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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谋生之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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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谋生之道
手冢与不二分道扬镳后的第三天开始出现比较窘迫的情况——没钱了。
他身上所带值钱之物不过两样,掌门的白玉令,十六岁生日时不二送的青玉簪。无论如何,这两样都不能随便拿去典当。所以现在,手冢面临着非常尴尬的情况,俗话说一分钱逼死英雄汉,手冢在想他要怎么才能不至于被饿死。
照理说一个身体健全武功高强的大男人,走到哪都能养得活自己,但是,如果要他以青学掌门之尊找个跑堂或者搬运的苦力,他觉得是做不出来的。要去街头卖艺,就更做不出来了。恐怕今天卖过艺,明天青学就不必在江湖上混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穷则变,变则通,手冢通过半个时辰的深沉思考,终于想到办法了。
不管你闯不闯江湖,只要你活在这个世上,就会听过许斐刚这个名字。据说是这个人创造了东陆大地,他是这片土地的创世之神。
这个人,不,这个神把自己的灵力无私奉献给这个世界后就性情大变,时黑时白,黑的时候颠倒乾坤,搅得天下大乱,妖孽横生,白的时候海清河宴,欣欣向荣。因此他既被尊为创世之神又被称为邪帝。
他在白的时候喜欢山水泼墨画,这世上流传了几幅。手冢少年时在皇宫内见过,皇帝曾经感叹不愧是神人,世间无限丹青手,没有人能画出那样险峻的山,那样灵秀的水,但手冢不信邪,偏偏模仿了一幅,以假乱真,连皇帝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迹,哪个是仿画。
如果有人卖许大神的仿画,就算明知是仿,也会有人愿意高价收购吧?
手冢把身上最后几个铜板给了店小二,要来了笔墨纸砚,花了好几个时辰,完成了一幅许斐刚的泼墨山水,拿到古董店去卖了个好价钱。
古董店老板如意算盘打得山响,这幅画如此逼真,他花一百两银子买入,将来会以十万两卖出。这利润翻了多少倍了?
手冢见老板笑得露出大板牙,市侩又阴险,有些不悦。
“你那砚台怎么卖?”手冢拿着一百两白银问老板。那方砚台小巧古雅,边缘雕刻着几十朵梅花,朵朵都栩栩如生。如果不二看到,一定会喜欢。
老板见他肯以一百两把画作贱卖,就知道这个看似冷峻的书生其实老实的人,肥羊送上门,不宰白不宰!
“一百两。”老板说,估计多了他也出不起。这砚台虽然看着古朴,做工不错,却是近物,并不贵,十两银子足以,但他开店,赚的就是手冢这种人的钱。
手冢冷冷地道:“这幅画值多少钱我是不知道,由你说了算。但这砚台,十两我说了算,你亏不了!”
银子往柜台上一扣,手冢傲然霸气地把人家砚台拿走了。老板为他气势所慑,一时间竟然不得言语,直到手冢走出二里地,才听到古董店一声长嘶:“抢劫啊!来人啊,抓住那个高个子。”
手冢冷着脸,以一副所向披靡的架势朝前走,路上的人见到他都纷纷善变,却不想突然闯出来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拦住了他的去路。
“喂,是你抢劫吗?”少女声音低柔动听,人却长得不怎样,五官平淡,一脸雀斑。
手冢淡淡地道:“我给心上人选了个砚台,付了钱的。”
“但店主说你抢劫,你跟我回去对质。”少女不依不饶地说,固执地挡住手冢。
手冢嘴角一动:“打赢了我就跟你回去。”
少女冷笑:“原来你也会武功,却在这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商贾,为难我一个姑娘。”
手冢淡漠地道:“我没欺负谁,更没为难谁。我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他转身欲走,那少女追上去抓他肩膀:“别想逃。”
手冢蹙眉,抬手反扣她手腕。少女反应机敏,朝后一缩。两人动作都极快,一来一往之间便打斗起来。
这少女所学极广,以手冢见识,也难以辨别她到底出生何门何派,任何一门绝技,他都随手拈来,却在手冢还没完全破解时换成另一个门派的招数。
手冢到底没功夫和她纠缠,且战且退,从城里打到郊外偏僻处。
“姑娘,你苦苦纠缠于我,难道是喜欢上我了?”手冢在打斗中问。
那少女啐他一口:“我才不会喜欢一个不懂怜香惜玉又不解风情的冰山面瘫。”
手冢冷笑:“那你的作为真让人费解。”
两人边打边斗嘴,忽听一阵靡靡的乐声传来,这乐声听着诡异,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打斗。
“什么乐器?”手冢问。
少女蹙眉:“好像是异国之音。”
“快走吧。”手冢刚拖着少女想跑,就听有人传音入密道:“美人儿,既然遇到了本王,你还想走吗?”
这人声音之华丽比起迹部也毫不逊色。
那少女全身一颤,道:“糟了,是波斯的蝙蝠王。”
这人的可怕程度仅次于成为邪帝时的许斐,据说他练的是邪门功夫,专门寻找年轻美貌的男子交合,采集人的阳气和内力,五年前在中原兴风作浪,数十个名门正派的弟子都遭了殃,直到立海的幸村以一己之力将他打伤才不得已退回波斯。
那一战幸村伤得远比蝙蝠王要重,看情形,蝙蝠王已经痊愈,而幸村却久病不愈,立海交由副门主真田弦一郎管理。
如果说不二周助是江湖第一才子,手冢国光是江湖第一冷美人,菊丸英二的轻功江湖第一,那么幸村就是天下第一,有别于前三者,他不需要任何定语束缚,所有的修饰词统统去掉,无人可替的天下第一。他十五岁时已经打赢了所有人称霸武林,江湖人称神之子,他的绝学号称不可破解。而他遇到蝙蝠王尚且两败俱伤,以手冢和这个看似未解人事的少女,如何能敌得过?
手冢眉头一蹙,对那少女道:“你先走,我来挡他。”
“我走了你只有被他采干一个下场,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不想看你那个下场。”少女甩开他的手笑道,“你已经被他的气机锁住了,我们都走不了。”
手冢冷冷地哼了声,改握住这少女的手。
少女不悦地瞪他一眼:“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摸了我的手要负责的!”
手冢严肃地说:“我知道,我会负责的。”
那少女有点犯傻:“你不是有心上人了?就算我没丢下你一个人跑,你也不必心生感激到愿意娶我啊!”
“你不是要我负责吗?”手冢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到底要不要他负责啊?这人的心思真是难懂。
少女甩开他的手,怒目横视:“这世上让你愿意负责的人还真多!”
手冢莫名其妙地和她大眼瞪小眼。
突然一顶垂坠着薄纱的轿子到了他们面前,轿子前是一个赤脚抱琵琶的少女,抬轿子的四个年轻男子竟然生的一模一样。
雀斑少女啧啧称奇:“我第一次看的四胞胎呢。”
笼罩着轿子的薄纱是半透明的,坐在轿子里的男子有一张邪俊的脸,那双浓黑的眉像利剑般邪飞入鬓,十分英气。他的膝上放着一张二十一根弦的瑶琴。
“姑娘既然猜到我是谁,还能处变不惊,真是好胆识。”蝙蝠王开口,语气似在调侃。
本来在雀斑少女的心中,蝙蝠王的声音应该是阴沉的,长相应该是猥琐的,却不想他竟然是个长相英俊声音华丽的美男子,她不禁觉得如果这人不采人阳气盗人内功,和他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不采女人,我当然不怕了。”少女对他笑了下,毕竟这人是邪派的绝顶高手,客气点总是没错的,说不定好言相商,这家伙心情一好能放过冰山一马呢。
蝙蝠王慵懒地道:“嗯,我真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你走吧,我要你旁边这个冷美人。”
手冢闻言傲然道:“你要,我却不能给,我有老婆的。”
说着举起和雀斑少女像我的手摇晃了下,示意两人关系。
雀斑少女的表情有点微妙,咳了声道:“尊驾知道我这种丑女找个人嫁了有多不容易吗?我就这一个夫君,还请尊驾放过他。中土武艺高强的美男子不计其数,您就忽略我夫君吧。”
少女一生对阵敌手从未采取逃避的态度,实在是因为这个对手太强了,不得已暂时采取保存实力的战略。
“小丫头尽会胡说,中土本王看得上的美男子不过区区几个,你家夫君是一个,还有他同门的两位师弟,不二周助和菊丸英二。再来就是迹部景吾、幸村精市和白石臧之介,不过六人,何来不计其数之说?”蝙蝠王似乎对这个雀斑少女颇有几分好感,对他说话的语气很是和蔼可亲。
手冢心中一凛,这人不可饶恕,不但想糟践自己,还想凌辱他同门师弟们,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有那个邪念,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手冢语气森然,抽出腰间软剑魅影,斜指向蝙蝠王,“先赢了我手中的剑再说。”
雀斑少女一把拉住他,挡在他前面道:“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打打杀杀,不如这样吧,蝙蝠王您雅号韵律,我也会弹一点琴,不如我们比比看谁弹的好听,如果您赢了,我就当没有遇到过我相公,他给您采干了我也打落牙齿混血吞。但如果我赢了,您就放过他,找旁人去,如何?”
蝙蝠王盯着这个雀斑少女,这女子有一双极美的眸子,转动时犹如颤动的水银,灵气四溢,非常惹人注目。
“我听说中土乐理造诣最高的人是不二周助,但我想即便不二周助在我眼前,也未必能赢我,小姑娘,我今日心情好,不但愿与你一睹,而且你还有一次机会更换比试题目。”蝙蝠王好心提醒雀斑少女。
那少女潇洒地笑道:“不必换了,您不知道,我的琴艺比我任何一门技艺都要好,如果我在琴上赢不了您,那么我在其他技艺上都不可能赢。”
蝙蝠王看她的眼神越发感兴趣了:“只可惜你是女子。”
手冢不由皱了皱眉头,他有一种自己所属品被人觊觎的危机感。
“您先请。”雀斑少女做个请的手势。
蝙蝠王伸手聊起轿前的白纱,注视着雀斑少女片刻,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芝兰爱子。”雀斑少女浅笑说。
蝙蝠王点头:“我会记得你的。”
芝兰爱子垂下眼睑翻个白眼,谁要你记得?
蝙蝠王闭上眼静心凝神,手指抹上琴弦,指落音绽,那乐声不单单只能用美妙来形容,爱子姑娘和手冢仿佛见雪云散尽,梅花初蕊,柳叶新芽,有司春的仙人对他们颦轻笑浅。
乐声美到极致,便是如此,不止给人听觉上的享受,还给人视觉的享受。
一曲终了,手冢脸沉得厉害,蝙蝠王曲调多变,曲子华丽,一曲之间变化了二十四种指法,就算这个“芝兰爱子”再厉害,也不过只能和他平分秋色罢了,而且输赢的判定并没有说清楚,好听不好听,是由当事人说的算的,如果到时候蝙蝠王坚持自己弹得更好听呢?
“芝兰爱子”比手冢反应慢了半拍,回过神来立即给蝙蝠王鼓掌。
“这曲子高妙,听说曲如其人,您这样的人,如果没练那种邪门的功夫该多好?”芝兰爱子真诚地说,语气之间很是惋惜。
蝙蝠王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从手冢身上转移到她身上:“如果你是男子该多好。”
这两人都为彼此惋惜,惹得手冢不悦地咳了声:“爱子,该你了。”
蝙蝠王对恭立一旁的少女道:“丽奴,把我的琴拿去给爱子姑娘。”
芝兰爱子快一步道:“不必,我有琴。”
他话音刚落,右手一挥,袖中七根琴弦飞射而出,在靠近的树上绕了一圈又回他自己手中,七根线均匀排列好,在手中束紧,宫商角徵羽五根弦分别缠在右手五指根部,余下两根缠在食指和中指的第二节指节上。左手持琴,右手弹奏。
他只有一手操琴,指法单调,琴声稀疏,寥寥数语,可这疏与这寥之间却意境深远,妙谛无限,当真是大象无形。
蝙蝠王的已经韵臻佳境,如平地生莲,但这个芝兰爱子的琴声却是诸多不可说。
如以繁复的指法弹奏出华丽的曲子,只能说是上乘。但大象无形、大音而稀,即便指法单调却弹奏出让人心神俱醉的曲子,才是真正高杆,后者比之前者又不知难了多少倍。
“你赢了。”良久之后,蝙蝠王淡淡地说。
芝兰爱子抓住手冢的手道:“多谢,我们先告辞了。”
“等等,手冢国光可以走,不二周助,你留下。”蝙蝠王狡黠地笑了。
芝兰爱子差异地回头:“你说什么?”
“中土不可能有乐理造诣在不二周助之上的人,即便有那样的人,怎么又和手冢国光纠缠不清了?”蝙蝠王看“芝兰爱子”的眼神剥离了伪装的亲和,露出赤裸裸的占有欲,“眼下,不二周助,你才是我最想得到的人。”
“你当着我的面说要得到我妻子,当我死人是不是?!”手冢这次真正发怒了!
芝兰爱子嘴角抽了抽,用胳膊撞手冢:“师兄,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看不出这冰山倒是挺会演戏,不过“芝兰爱子”却不想承他这个情,手在颈胸交界处一撕,一张面具从脸上脱落,露出原本俊秀出尘的面孔来,赫然是和手冢分道扬镳的不二周助。
“你刚才不是说要我负责?那你就是我妻子。”手冢面对他的变身一点也不奇怪,好像早就知道这个人是不二周助。
不二讥诮地笑道:“刚才是逗你玩,如果摸一下就要负责,你得对多少人负责?全师门的人都给你摸过。”
蝙蝠王这时候饶有兴致地插了一句:“看不出这个冰山还蛮花心的嘛,全师门都给他占有了,我对没节操的人不感兴趣。”
“你闭嘴!占有你妹的,我说摸就是占有啊?说没节操,谁比得上你?”不二偏过头对蝙蝠王怒喝。
小蝙蝠大约觉得美人就该有点脾气,嘿嘿一笑,竟然全不在意:“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话别,说完了跟我走。只要你乖乖跟着我,以后我就为你守贞。”
手冢跟不二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对别人发脾气,即便那个凌乱的早晨,他冷着脸指着门叫自己出去,也没见他发怒。他总是能在怒气产生之前将之化解,然后摆出一副风淡云轻的面孔,让人无懈可击。
“手冢,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不二问,他的眸子大约因为吃过什么药的关系,由蓝色变为碧色,像料峭春寒里的枝头上第一抹新绿,十分动人。
手冢回答:“你刚纠缠我的时候,认识这么多年,你的身段、眼神、说话的语气,我总是能认出来的。”
不二点头:“原来如此。”
就算他轻易认出自己又怎样,能代表什么?只不过是熟人罢了,不要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有多特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手冢问:“你怎么会跟着我?”
不二道:“盘缠在我身上,我怕你没钱沦落到去讨乞丢青学的脸,只好跟着你了。”
手冢一脸黑线:“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不二撇嘴:“我是预防万一。”
“你怎么扮成女孩子?”手冢见他恢复本来面目,却还是女子衣着发饰,觉得很是别扭。
“英二那小子作弄我,在我包里放的是女子面具。”不二解释,拔掉发钗,解开盘结,手随意梳了几下蓬松手软的头发,束了个男子发髻。
手冢从怀里掏出个砚台递给他:“拿着。”
不二瞪他:“有你这么过分的人吗?”
手冢不解,不二道:“给我一块破砚台当临别礼物!留着送给你的迹部吧,我才不要这么重的东西。”
手冢气结:“这东西本来就是买来送你的,和迹部又没关系。”
蝙蝠王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二转过身:“你笑什么笑?”
他的站姿极为巧妙,完全隔绝了蝙蝠王对手冢的视线,但手冢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着蝙蝠王。
如果手冢还不知道他的用意就是猪脑子了,于是他运足十成内力,蕴于左手,在蝙蝠王开口对不二说话之际猛地一掌挥出。
“我——”蝙蝠王刚一开口,便察觉到凌厉的掌风闪电般击过来,他急忙提气,只来得及运行五分的护体罡气对上手冢十成内力,即便是他也不由喷出一口血来,轿子被打得四分五裂。如果他反应不够灵敏就不是急退几步站稳,而是坐在地上了!
没想到传言刚正不阿的手冢国光会偷袭他,蝙蝠王冷冷一笑,凶性被彻底激发了!
“本王把你们一起采了!”他手一挥,五个下属同时朝冢不二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