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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三章 何似在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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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中,一片笑语欢颜,布泰坐在主位,两边分别坐着懿太妃和安郡王的福晋,博果儿坐在布泰旁边的脚踏上,眼睛也笑成了弯弯的一轮,宛如钩月,没有夺目的月朗星稀,却有温和的一抹月华衬在那里,观之可亲,见之贴心。
布泰笑着拿起博果儿胸前的玉锁看了看,又慢慢的放回原处,“好孩子,你也陪我们说了半天话了,该回去读读书,习习字了。”“不,我不读书,我在这儿陪着您。”布泰无奈,“你不多学些东西,怎么帮你皇兄治理国家啊?亏你还总念叨着你皇兄累。”
“皇额娘,你不知道,我在这儿陪您和额娘,给你们解闷儿,就是在帮皇兄啊,我想好了,以后啊,我和皇兄,一个操心国事,一个尽心家事;一个指点江山,一个承欢膝下。皇额娘,这样不好吗?”布泰闻言一时愣住了,然后伸手把博果儿拉了起来,郑重的对他说,“孩子,你说的很好,只是有一点,承欢膝下最重要的不是‘膝下’,是‘欢’,让父母高兴才是最要紧的,眼下呢,你去读书,我和你额娘最开心了,你听明白了吗?”
博果儿听了布泰的话就连忙退后一步道,“儿子明白了,儿子这就去读书!”说着,打了个千儿,转身走了,布泰抬手扶了扶鬓角,颇有感触的说,“怎么这么快,博果儿好像已经是大人了。”安王福晋笑着说,“能不快吗,就你们把他当孩子,早该娶媳妇了。”刚迈出房门的博果儿听到这句话,就停下脚步,顽皮一笑,“恩,那福晋给我物色个孝顺额娘的好媳妇吧。”说罢,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懿太妃苦笑,“看太后和皇上把他惯的,怎么就这么没羞没骚的?”布泰微蹙眉头,“姐姐,咱们是应该费费心,给博果儿娶个福晋了。”“不劳二位费心,贝勒爷鬼着呢,他让我给他物色,其实是他自己心里有了盘算的。贝勒的陪读是我堂弟,他一定是听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说了,我们府里啊,这几个月,来了个神仙一样的姑娘……”
听着安王福晋将那个叫董鄂氏乌云珠的女子描述得千般美,万般好,布泰临了笑着说,“福晋是最妥帖的,你看中的人,应该没错,”说着,她转过头看着懿太妃说,“你看呢?姐姐。”懿太妃有些为难的点头,“这姑娘想来是不错,只是,万岁似乎对她的阿玛,鄂硕将军颇有微词。”布泰连忙摆手,“姐姐,你千万别这么说,鄂硕我是见过的,有这样的父亲,想来女儿也定不会差了。福临不是昏君,鄂硕这样的忠良,他总有一天能看得见,看得清。姐姐这么一提她的阿玛,我倒更觉得,冲着鄂硕,他的女儿,我们用不着看了,这亲事,就这么定了。”
几个女人午后的闲谈影响了一个女子,一个帝王,甚至于整个大清的命运,同样,也给后人留下了一个供人玩味良久的传奇爱恋。一段情,因曲折而动人;一份爱,因短暂而永恒……
啪的一声响,安王岳乐将手中的茶碗重重摔在地上,滚烫的水夹着茶叶,散在破碎的瓷器片里,凌乱,令人眩晕。“自作聪明,这媒还用得着你来保?你平常的那份机灵都跑到哪去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安王福晋看着大发雷霆的丈夫,不知所措的摆弄着手里的帕子,“平常没见过你发这样的脾气,为了这么件可有可无的事,值得吗?”
岳乐叹了口气,坐回到原来的位置,“哎,你不晓得,万岁现在身边少一个这样的女人,”说着,他抬手指了指乌云珠住的方向,“我冷眼看,这位小姐的脾气禀性倒是真的和皇上出奇的般配。而且,只有这姑娘入宫承恩,她的阿玛才不会一直这么蛰伏下去。再有,你看她乌云珠的心气那么高,不能入宫,人家不会觉得委屈?觉得咱们耽误了她?”
福晋听了丈夫的话笑了,她轻轻坐在岳乐旁边,将手放在丈夫的手上,“什么叫耽误?这世上只有男人耽误女人,旁的都不叫耽误。委屈,这位董鄂家的大小姐肯定是会有的。老实说,前两年,我眼巴巴的看着闺中姐妹都进了皇宫,自己却要嫁给你这个郡王做续弦,我也觉得委屈过。可是如今,见得多了,把太后算在内,那满紫禁城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一肚子的苦水,却要卯足了劲比着,看谁笑得比蜜甜?那叫什么日子啊?嫁给你这些年,咱们夫妻二人,不说那两情相悦,情深似海的屁话,怎么也是你真心待我,我诚心对你。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看来,就算是谁拿十个皇后的虚名来换我现在的福晋位置,我都不干。”
岳乐一边听着妻子的话,一边不住的点头,福晋说完话就把头偏过去,不再看他了。做了整整三年的夫妻,生儿育女,柴米油盐,他们还是头一次说到他们自己。岳乐笑着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对,妞儿说得对。去,叫人把地上的茶碗收拾了,再拿纸笔给我。”“纸笔都在外屋,你要用就自己去拿吧,深更半夜的,非要折腾下人。”福晋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蹲在地上将碎瓷片捡起来,嘴里嘟囔,“这是你最得意的茶碗,赶明儿丫鬟给你上茶,茶碗不合你的眼,你可不许给我埋怨。”岳乐笑了,他本想说,妞儿放着皇后都不当,我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可是话到嘴边却改成了,“你早些歇着吧,我去给鄂硕将军写封信,对他说,我给他的宝贝闺女找了个好归宿,找了个不会摔坏茶碗的好女婿,”岳乐顿了一下,接着自言自语的说,“其实,摔了茶碗,又后悔了,也算得上是好女婿了吧?”低头收拾茶碗的福晋听了丈夫的话,扑哧,笑出了声。
大雪天,外面寒风凛冽,屋里烛影摇曳,暖意融融,郡王府里,人间乐事。紫禁城中,福临又守着成堆的书册奏章,度过了又一个无眠之夜,老天爷是无法体会俗世的欢乐的,他是天子,老天的儿子,人间的脉脉温情,于他而言,同样是,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顺治十一年的三月,北京城的初春,泥土芬芳,大雁北归。乌云珠在这样一个春意无边的美丽日子披上了嫁衣,做了襄郡王博果儿的福晋。董离手中的的团扇还轻摇着少女时代的她对美好未来的希冀,乍为人妇,她却在懵懂间成了襄王府的女主人。
筹备婚礼的时候,就恍然听人说起,皇上要聘科尔沁部,弼尔塔哈尔王公的侄女为正宫皇后。这月戊申,又听人说,皇上的第三子玄烨出生,他的母亲是已经失了宠的佟贵人。废后立后,失宠得宠,皇子皇女,想到这里,乌云珠忽然松了口气,她看着新婚夫君熟睡的脸庞,下地摊开纸,提笔写信给父母,“儿感太后赐婚之恩,万事遂意,懿太妃亦居于藩府中,待儿若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