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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一夜春风渡(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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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靖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站在门口,阵阵春风迎面拂来,因着已到午时,在日光的照耀下,竟带着几丝暖意。
顾北初刚从膳厅回来,看到慕靖蕊戴在头上的发簪,嘴角又往上扬了扬。他走过去,手碰了碰慕靖蕊头上的簪子,轻声问:“我亲手做的,喜欢吗?”
慕靖蕊轻笑:“若是我说不喜欢你要怎么办?”
顾北初叹息道:“本来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既然你不喜欢,那便算了。”说话间,便要拔去慕靖蕊头上的簪子。
慕靖蕊一听顾北初还有东西要给她,立即改口:“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她凑到顾北初跟前,“快把东西拿出来让我瞅瞅。”
顾北初从袖中掏出一枚白玉指环,指环晶莹剔透未作过多雕饰,简单大方带在慕靖蕊手上却是大小刚好。
慕靖蕊转动着手中的指环,还未来得及开口赞叹,便听到顾北初说:“去年你生日时,我想将它送与你,只是那时候,你对我成见太深。”
慕靖蕊拉过顾北初双手,截过话头:“抱歉抱歉,是我不对,我知道我当时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了。”她轻轻在顾北初胸前蹭了蹭,“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大不了你有仇报仇,今天全给你赚回来。”
顾北初显得若有所思,慕靖蕊则是一脸紧张。半晌,一个吻轻飘飘的落在慕靖蕊的额头,顾北初道:“便这样吧,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以前的种种不愉快,从今以后我们都不许再提。”
顾北初倒是看得开,难为慕靖蕊一脸羞涩,把头埋在他的胸前,红着脸闷声道:“有人在呢。”
正在不远处扫地甲,正巧将这一切收到眼底,两位当事人还未怎样,她握着的扫帚,却是吧唧掉到了地上,她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慌乱间也顾不上捡起扫帚,红着脸一路狂奔出了格思园。
顾北初瞥了眼被她遗漏在地上的扫帚,眼里波澜不惊,她明天不用再来了。
“现在没人了。”顾北初道,“你要送我什么?”
慕靖蕊红着脸离开他一些距离,踮着脚四处张望,只看到一柄掉落在地上的扫帚,果然……还是被看到了。她抬头道:“没准备。”
顾北初显然不信:“你若是不拿出来,我便自己取了。”说着便开始在慕靖蕊身上乱摸。
慕靖蕊拗不过他,从袖中掏出个荷包扔给他:“拿去吧,拿去吧。”
慕靖蕊唯一可以拿出手,便是这女红的功夫了,荷包上绣着一株并蒂莲。顾北初问道:“怎么不见鸳鸯。”
慕靖蕊道:“懒得绣了。”
顾北初无奈的揉揉她的头发:“这你也能偷懒。”
午膳是在格思园里解决的,标准的八菜一汤,全是慕靖蕊喜欢的菜色。慕靖蕊顾及形象,明明饿的要死,却学起了一般的大家闺秀,小口小口的吃饭。一顿饭吃的她是万分郁结,她好不容易撂下碗筷,顾北初的话便悠悠传到耳边:“在自己府里,又没有外人,你何必装的斯文儒雅,尽兴便好。”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慕靖蕊想,他就是故意等她吃完了,让她后悔,她绝不能上当!她抬头,掏出手帕,掩面一笑:“人家吃饭一直都是这么斯文,呵呵呵呵~”她本想学书本上的那些女子,笑的像银铃一般悦耳,但毕竟她跟那些大家闺秀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最终她也只能笑的像鬼哭狼嚎。
有人说,谁先说喜欢,谁就输了。
慕靖蕊不想输,这代价太大,所以她不能输。
顾北初比她想象中还要隐忍,无论她之前对他怎么冷漠无理,他始终默默承受。顾北初比她想象中还要坚韧,始终以他固有的方式,一点一点侵蚀她的内心深处,即便他的内心已经一片酸涩,他还能那样温暖的笑着。
不言痛,不是不会痛。不言累,不是不会累。
有些伤痛是不能言的,将自己的伤痛呈现给别人看,那是弱者的行为,所以他只能咬牙微笑。他不能被人抓到把柄,不能被发现软肋,用笑容湮没伤痛。因为越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内心越是强大,才越是坚不可摧。
一瞬间,她突然很心疼眼前的男子,她不顾一切,将他拥在怀里。顾北初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愣了愣神,很快便反应过来,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背。
他一句怎么了还没来得及问,便听慕靖蕊说:“很累吧。”
顾北初拍着她后背的手顿了顿:“什么?”
慕靖蕊说:“强撑着笑,掩藏真实的自己很累吧。”
顾北初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我很好。”当一个人习惯了伪装,他的回答自然也固有的逞强。
慕靖蕊突然觉得悲哀,又突然很惶恐,她害怕对她的百般包容的他,也不过是他伪装过的自己。
不是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要喜欢你。
不是一个人总是包容你,对你好,便是喜欢你,他或许有他的无可奈何,和他不能言说的秘密。
慕靖蕊松开顾北初,淡淡笑了笑:“我累了,方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她说顾北初带着伪装面具,可她又何曾不是,人都怕受伤,每个人或多或少,总是隐藏着最真实的自己,即使明知道这样会让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受伤,却还是坚持着不肯卸下保护着自己面具。
顾北初将她送回房里,便去书房了。慕靖蕊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思烦乱。顾北初长得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尚扬国不知多少姑娘等着他一眼回眸。
可是人心总是不会满足的,人总会想要更多,慕靖蕊是俗人,所以她也不会知足,她也想得到顾北初的一切,她想将他牢牢抓在手心。
房间已经被收拾一新,床上也换了新的床单和被罩,慕靖蕊躺在床上,望着幔帐,想着昨夜起伏的人影,脑海里一片茫然。
他从未开口说喜欢他,他给她的保证,也只是很久以前的那一句“我不会娶小。”这句话在慕靖蕊看来,就像她说,她不会再嫁人一样苍白无力。
她不愿再想下去,闭上双眼,却始终全无睡意。不知过了多久,门轻轻被推动,好像有人走了进来,慕靖蕊背对着门,懒得回头去看。直到感觉身边的床往下陷了陷,她眼睛动了动,却依旧没有睁开。身边人动作极轻,小心翼翼地将她搂进怀中,唇在她的玉颈上微微啄了几下。
她突然转身,一头栽进顾北初的怀里,不愿再放手。
她埋首在他的胸前说:“顾北初,我害怕。”她害怕失去他,害怕他对她只是逢场作戏,害怕一切都是假的。因为得到所以才害怕失去,她抛下一切伪装,在她深爱的男子面前。
他看着怀里的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不是她要的答案,可她却不敢奢求更多,她不明白她为何会变成这样。她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可以或明示或暗示我,我会难过会伤心,会生气会发怒,但我最终一定会放下,会放下你。我不是圣人,我也不想当傻瓜,不想一味地做得不到回报的付出,也不想你一直竭力做不愿意做的事。”她声音哽咽,“如果你给不了我要的爱情,那我宁可什么也不要。”爱情本就是喜忧参半的,一方面渴望得到,一方面害怕失去,即使紧紧握在手中,也担心它有流失的那一天。她承认她不潇洒,说出这一番话,只是因为她更害怕,倾尽一切后,才发觉她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顾北初的揉揉她的乱发,带着诧异问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泪水吧嗒一声滴在顾北初胸前的衣襟上,慕靖蕊摇头:“我不知道。”幸福来的太容易,随之而来的却是怕失去的恐惧。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人,是多么的难得。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幸运的人,她很难想象这样的幸福,会落到她的身上。
顾北初沉吟许久:“有些话,我说不出口,我以为你能感觉到。”
慕靖蕊深吸一口气:“是,我是能感觉到,可是我不是你,我没有办法感同身受。我怕我会错意,我怕我自作多情,我怕一切都是我自己编织出来的美梦。”她紧咬着下唇,“我很不安,我想住进你的心里。”
她从前不喜欢顾北初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她宁愿顾北初不喜欢她,他们做一对名义夫妻,相敬如宾。可一旦爱上了,她便不再是她自己了,对他的感情,在内心不断悄然滋长,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她惶恐不安,她突然发现,她对他的感情已经不受控制,她变得不能自己。
顾北初说:“我只会对你会好,别人再好我也不要,我们之间,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他握着慕靖蕊的手,抵在他的胸口,“很久以前,你就已经住在这里了。”
慕靖蕊想,有这么一句话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