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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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都还年轻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一个叫做流浪的游戏。也许他与生俱来的悲伤和他与生俱来的不安份是促成这个游戏的催化剂，虽然在那个时候，他们更愿意称之为叛逆和不羁。少年的倔犟令他们即使血流满面也不肯放下拳头承认：其实他们都孤独。
于是便开始携手走上一条未知目的地的铁轨，习惯以后，这个年龄的孤单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但若因此而觉得寂寞，便会深深痛恨自己的懦弱与无力。他们称对方为同伴，起初确实是有些许吸引力的存在，当TOSHIYA第一次被京的声音拐走的时候，当他在下着大雪的长野，被光溜溜的没有槽的轮胎的机车迎接的那一天，某种早已灭绝的憧憬在心底的某处发了芽，带着雏鸟破壳的忐忑。他放任着这种感觉，起初却并没有，希冀过他会成为他的羽翼。
那个人，常常用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旁观周围的一切，以毁灭的视角，书写瑰丽悲伤的歌词。他喜欢在这样毫无表情的瞳仁里，看见自己的笑影。
“京~~~~笑一个给我看，好么？”蓝色头发的TOSHIYA，总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想出各种各样的花招来缠他。
“干嘛？”
“笑一个嘛，笑一个嘛！”
“……”
“哎……是笑不是龇牙~~”
“去！我不要，麻烦死了～”
缠起人来的TOSHIYA真的很烦，也很吵，完全没有初见他时羞涩美丽的样子。那时候的他是说出了“下次想跟你一起演出”这样可爱的话，后来也真的站在了自己右手边的舞台上，绝美的侧影令多少人为之痴狂。然而即使并肩而立，他们也不曾梦想过飞翔——从没有过这样切实的梦。他们只是像困兽一样挣扎着，发了疯似的挣扎，试图甩脱身上那些所谓的其实却所剩无几的束缚。
他用尖锐的利器划开自己的手臂，感觉痛苦的蔓延，他听到台下的女人哭叫着喊“不要”，他狂笑，那是一种背叛的快感，渐渐的，笑声变作哭泣，这样的快感终究淹没不了顾影自怜的绝望。
每个眼见京自残的人都会觉得疼，除了他。当TOSHIYA嬉笑着握起他的手臂端详他的伤痕，京甚至觉得，TOSHIYA比自己更喜欢毁灭。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好可怜喔~”他轻描淡写的口气丝毫听不出怜悯的味道，这也是京喜欢他的地方，只有TOSHIYA会欣赏他的痛苦，与他完美的外表完全背离的，欣赏那些丑陋的伤疤。
他笑得像一朵淡白的花，当美丽的东西绽放在污秽不堪的绝境，会令人产生一种纯真的错觉，就像弃置婴孩尸体的垃圾场上空飞过的海鸥……然后他低下头，朝圣般的吻上京的伤痕，舔过干燥的血痂令它们重新变得温润。
这一刻的他又是魅惑的，当他抬起头来，京看见TOSHIYA的唇上沾染着自己艳丽的血腥，一瞬间就不知为何冲动起来，抓过他的衣领狠狠占领那双叫他心乱如麻的红唇。
这是初吻。充满腥甜味道的吻。
然后是约会，却没有初吻那般惊心动魄。
仿佛一段又一段不明终点的旅行，两个人沿着遍布冷黄色锈迹的铁道一直走。有很多约会经验的他，和几乎没有约会经验的他，似乎都很享受这份被放逐的惬意。TOSHIYA对于铁轨的热爱，类似于京对诗的热爱，在铁路边的小旅馆里，他说过，他喜欢火车轰鸣而过连带着地板都随之震颤的声音，心底某种郁结的情绪会在此刻溃散，那感觉就好像□□的快感。而在这个时候吻他，他甚至会反应不过来。京望着TOSHIYA的眼睛，幽深的黑色凝视着空无一物的轨道静静延伸至远方的迷雾，京觉得TOSHIYA是被那团雾气迷住了，心绪也随之越飞越远。
想说带他去坐一次火车吧，看看迷雾的尽头究竟有什么。可是到了车站才发现，他们身上的钱付了旅馆的租金就不够买车票了，现实就是这样残酷的二选一，没有选到的那一边永远成了无法奢求的梦想。
车站冷清的长凳边，他们好像孩子一样幻想着铁道的尽头，迷雾的终点。兴奋得好像孩提时代打迷宫游戏，总要寻遍了每一条路，得到了每一个宝藏才能满足。说着说着TOSHIYA靠着京的肩头睡着了，他轻缓的鼻息呼在京的脖子里，让京觉得很安心，想说就这样呆着哪里都不去也很好。
最后总要回到出走的起点。回程的路上京问TOSHIYA是不是想走得再远一点？心想再远一点的地方又是哪里呢？也许是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可现在这样不是吗……总是想要挣脱，却说不清桎梏住自己的束缚究竟是什么。
TOSHIYA浅浅的笑着，说不要，我只要呆在京的身边就好了。有时候他就是这样简单，简单得轻易而幸福。京看了TOSHIYA一眼，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无从说起，只低低骂了句笨蛋。
那时候的他们，与其说是恋人，更像是相濡以沫的伙伴。正如TOSHIYA不肯承认BAND的团员是他的“朋友”一样，他说，是“命运共同体”。其实他那时并不懂什么是命运，却用了这样华丽的词藻……真要说了解，那也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玻璃般脆弱的少年时代，成长的轨迹和普通人一样曲折迷惘。亦与普通人一样，打破那份平静的，是爱情的来临。那样的爱情并不是连贯的，通常，他还是在假日尽量不与团员接触，寻找新旧朋友四处喧闹，坚持着自己的“私人空间”；他也还是静静的呆在一个人的小屋内，悠闲的点燃一支烟，淡笑着看小宠物们嬉闹。只是偶尔，嫉妒会像排山倒海袭来，一时间独占的冲动令痛苦变得疯狂。一次又一次突如其来的爱情和当年的初吻一样凄丽惊鸿，鲜血淋漓。他们都在试探着，那样的碎片可以扎多深，要承受那样的伤口可以有多痛。
那是一段混乱的岁月，充斥着追逐与拒绝，相爱变成自虐。他们说分手，因为他的不安份，因为他的不温柔，分离的心却忘不了身体的纠缠，悲哀的，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过是困兽。
唯一不变的是，他站在他的右后方，听尽他的眼泪和绝望，他站在他的左前方，看尽他的笑容与妩媚。当TOSHIYA再次带着冷酷的怜悯吻上京的伤痕，京问，你还想走吗？这次，我们真的可以走得很远了。
TOSHIYA不解的抬头，看到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似有倦意。
终于决定放弃爱情……却放弃不掉彼此。他们踏上真正的旅途，遗忘那份带着成长的甜蜜冲刷迷失掉自己的激情，认真的一步一步行走，然后，真的渐渐卸下了伪装自己的华丽外衣。
在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他的歌声飘扬，他还是只为了自己歌唱，不管台下的观众是否听得懂。奇妙的，那声音渐渐带上柔情，好像从遥远的地方飘来，马上又要飞走消逝。与往常封闭在密室里的嘶吼不同，他第一次，想要抓住它。
TOSHIYA顺着京手掌的方向抬头望向异国的天空，那样高……那样蓝……他觉得眼睛刺痛。
他觉得他们仿佛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这一刻没有束缚了，一种淡淡的伤感自心底蔓延……了然命运的同时，他也开始明白，禁锢住他们的，其实一直只是他们自己而已。
某个流浪的早晨，京自睡梦中醒来，身边男人轻缓的鼻息拂在他脸上。京仔细端详男人的脸，低垂的眼睫并不是自己一直以为的那样完美，洗尽铅华与魅惑后，徒留寂寞。蓝色的发，黑色的发，棕色的发，变成他从未想象过的金棕卷曲。曾几何时，稚嫩的脸颊也开始带上成熟的精悍，鼻梁依然秀气，嘴唇没有笑，却依然甜蜜。他还是习惯着对自己说喜欢，却不再轻言说爱，是他的体贴，还是他的胆怯？
看着看着，发现那嘴角又熟悉的翘了起来：“我有那么帅吗……让你又看得入迷了？”
“滚！你个痣男！！”京发起狠来就是一脚，混蛋~居然装睡！
那敏捷的身体闪避了一下，就马上扑到自己身上来，“妈的，叫你不要踢重点部位，你还每次都朝着这个方向来？”“我习惯了不行啊！干嘛压上来？”“我也习惯了怎么样~”
“白痴！这种对话太没营养了，起来！”
“………哦。”
已经不存在身体上的纠缠，两人分别洗漱以后吃完早餐，看了看窗外略显阴霾的天空，决定出门。
今天是移动后的整休日，没有LIVE。
走在陌生的街道上，街头艺人断断续续的风琴声飘过耳际。这个国家的冬天很冷，京不小心就被清冽的空气呛到，打了一个喷嚏，感觉到寒意的同时，那只手悄悄握了上来。
“TOSHIYA……”
“嗯……怎么了？”他漫不经心的回过头来，仿佛籍由掌心渡来的温度只是一个很平凡很自然的动作。简单的，和他的眼神一样，简单得轻易而幸福。
“……不，没什么。”又一次欲言又止。京想他这辈子在看到TOSHIYA的眼睛的时候，也许永远都找不到适当的措词。
他想起那一段漫长得毫无边际的铁道。身边的人，总喜欢好像踩平衡木一样踩在凸起的轨道上，提着外套摇摇晃晃的走。风吹乱他黑色的头发，那柔软的风，带着叫人无法承受的轻盈。
那时是想逃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沉迷于他或许也是一种逃避的行为。可是走了那么多次的铁道，又怎么能叫做陌生呢？
最后，他还是想在陌生中抓住一些什么。也许是他所有伤感的归宿。
“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说，只要呆在京的身边就好了。
“哎~哪一句？”不记得也没关系……
右手突然落空，是TOSHIYA被路边的小摊子吸引去了。“京，你看！这个好像很有趣！”摊贩面前的黑色绒布上，摆放着各种各样造型独特的银饰，是他们这一行的人很容易就会关注到的东西。
京默默审视着，伸手扔下两张钞票。“喂！京，钱啊……”
叫什么叫，不过是我们一张单曲的价格。京撇撇嘴，拿起两枚式样简单却很别致的银戒，比了比大小，选择一枚套在自己右手的无名指上。
“手。”
TOSHIYA愣愣的伸出手，看着京将剩下的一枚戒指慢慢套入自己左手无名指的关节。他修长的右手与自己骨节分明的左手相合着，又慢慢改变角度，十指交错的握住。
“京？”TOSHIYA错愕的望向京的眼睛，那双大大的眼睛和他初见时一样，可以看到淡然的悲伤和让他心疼的无辜……喜欢在他的瞳仁里看见自己的笑影，而那瞳孔中的悲哀，是否又是自己忧郁的倒影？
最初就是被那双眼睛吸引了，然后，十年沉溺。
“TOTCHI…”低低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再看京已站在离他两步之外的地方，冲他笑着，“回去了喔。”和他以前鲜少的笑容一样，有一种意想之外的幸福感。
“哎~~~~京！”TOSHIYA傻傻的追上去，“这个！是十周年的礼物吗？”多少年了，这只张牙舞爪不易驯服的小兽终于学会对他温柔，上苍也要感泪。
“不是，是二十周年的礼物。”
“我们哪有……哦。那个，回去以后我可以亲你吗？”
“……”干嘛不现在亲。
你是我左手的眼泪，我是你右手的幸福。当十指相扣，飘泊的我们，终于找到了流浪的尽头。
07.2.17 BGM：CONCEIVED SORROW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