了老醋，一动也动不了。
　　“泾州城的老少爷们，快出来看啊，太史家赖账杀人……唔……”另一只手掌伸过来抵住他喉头，赖三只觉一阵热浪上冲，眼前一片花白，口不能言，眼不能视，连骂人都骂不出了。
　　他这边被人牢牢制住，一群士兵很熟练的排成了整齐的仪仗，所有马上之人全下了马，牵着马在一旁恭敬站立，将中间郡主的车架让了出来。
　　一个中年男子在几个侍卫的陪同下疾步而来，他一身青色棉袍，腰系布带，脚穿布靴，颇为简朴，然而异常整洁，周身唯一的装饰，只有头上一根乌木发簪。
　　看打扮他就和书馆里的教书先生，或者没有几个小钱的生意人相差无几，但是绝对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个教书先生或者生意人。因为他这种从容的气质，龙行虎步的身姿，和周围侍卫恭敬的态度，无一不透露出他的身份必然不凡。
　　天气很冷，他穿的也不算多，却没有一点畏寒的样子。此人正是定西王府的丞相，手握大权多年的太史穆延陵。
　　穆青峰已经疾步上前，低声道：“爹爹，郡主在车里，这次……咳，肯定不是空车，我刚刚还看过。”
　　穆延陵微微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撩衣摆，就在雪地上跪了下来，沉声道：“下臣恭迎郡主！下臣照顾不周，让郡主受惊，请治臣罪。”
　　他后面所有人都跟着跪下来，穆青峰自然不能老子跪着他站着，也连忙屈膝跪下。转眼间，就安安静静的跪了一地人。
　　雪花纷飞中，黑压压一地低垂的人头，天地庄严寂静、气势恢宏。
　　就在这一片肃静中，突兀传来一声大叫：“姓穆的！我日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