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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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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左知遥都在研究经理提交的“现行人事管理倡议书”,遇到专业词汇就翻书或者直接上网,最后倒也给他弄明白了十之八九,之后就有些哭笑不得。
杨庆之,姓是典型的华国姓,名也是典型的华国名,可弄出来的报告却跟没受过华国教育似的,完全不了解华国的国情——原来这家伙弄这个报告不是想架空左知遥,而是以一套瑞典公司的管理理念为原型,稍加改动套到了博野上。可杨庆之到底懂不懂啊?瑞典公司的理念是人力平衡,而华国的公司要求的是制衡。
怪不得双学士优秀毕业生还得托人才能找找工作,这完全就是乌托邦嘛!左知遥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轮到自己身边的各个是极品。
知道经理没有歪心,左知遥先松一口气,什么毛病都好治理,只有窝里反打横枪那是有了一点儿苗头都不能留的。他正盘算着要怎么跟他谈一谈,这天晚上倒先接到了杨庆之的电话。
杨庆之在电话里特别激动,跟左知遥说荷兰万氏财团的董事长秘书刚来电话,说万董回国探亲,看到了咱们的节目很是欣赏,人正在海城,希望能和左知遥见一面。杨庆之这家伙都没跟左知遥通报就先跟人敲定了见面时间,明天上午九点,海城老字号云记茶楼——
“老板,你要去啊,一定要去啊,届时我陪你去,明早上我去接你……”
杨庆之喝了一肚子洋墨水,一向注重个人隐私,对方什么来头?竟然让他在自己没同意的情况下就定了约会?左知遥揉揉太阳穴,耐着性子问:“那姓万的,干什么的?”
杨庆之的声音简直跟左知遥扣了他全年工资带奖金还挂网批评了似的:“怎么能说是姓万的?就算到了常青藤的讲堂里也得称人家一声‘先生’一一二机制的创始人,你当开玩笑呢?赫维茨、马斯金和迈尔森就是因为缔造了机制设计理论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可见一个机制……”
“行了,你就说,他既然这么牛逼,为什么要见我?”左知遥克制又克制,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么。我八点去接你,请你做好准备,真的老板,这次会面可遇而不可求,到现在我还怀疑是不是有人恶作剧呢……”
“恶作剧?你核实没啊?”
“明天去不就核实了吗?那是万先生啊,听他作报告都要机缘的,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大造化……”
左知遥默默挂断,直接关机。
尼玛还不知道真假呢,仅凭对方一个电话就激动成这样?这是一种什么心态啊!左知遥牙疼。
第二天早上,杨庆之果然来得很早,左知遥锻炼回来就听栾叔说,有个人在别墅大门口那边晃了很长时间了,看着好像是来送过文件的杨经理,问左知遥是不是请他进来?
左知遥看看壁钟,才六点四十,瞬时感到深深的无力,牙更疼了。
左知遥按部就班地洗漱、吃饭、看新闻、看早报,对杨庆之焦急的眼神视若无睹。栾叔倒是面冷心热,默默给杨经理上了一大杯去火的柚子金银花茶,很是担心他这一早上拱出满嘴燎泡来。
等他们好歹算是出了门,到达云记茶楼的时间是八点五十分,按说这个时间是刚好的,可进包间才发现,那位杨经理嘴里神一样的万先生居然已经到了!
万先生身材不高,左知遥和他握手的时候目测了一下,比自己矮不少,也就一米七左右,不好判断年龄,但肯定不年轻了。五官柔和,带着细框眼镜,有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意思。不像个财团董事长,倒像是大学教授。
左知遥见对方年长,本来挺不好意思,结果一看杨庆之那样儿所有的不好意思都顺着冷汗飞了。
见过追星族吗?跟那个一模一样。
万先生只带了一个秘书,姓裴,四个人寒暄后落座,四方桌各据一方。
平时杨庆之挺能说的,结果现在跟喝多了酒似的满面潮红眼发贼光,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左知遥一向不跟陌生人寒暄,这半年虽然也锻炼的差不多了,但万先生一不是直管领导,二不是合作伙伴,他连对方来意都没闹清楚,自然不会先开口给自己下套。
裴秘书直管让茶让点心。
万先生却只是含笑看着他们吃,见左知遥吃了两块杏仁酥似乎怕他噎着,还给他续了杯茶,把毛巾往他手边推了推,以便他擦嘴。
谁也没想到万先生会这么干,包房内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左知遥略微皱眉,道谢后更加无言以对。
杨庆之总算熬过了初见偶像帝的眩晕,恢复了些理智,能够正常说话了:“万先生,恕我冒昧,您对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怎么看?”
左知遥暗里惊奇,杨庆之的话题居然是谈学问而不是问来意,看来他也不傻啊。
万先生并没有回答杨庆之的问题,温和而抱歉地说:“杨先生,我这才回来,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咱们学术方面先放一放,好吧?”
杨庆之脸更红了:“您……您叫我小杨就行。是我没考虑到您的心情,实在抱歉。”他不安地动动屁股,话却顺溜多了,“我上大学的时候听过您一次讲座,后来的毕业论文也引用了很多您的卓见,没想到几年之后竟然能在家乡再次见到您,有些激动……失态了。”
“是吗?”万先生对裴秘书说,“想不到在国内还能遇上熟人——你申请的哪所学校?”后一句是问杨庆之的,他本人十多年没踏足大陆一步,以为杨庆之是海龟。
“不是申请的,当时是作为交换生去北卡交流了两年。”
“北卡……那好有六七年前了。”万先生仰脸儿想想,摇头自嘲,“那会儿不自量力,总觉得自己行,四处做演讲,有邀请就去,现在想想真正汗颜。其实我那套东西,都是多年前凭着一腔理想情怀敲定出来的,现在看来,存在很多有悖世情的东西,不足为训。企业管理的核心一个是市场,一个是人事——人事人事,以人为本,人是动态的,所以所谓机制也不过是概括总结而已,到真章上还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抓住机制理论不放。这也是我近两年才懂的道理。唔,就好比小左先生,我看着也就将届成年吧?说句交浅言深的话,恐怕他未必有时间了解所谓的机制学科是个什么东西,可是,他照样在半年内把博野做到家喻户晓,可见什么理论都只是个旁佐,人,才是驾驭事物的根本。”说着,他目光流水般转到左知遥身上,毫不掩饰地赞叹。
“我们老板,那确实是奇才!但您说您的一一二机制不足为训我却不敢苟同。不过您刚才说了,学术的事儿今天不做讨论,我也不跟您辩驳了。我们老板也……也很重视机制理论。”杨庆之想说我们老板也很仰慕您,昨晚就说要请您多多关照指教,一转头却泄气地发现见左知遥头都不抬还在吃,原本的说辞就拐了弯儿,在桌子底下偷偷踢过去一脚。
左知遥纹风不动,继续吃。他就是故意的,不占着嘴就得说话,问题是他没什么可说的。人在他心目中先分两种,自己人还是外人。之后外人又分两种,有用的还是没用的。他挺后悔什么都没问明白就被杨庆之忽悠来了。这位万先生就算三头六臂佛祖转世,他也不敢用。万先生对他的态度越友善他越漠然,有些好奇心还是收起来的好。
裴秘书看看空了一半的点心碟子,问:“小左先生早上没好生吃饭吗?要不叫两笼虾饺?点心不顶饿。”
左知遥不接茬不行了,他把剩下的桃酥往吃碟里一放,喝口茶,用毛巾擦了下嘴,一乐:“谢谢,我吃过了,就是闲磕牙的,不找点儿事儿干我紧张。小杨也紧张,是吧?”
杨庆之真诚地点头。
万先生面露好奇:“你紧张?紧张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吗?我估计一般人在你面前都会紧张,不单单是我。”他这倒不算恭维。连杨庆之这种平时眼睛长在脑瓜顶上、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摆精英范儿的人都佩服的五体投地,可见此人不是一般的牛逼。
“其实你是好奇我约你见面的目的吧?”万先生从手包里摸出烟和火机,敲敲,“抽烟吗?”
那是一只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的旧火机,机盖的地方磨得铮亮,估计是时常被人把玩的结果。
左知遥站起来拿过烟,给万先生敬一支,先给万先生点着,才又给自己点上。点完烟他把玩下手里的火机,拇指拂过狼头,赞叹:“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