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浪漫》Mystic_Muse

3、第二章 文艺外表下那颗二逼的心

　　当天下午。

　　咖啡厅里回绕着低沉柔和的音乐，暖黄色的挂灯温馨得让人昏昏欲睡。展翌独自坐在落地玻璃窗边，漂亮的手指轻轻蹭动着瓷质咖啡杯。在他的膝盖上横着一本原文书，整齐排列的字母看起来十分优雅。

　　他望向窗外的眼神有一丝忧郁，有一丝困惑，有一丝悔恨，有一丝疲惫，有一丝无奈，有一丝犹豫，有一丝焦灼，有一丝绝望，有一丝不安。

　　加起来是九丝。

　　进入汤姆苏模式的展翌还能用那双多情的眼睛表现出第十种情绪，那就是暴躁。

　　他哀而不伤地低下头，在iphone5上飞快地输入着短信。

　　“卧槽薛X那贱人让我们查的什么文献啊老子一个字都看不懂啊摔！”

　　曹老板立刻回复：你在哪儿呢我来找你。

　　没过几分钟，咖啡厅的门哗啦一声打开了。赵梦得捧着厚厚的几大本书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她把书往沙发上一丢，嘴里喊着渴死我了，伸手就去拿展翌面前的那一小杯咖啡。

　　“等！”展翌话还没说完，赵梦得就一口咖啡喷了出来！

　　“草这什么东西，苦死了卧槽！”赵梦得皱着眉头怨念地瞪着展翌，展翌脸上挂着足以迷死人的帅气笑容，嘴里却拿旁人听不见的声音低低道：

　　“傻逼，双份意式浓缩，你拿来解渴？”

　　说完就两手往裤袋里一插，潇洒地朝吧台走去：“还是海盐奶盖红茶？”

　　“滚烫的，老娘来姨妈。”赵梦得把嘴巴里的苦味吐吐干净，眉头还是皱得老深。

　　展翌点完单回来后就坐到了她身边，拿起她借的书来看。混杂在一堆医学书籍里的是张爱玲的《小团圆》，展翌抿唇一笑，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了？”

　　赵梦得白了他一眼：“老娘是文艺女青年。话说那什么补阳还五汤我借了本书回来，小鼠脑缺血模型也借了。你借的什么？”

　　“《小鼠实验》，还有《小鼠解剖图谱》。你那本脑缺血我也借了，翻了几页，全都看不懂啊……”展翌慵懒地靠在了沙发上，露出无奈的神情。他知道隔壁桌上有两个女生偷偷看他好几回了，甚至还拍了张照，因此毫不吝啬地将自己英俊潇洒的一面展现给她们。

　　赵梦得看看自己手里的中文版脑缺血以及他手里的英文版脑缺血，再看看邻桌女生崇拜的眼神，心里便明了，脸上更是不屑：“让你装逼。”

　　“不装逼怎么勾搭妹子？对了光棍节我们班有晚会，你来看。”

　　“你这是邀请我啊？”赵梦得手掌一摊，“邀请函呢？”

　　展翌微笑，低头在她手背上优雅一吻：“这样可以吗？我的公主。”

　　邻桌女生露出惊讶而兴奋的神情，赵梦得却迅速地把手抽了回去，一脸鄙夷道：“别恶心我，姨妈都给你吓漏了。”

　　“……你再不学学我，就真的没有男人要了。”展翌靠回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理理袖子。

　　赵梦得瞪了他一眼，狠狠地翻开了《小鼠解剖图谱》，咬着牙小声道：

　　“你麻痹，gay了不起啊？”

　　——展翌是弯男，这件事只有小于等于二个人知道。

　　一个是他从小到大要不同班要不同校的孽缘好友赵梦得，另一个就是他的极品ex，括号不知道现在还活着不。在高中里展翌跟ex曾经发生过很多奇葩事，不过当时大家都以为他俩是玩玩儿的，连展翌自己一开始都只是玩玩的，没想到玩儿玩儿玩床上去了，这问题就严重了。

　　展翌决不可告人的秘密之一：其实不是他甩了ex而是ex甩了他。

　　当时是这样的，两人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展翌开始思考他俩将来的关系这种严肃问题，而ex一边摸着菊花一边说：痛死了，几天不能打游戏了。

　　展翌说：还十几天就高考了，打个毛线。

　　Ex说：我不想念书了，我们私奔吧。

　　展翌嘴上说行啊奔哪儿去，心里知道他也是玩玩的。

　　于是两个二逼青年带了二百五十块钱离家出走了，展翌出门前还悄悄给爸妈留了字条说去同学家复习功课，住两天就回来。

　　然后ex开开心心地买了两张火车票，开开心心地把展翌拖上了车。

　　Ex说：我要让他们找不到我们！谁都找不到我们！去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

　　展翌说好啊，然后ex把两人手机扔出了窗外。

　　展翌顿时无语，安慰自己说反正身上的钱还够买回程票。

　　两人在一个偏僻安详美好如世外桃源的小城下了车，还没出火车站就发现钱被偷了。展翌立刻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大傻逼。

　　展翌说要去报警，警察可以把两人送回家。Ex在大庭广众之下哭着说你不爱我了你要抛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呜呜呜我要跟你分手，然后内牛满面跑得飞快，一下子没影了，追都追不回来。

　　展翌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超级大傻逼。

　　带着仅存的良心，展翌在火车站周围饿着肚子找了两天，连洗头房都跑进去看过了生怕那个贱人被割了JJ丢黑店里卖菊花儿。当他实在撑不住去找警察求助时，才知道两天前ex跟他分完手就回家了。

　　展翌快疯了。

　　见到ex，还没开口呢，那贱人冷艳高贵邪魅一笑，说：我们不是结束了吗你还来找我干什么？然后双目含泪决然离去，留下展翌一个人，半晌才回过神来自己真TMD被甩了。

　　完了继续准备高考，当年的作文题是拒绝平庸，展翌毫不犹豫地写了ex的奇葩事迹，结果作文零分，理由是主题不积极。

　　事后得知ex也写了那件事，结果变成了高分作文被下一届的学生们传阅欣赏，一时传为美谈。Ex也借由这次的超长发挥进入了理想大学，而苦逼的展翌捧着个没法见人的总分沦落到了W中医药大学。

　　以上是展翌决不可告人的秘密之一。

　　回想完毕，赵梦得看着小鼠脑部剖面图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展翌问：笑什么啊你。

　　赵梦得说：今天天气真好。

　　展翌：……

　　在咖啡厅看了一下午的书，展翌装了一肚子的医学术语都快拉稀了。临走前展翌突然收到短信，赵梦得无意瞟了一眼发信人那栏上的“允叔”两字，笑道：“这就开始喊叔了？”

　　“有意见？”展翌点开短信，上面写着：晚上有空吗？我晚上七点要做新的脑缺血模型，你可以来看。

　　“我不用去了吧？反正以后我跟薛X比较多。”赵梦得说。

　　展翌点点头。薛文殊的方向是忧郁症，而陶允主要做脑缺血，让两人自己选跟谁。曹老板毫不犹豫地选了忧郁症，展翌没什么意见，就跟了陶允。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就此分别。展翌看看时间还早就在校园里闲晃，一圈晃下来才刚六点半，实在没地方好去，只好绕到实验室去看看。

　　没想到112的灯亮着。展翌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坐在显微镜前面的陶允。他没穿白大褂，套了件很老式的棕色夹克，让展翌顿感穿越回了九十年代。

　　偌大实验室里就他一个人，呆呆地捧着面包对着个显微镜，看上去孤零零怪可怜的。实验室还是白天那样子，蓝白黑的色块明晃晃的，晚上却显得有些冰冷。

　　“……老师。”展翌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噢你来啦，这么早。”陶允放下手里正在啃的面包，招呼他坐。

　　展翌瞟了那个干巴巴的面包一眼，问：“老师你不会现在才吃晚饭吧？”

　　“哎。”陶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显微镜下面放了个长方形的瓶子，朝上的那一面还贴了几个胶布，展翌立刻被吸引了目光：“这是什么？”

　　陶允立刻放下面包，说：“这是培养瓶，我垫在小鼠下面当手术台用的。既然你来了，那我现在就开始做吧。你早点看完可以早点回去。”

　　“不急，你先吃。”展翌瞟瞟那个白面包，又瞟瞟陶允高大的身躯，心里怀疑他真的吃得饱吗？

　　陶允愣了一下，笑起来：“噢，好的。”

　　陶允三口两口吞完了面包，然后把一笼活蹦乱跳的小白鼠拎到实验台上，拿起针筒说：“我现在给老鼠打麻醉，用的是水合氯醛。小鼠一般用3.5%浓度，打0.35毫升。”

　　展翌记下了。

　　陶允把麻醉过的小鼠放到实验台上，虽然小鼠已经失去知觉但他还是摸了摸它的头。展翌看着他用胶布把小鼠固定成了一个“大”字，心里顿时产生了某些邪恶的想法，不由好笑。

　　紧接着，陶允解释了脑缺血模型的实验流程。说起来很简单，拿根细线把小鼠的血管堵住就行了，但当陶允拿起小剪刀把小白鼠的颈部皮肤剪开时，展翌立马就蔫了。

　　“你来看，这根是颈总动脉。”陶允把显微镜让给了他，展翌发觉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展翌看了一眼，勉强辨认出那根最粗的血管。实体跟理论差很多，展翌根本没法把眼前乱七八糟的血肉跟白天看的解剖图谱对应起来，只好像模像样地点点头站起来。

　　陶允继续。到了该插线栓的时候，他插了好几次都插不进去。展翌在旁边也看不清楚，只是感觉到他好像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第一次带学生，有点激动。”陶允忽然推起眼镜揉了揉眼睛，用力地抽了抽鼻子，然后重新拿起镊子。

　　……激动得内牛满面了？

　　展翌心里一囧。这个陶博还真不像老师，教个学生都能兴奋成这样。据说他去年才读完博士，在家呆了很久找不到工作，现在终于当上老师了，有点激动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话说回来激动到哭出来也有点过头了吧？

　　……比起老师来，更像个大孩子啊。

　　展翌在内心摸了摸他的头说了声乖，表面上仍是认认真真看实验的样子。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陶允终于成功地把线栓插到小鼠血管里去了。接下来是娴熟的缝合与标记，他又摸摸小鼠的头，才把它放回笼子里去。然后拿出下一只。

　　一笼四只老鼠，做了大概一个半小时。除了最开始那只有些不顺利，后面的都很完美。展翌把实验流程都记在了本子上，假装随口问道：“我看到书上一般用大鼠做MCAO模型，你这里用小鼠，有什么不同吗？”

　　陶允愣了一下，忽然微笑起来：“你已经看过文献了啊？这样很好。看来你很好学！很好！”

　　展翌小小地得瑟了一下。陶允给他解释了以后，低头一看手表，说：“好，实验做得差不多了，你要不先走吧？”

　　“嗯。”展翌刚走两步，陶允又叫住了他。

　　“你们有白大褂吧？下次把白大褂穿来，不然衣服容易脏。”

　　展翌回头笑道：“你自己不是也没穿？”

　　陶允低头，随即尴尬道：“啊，还真是……我忘记了！不好意思啊。”他抓抓脑袋，呵呵地笑了笑，“我有时候操作不太规范，你不要跟我学。白大褂最好还是穿一下。”

　　这家伙越来越不靠谱了……

　　展翌这样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的很不像个老师啊，没有架子不说，还老在学生面前犯错。不过知错就改，是个好孩子！

　　“那我就先走了。”展翌笑着走到门口。

　　“好，好。路上小心。”

　　实验室的门重新关上，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照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实验室内外温差很大，老鼠都得恒温养着，不缺水不差粮，日子过得比人还好。

　　展翌把手插进口袋里，一个人走下楼梯。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多，深蓝色的天空都已经爬满了星星。这个时间还留在实验楼的恐怕就陶允一个人了。

　　他回头朝112看了一眼，日光灯还亮着，很是抢眼。

　　可能接下来还有别的实验？又或者他想跟老鼠培养培养感情？

　　……说不定还在激动得偷偷擦鼻涕呢。

　　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展翌心情愉悦地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