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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一章 沧海变桑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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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妃阿巴亥殉葬后,多尔衮就再也没有出过府,皇太极的登基大典他也没有参加,从那以后范文程总是隔三差五的去求见,每次都被多尔衮拒之门外,只有昨日范文程前去,多尔衮一时好奇,想知道范文程到底要干什么,于是就见了。
多尔衮原以为范文程会对皇太极的所作所为百般辩解,没成想范文程见他连礼都没行,就劈头盖脸的问:“王爷是不是觉得全天下都亏欠于你啊?”多尔衮瞪了范文程一眼没说话,范文程没有理会,接着说:“王爷应该知足了,你自己想想,你若在现在汗王的位子,你会怎么做。可是汗王非但没有圈禁你,还封你为睿亲王,封多铎为豫亲王,你们兄弟两人还是统领正白镶白两旗。”
“那是他要堵住天下人的嘴!”多尔衮抢白道。范文程笑了,那表情就仿佛是大人看小孩说了什么可笑的话一样,“王爷,你不过是觉得老汗王属意于你,所以老汗王的东西都该是你的,可是你自己既无战功又无声望,连你自己旗里的将士都不服你,更不用说满朝文武了。想要大位?就算皇太极不和你抢,还有代善,阿敏他们呢。人呐,要有自知之明啊。”范文程说罢就转身走了。
那一夜,多尔衮一夜无眠,第二日沐浴梳洗后就去了皇太极的新汗王宫,多尔衮毕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懂得在现有的形势下,怎么做对自己最好。
已是初春,关外盛京的春天来得尤其的晚,冰雪都没有融尽,然而在格外和煦的阳光里,在湿润松软的土地上,在时远时近的声声鸟啼中,多尔衮还是明白了,又是一年,真的要万象更新了。
还没有走到皇太极的书房,远远的就听到了里面的嘤嘤笑语,原来她也在,多尔衮心想。宫人通报,片刻,门开了,只见皇太极坐在其中,多尔衮走进书房,与皇太极四目相对,两个人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片刻,多尔衮低下头,双膝跪倒,伏在地上大声说道:“臣弟请汗王安!”皇太极笑了,疾步上前扶起了多尔衮,用兄长的和蔼口吻说:“你这孩子,咱们兄弟何必行如此大礼呢。”多尔衮站起身,嘴角挂着笑,眼睛向着里屋看去,刚刚多尔衮来时布泰因为衣衫不整就转身避到屋里了,这会儿已经整理好了,就在门口露出脑袋向外屋看。
“别偷偷摸摸的,十四弟来了,你就出来吧。”听到皇太极的话,布泰如蒙大赦就大大方方的出来了。
“多尔衮啊,有日子没见你了,又结实了不少,长大喽。”多尔衮听见皇太极这么说,脸上重新挂起了往日的顽皮笑容回答道:“我本来就已经是大人了,以后可以帮着汗王打仗了,你们可不能总护着我,不让我去。”皇太极哈哈笑起来,“你呀,贼性不改,从小就想着打仗,不过你也真到了带兵打仗的年龄了,我过几个月打算绕过宁远和山海关,从蒙古的旧长城去关里溜达溜达,怎么样?给我做副将吧。”“我不,我要做先锋。”皇太极看见多尔衮坚定的面容,迟疑一下点头答应了,“既然你执意如此,也好。只不过,做先锋要凶险的多,不比呆在八哥身边当副将啊,你,不怕吗?”
“不怕,父汗和额娘的在天之灵会保佑我的。”多尔衮的一句话,屋中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布泰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在皇太极身边呆久了,她也知道了什么时候该自己说话,这也由不得皇太极越来越宠爱她。
布泰走到皇太极的身侧牵起他的手说:“汗王,在屋里闷着好没意思,咱们去城外打猎吧,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在马上和王爷说,好吗?”皇太极笑着弹了一下布泰的脑门说:“你们俩啊,全都是那一套贼德行,一个要打仗,一个要打猎。若是朕不依,你们就来这儿跟我撒泼卖乖。”说着头转向多尔衮道:“咱哥俩也有日子没一起出去了,走,这就一起去打猎。”
白马通人性,很长时间没看见旧主人了,异常欢腾,走路也尽量靠着多尔衮,布泰怎么带缰绳都没用,布泰生气,骂了一路昧良心的畜牲,说白费自己这段时间这么伺候它了,布泰憨态百出,逗得身边的人嬉笑不止,多尔衮皇太极也相谈甚欢,只是没打多长时间的猎就来人禀报说代善有事求见,正在书房候着呢。
皇太极一向不愿怠慢长兄,就打算回去。皇太极看了布泰一眼,布泰忙正色说道:“汗王不用看我,正玩在兴头,布泰死也不回,”然后灵机一动用汉话说了四个字,“视死如归”。
皇太极面朝多尔衮,手指着布泰大笑,多尔衮笑着说,“汗王,难不成她也跟着范文程学了汉文,人家范师傅一定羞于认她这个徒弟。”“哎,她都视死如归了,我还能说什么,多尔衮,咱们走。”
多尔衮心里有一丝不情愿,可是还是催马要走。“你不许走,我一个人打猎多没意思啊,人家要见的是汗王又不是你,你瞎凑什么热闹。”多尔衮没想到布泰能这么直白的留自己,有些尴尬的原地没动,皇太极笑了,大度的说:“好好好,我就把十四弟留给你,多尔衮啊,打完猎就回王宫,晚上在我那吃,我出来之前就叫人准备了,全是你爱吃的。”
多尔衮望着皇太极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没了,苍凉的看着前方,布泰侧脸看着多尔衮,有些茫然不解,半晌,她开口说:“半年没见,你,老了。”
任凭半年中人世变故,风雨飘摇,多尔衮经历了那么多,可是到了布泰这里,她只说自己老了,多尔衮勉强的朝布泰笑了笑,随即策马跑去,喊道:“你不是有好马吗,能追上我吗?”布泰开心的催马就追,跑了很久,侍从下人全都被远远的抛在了后面,多尔衮停下,翻身下马,布泰也下来了。
大白马居然凑到多尔衮的身边,多尔衮伸手摸着马头,眼睛却流下了泪水。布泰想到多尔衮在短短的一个月间就连丧双亲,不禁生出了怜悯之心,她掏出手帕为多尔衮擦着眼泪说:“别哭了,你已经很好了,我却从没见过母亲,父亲又从不拿我当女儿看,你要是哭的话,我不是更应该哭吗?”
多尔衮忍住泪水点了点头,伸手抓住布泰拿手帕的那只手,可是布泰略一迟疑,就像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样,迅速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脸上稍有不悦的神色。多尔衮感到很意外,又伸出手抓紧布泰的胳膊,“你放手!”布泰怒气冲冲的对着多尔衮喊,多尔衮也生气了,说道:“你抽什么疯?咱们不是一直这样的吗?”
“那是我以前不懂事!”多尔衮听闻此言就是一愣,把手慢慢松开,说道:“那你现在就是已经懂事了?”布泰没有说话,脸上一阵绯红。
这些都没有逃过多尔衮的眼睛,他幽幽的说:“半年来,真是‘沧海变桑田’啊。”布泰不懂后一句的汉话,可是还是好奇,暗自记在心里了。
“汗王,‘沧海变桑田’是什么意思啊?”夜里躺在皇太极身边的布泰问道,“就是经过很长很长的时间,世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连浩瀚的大海都变成了片片良田。”“咦,那不对啊,多尔衮怎么说半年来‘沧海变桑田’呢?”
皇太极闻言就坐了起来,披上衣服大声地对外面说:“朝鲜前些日子送来两盒上等的高丽参,你们给多尔衮和豪格一人送去一盒,就对多尔衮说,老汗王怎么对他的我还记得,在我心里他和豪格是一样的,豪格有什么他就有什么。”
皇太极是这么说的,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在他在位的十八年间,他待多尔衮亲厚如子,多尔衮的马一直是最快的,多尔衮的衣服也依然是最鲜丽的。
半夜里,正屋里的人来报,说大妃临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