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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杀戮 ...

  •   摸着依然疼痛的心口,昏暗的夜色中,无人注意到泥土中暗沉的点点滴滴的红。
      木犀用她的袖口,温柔的替我拭去嘴角的血迹,在她淡黄色的衣袖上留下了斑驳的红色。她恢复了沉静,不慌不忙的让我的身子依靠在她的身上,安抚着我,如同一位姐姐那般替我舔舐流血的伤口。
      红杏打理好了一切,今夜所发生的事情都将掩埋在那红色的泥土之中。一夕之间,她仿佛老去了许多,两鬓之间生出了几根白发,这不该是她这年纪该有的。
      祖母怨我,不愿面对着我,早早的离开回了自己的屋子,只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与红杏去办。
      红杏遣退一干人等,原本整个灯火通明的院落,只剩下了一派哀寂。
      清风扑面而来,带来咸涩的味道,喉间连唾沫爷感到了难以下咽。
      我躲在木犀的怀中,感受着心口一刀又一刀的剜心之痛,恨意一点一滴的从心房蔓延出来。
      院中的那颗木樨树依旧亭亭玉立,宛如一位幽静的少女,目睹着这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我从木犀的怀中挣脱了出去,跑到了这颗木樨树的面前,双手捶着树干。
      疯狂的嚎叫着:“一切都是假的,什么真情实意,你还叫我等你,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骗我——”
      它依旧矗立在那里,嘲笑着我的不自量力,嘲笑着我被人辜负。偶尔会有几片树叶飘落,似在可怜我。
      现在的我一定犹如一个疯子一般,整个院落的上空,盘旋着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甚至直至那日清晨一直在我的耳边萦绕不去。
      我的泪硬生生的让我憋了回去,木犀从身后使劲的将我拦腰揽住,想将我拖开。脖颈间落下一滴滚烫的液体,木犀哑了嗓子,“小姐……你不要这样……都是木犀的错——”
      “啪——”清脆的一声,我的头歪过,树叶簌簌落下,像是响应一般。
      “你还要闹到几时?”红杏在旁旁观多时候,厉声问我。
      双目下垂,目光落到了手心之中不曾丢开的那一截断袖,它提醒着我傅君恒今日对我的抛弃,他的冷心冷肺。
      双手一紧,手背处刚才捶打树干落下的伤口裂了开来,鲜血从伤口处缓缓溢出,沿着手指流下,一时指缝间也被红色填满。
      红杏将我按在了她的怀中,双手摸着我的发,充满了怜爱,语气哽咽:“小姐别闹了,奴婢知你心里难过,奴婢打小就看着你长大,知道小姐你的性子,今日傅君恒抛你而去,你也不愿下嫁符五公子对么?”
      我闷声“嗯”了一声。
      “可是小姐,奴婢请你想想看老夫人的身子。小姐,有所不知,老夫人已经时日无多了。”强势如红杏,讲到这里,我可以感受到头顶的双手有微小的颤抖,甚至她克制着她的即将泛滥的感情。
      心头一震,抬头,红杏已经泪流满面,大惊忙问,“祖母怎么了?红杏你又胡说什么?”
      红杏双膝跪地,用帕巾抹去了眼泪,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告诉我说,“前几日,老夫人身子每况愈下,请了郎中来多次诊治,郎中说药石难治,让我们尽人事,听天命。老夫人一心只想把小姐的终生大事解决了,托付给一个她信得过的人,也好了了她临去前的遗愿。所以小姐,红杏求你,求你莫要胡为,让老夫人难过啊。”
      “你,你说的可真?”身子虚晃几下才站定。
      “一切是真。”
      我无声而笑,满是凄厉和无奈。今夜,无论如何,我都要做一个待嫁的新娘留在这里等待着符洛轩的前来娶亲。
      即便,即便傅君恒你答应和我离开,最终我也是走不成的吧。
      傅君恒,你可是料到了这一点么?
      冷笑,我到底还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我答应了红杏,不任性而为,我任她摆布将我扶坐在铜镜前,她望了我这一身已经沾了灰尘的嫁衣,转身离去。
      片刻后,她带着一个由丝绸所包裹的包袱来到了屋内放置在桌上,打开了活结,夺目的红色占满了所有人的眼。
      红杏抚摸着这件有些年代的嫁衣,轻轻拿起,烛火中红杏笑得柔然,似一个正处在青葱年岁的少女那般。
      “木犀,替小姐换上吧。”
      木犀将我身上的喜服褪下,替我穿上了红杏带来这件喜服,虽然有了年岁,可是这件嫁衣却鲜艳如旧,不曾光芒褪去。
      走出屏风之后,红杏目光茫然,倏然,露出欣慰之色。
      她将我按坐在铜镜前,将我的长发打散,披下。
      “接下来的事,就该是老夫人来完成了,奴婢的任务也完成了,老夫人,进来吧。”
      门悄然被打开,祖母憔悴的站立在门口,看着我叫唤着的却是娘亲的名字。
      “夕如——”
      “夕如——”
      声声都饱含了一个娘亲对女儿的思念。
      “奶奶——”我看着祖母沉浸在对母亲的怀念之中,忐忑开口。
      她抹了泪,干瘦的手握住我的手,“你穿着这一身嫁衣和当年你娘出嫁时有八分像,一晃眼都已经这么久了。”
      双手抱着祖母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上,想到祖母的病,眼睛酸涩。
      “奶奶,清儿总是做任性的事情让奶奶难过,奶奶您能原谅我么?”
      祖母长叹一声,将我搂到了她的怀中,“清儿,我知道你不愿下嫁符家,可是符家到底是大家,符夫人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绝不会亏待于你。傅君恒此人心机深沉,又少有风流之名,我实在不放心的狠。若是今日他真带你走了,我也认了。可他到底还是没有信心,放弃了。这样的人,不值得托付。祖母老了,只想看着你有人照顾,便没有心事儿了。”
      “老夫人,该是时辰给小姐梳头了,喜梳都准备好了。”
      祖母被搀扶着站起,让我端正了身子,镜子中正温柔慈祥的接过了红杏手上的梳子,从我的发丝中穿梭而过。
      她们脸上都换上了笑容,镜中看到了唯独在一旁的木犀,忧郁的看着我,默然垂泪。
      木犀,何必为我哭泣呢,反正没有了那个带我走的人,嫁于谁都是一样的,至少完成了祖母的心愿。
      也许若干年后,我会觉得自己当初多么的天真,将一个风流子弟的话当了真,还想同人家私奔,只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罢了。经历过了美好,才会有现在的痛彻心扉。
      但是,至少,我经历过了人生中美好的一段生活,我是不是要感谢他呢。
      木然地看着镜中祖母手中的梳子一遍遍的梳着黑色的长发,发梢有些发黄,祖母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等祖母替我梳完了头,红杏接手替我绾发,将红色的头花插入发间。又替我点上了唇脂,抹了胭脂。
      镜中出现了一位喜庆的新嫁娘,却掩不去眸中的黯然,强颜欢笑。
      屋内的人都被祖母摒退了,只留下了我们祖孙两个,祖母似有要话要同我说。
      “清儿,我去后,这张家的产业就交到了你的手中。家大业大,你一个人支撑不过来,但是切记,万不可将产业交到他人手中。连你的夫家的人也不可以知道么。”
      “知道。”
      祖母朝我招手,“你且附耳过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屋内,此时的我安静的坐在了床沿上,头上戴着沉重的令人喘不过起来的凤冠。红色的喜帕让眼睛周边充斥着一片红色,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看见红色嫁衣和红色的绣鞋。上面绣着一对对恩爱的鸳鸯。
      那样的扎眼和讽刺。
      “小姐,你……”木犀在旁还想多言。
      我拦了下来。
      我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但是我不想听亦不能听,我怕我会动摇,会做出后悔一生的事情。
      双手交握在一起,摩挲着愈合的伤口,一下一下的,轻微的刺痛传来,让人忍不住颤栗。指甲上涂着朱红色的丹蔻,配着红色的嫁衣,喜庆到了极点。
      门刹然间被打开,好些人统统向我走来,纷纷向我贺喜。
      “张小姐,吉时已到,新郎官已经前来接任了,该上轿了。”
      喜娘说着就来搀扶着我,一步一步地走出这个我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不太陌生的人过下半辈子。
      “清儿,我的孙儿啊,奶奶真是舍不得你。”祖母抱着我哭,后面跟着有一大堆人在哭。
      这是习俗,出嫁前要哭嫁。
      穿着沉重,繁琐的衣服,千绕万绕,走出了我生活了十四年的府,一双白净的手掀开了轿子红色的布帘,喜娘小心翼翼的扶着我进去坐下。
      帘布刚放下,就听到媒婆的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起轿——”
      “噼里啪啦——”外面响起了爆竹的声音,可以听到围着的人群发出的嘈杂的声音,还有热闹的讨论声。
      坐在花轿之中,掀开了喜帕,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的金镯和红色朝晖相应。
      不知过了多长时辰,许是经过了一处小道,因为可以听到树木发出的“沙沙”声,还有鸟虫的叫声。
      元月十五,是元宵,也是我的大婚之日。去年今日,我实在那一处桃林,和那个人在一起,欢笑喜乐。
      “小……小姐……”
      木犀犹豫着和我说话,但是她却压低了声音,不知发生了何事。
      “怎么了?”我忙回问。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回我,过了会儿,她的声音才又想起,“是……是……”
      “是什么?”
      “是傅公子,在前面的亭子里灌着酒。”她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地,一股脑的告诉了我。
      傅君恒,灌酒,他这般惺惺作态又是为何?
      可是,心头在听到他名字的那一刻有所跳动,我还是放不下,放不下那个有着好看笑容的男子。
      掀开了轿中窗口布帘的一角,遥望远处,石亭中,他还是昨日的一身衣衫,头发有些散乱,两颊发红,一口一口的看向这处拿着酒壶往口中灌去。
      隐忍,痛苦,悲伤,多种感情从他的眼神中迸发出来。
      “傅君恒,今日你又以这幅姿态出现,你又想说明什么?”我呢喃自问。
      心中告诫自己不能再看了,不能再看了,不能再被他欺骗。
      打定决心,忍不住的去瞟了他最后一眼,对不想与他的视线对上了,他嘴角露出了僵硬的笑容。我决绝的别过了头,放下了布帘。我怕看到他那深情的凝视,就怕再一次的沦陷。所以,唯有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漫长而又煎熬的路程中,终于随着一声“落轿——”,轿子在一处地上停了下来,一双手撩开轿帘,一只修长的手出现的帕底,我将手放上他的手心,由他将我牵出轿内,他小心的扶着我,不让我跌倒,走进大门,从喜帕底下看去,门口摆放着一个火盆。
      媒婆示意下,我跨过了火盆,后又走过一段又一段的小路,来到了一处貌似前厅的地方,听见司仪高亮的声音:“吉时到——,新郎、新娘下跪——”
      旁边还有一阵阵的笑声和谈论声,该是今日符家请来的宾客。
      依言,我由喜娘搀着跪在了蒲团之上,喜帕盖着,我看不到对面的人,可是也能够想象得到符洛轩的表情,也该是那样的虚伪带笑的样子吧。
      “一拜天地——”司仪的声音传来,喜娘将我牵向某处跪下,磕头。
      “二拜高堂——”喜娘又将我的身体绕回,跪下,我看到一双脚,不知是谁的,再磕头。
      “夫妻对拜——”这回,喜娘将我的身体扳向某处,我可以看到一双鞋子,上面是红色的喜服,是他,我们互相跪拜,磕头。
      终于听到,那个司仪喊:“礼成,送入洞房——”我由喜娘送入一处陌生的房间,坐在那铺着红色的被褥的床边。
      木犀还是陪在了我的身边,其他人都一并退出去了。
      我掀开了喜帕,木犀瞪大了眼睛,对于我的此举还是被惊吓到了,因为这喜帕新娘自己掀开是不够吉利的。
      我望了望屋内的桌上的红色蜡烛,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木犀,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木犀走到贴着喜字的窗口眺望了下,才回,“该是酉时了吧,小姐该是饿了吧,再忍忍,应该快了。”
      绞着喜服的裙摆,看着木犀,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他,后来如何了?”
      木犀了然,轻皱眉头,神色嫌恶:“等我回头时,他已经被傅府的人接走了。看来是醉得不轻,连路都走不了了。”
      “木犀,我累了。”我靠着床柱上,闭上了眼睛,休息片刻。
      随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看到了一张清俊的面庞上带着讽意的笑容,大红的喜服衬着他精神饱满,风度翩翩,正是符洛轩。
      他掀起了下摆,坐到了我的身旁,对于我私自掀了喜帕也不见有多气恼,反而是上下打量着我。
      “果然人靠衣装,今日可贤淑多了,可惜,却嫁的不是傅君恒而是我。”
      他这句话中带刺,让人听着不舒服,木犀脸色骤变,为防再生事端,我示意她出去,她才不甘愿的退下了。
      下巴猛然被他用食指紧紧捏住,对上他的眼,露有薄怒。
      符洛轩慢慢欺近身来,唇角扬起,他一手摩挲着我的眉尾处的木樨刺青,一边故意擦过我的唇角,附在我的耳畔,“今夜是你我新婚之夜,真想抱你入睡,只可惜,娘亲说你还未及笄,不能疏忽大意,让我等你及笄再行圆房。但,新婚洞房只有一次,我总要讨点甜头吧。”他的舌头在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的舔着我的耳朵,身子忍不住颤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听他此言,心中也放松了下来,符洛轩今日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有所庆幸。
      他起身取来了桌上托盘准备好的两杯酒,端到了我的面前,将其中一杯硬塞到了我的手中,不容我犹豫的让我的手穿过他的手,行合卺酒礼。
      酒从喉间入,浓烈呛口,用帕巾掩口咳了几下,而符洛轩则单手玩弄着他刚一饮而尽的酒杯,双眼斜视我因不习惯饮酒而通红的脸庞。
      眼前的人恍惚间似乎换了张熟悉的脸庞,摇了摇头,又换回了符洛轩的脸。我抚摸着额头,头有点晕乎,看来就一杯酒就让我有些醉了。
      腰间迷糊间多了一双手,符洛轩朝着我就砸来,冰凉的唇狠狠的咬了一口我的唇瓣,咸湿的液体涌入喉间。这厮竟把我的嘴唇给咬破了,瞧他那笑得乐不可支讨人嫌的摸样就知道是故意的。
      对他怒目而视,还欲多言。外面传来了惊叫声,符洛轩立即起身出门去查看,脸色变得很铁青、紧张。从未见过他会有此等表情,他从来都是一副从从容容的样子,想来他该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跟在他身后想一探究竟,他却将我拦在了门口,敛了神色,悠长复杂的看了一眼,从袖口掏出了一个发髻,插在了我的发间。转过头,留给我一个冷硬的背影,“你不要出来。”门重重地在我面前关上。
      各种惨叫声从外面传入耳中,我紧张的在满是喜庆吉祥的红色中踱步,心里焦急,不明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我听到了兵器相碰撞发出的冰冷清脆的声音。
      每一声尖叫都能让人感到心惊,是在受不住这种煎熬,不顾符洛轩临走前的命令,还是打开了他在我面前关上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丫鬟家丁,瞪大的双眼露着恐惧,没有闭上,青砖上流动的红色的液体,血腥气扑鼻而来。此情此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胃里一阵泛酸,四肢乏力,抵着门扉才没有惊惧的倒下。
      一双双睁大无辜的眼睛,红色的绣鞋走在沾满了红色血液的青砖之上,干净的地方留下了一个个红色鞋印。用红色的帕巾捂着嘴唇,将喉间涌起的酸液咽了回去,循着声音响亮的地方走去。
      确是应该是符府的花园,因为前面是一座假山,声音能够清晰地从假山的另一面传来,还可以从一旁的池塘上看到一个个火把的倒影。
      悄悄地从假山后探出脑袋,符洛轩红色的身影一眼就能看到,他怒目而视,拿剑指着对方。
      “鄂多海,今日你是什么意思?”符老爷摸着胡子走到了符洛轩的面前,斯文问着他对面那个面目不善的男人。
      那个叫做鄂多海的男人听了符老爷的问话,仰天大笑,轻蔑的看着符老爷,“自然是爷的意思,你们替爷做事,也该知道爷的脾性,能让一个人保守秘密的方法就是让这个人永远开不了口。人已经到手,那么你们就没有任何利用的余地了。没有用的棋子,还留着干嘛?你说,符老爷,留着吃白饭么?”
      符老爷,挥袖大斥:“胡说,我们父子二人忠心耿耿,尽心尽力为爷效力,助他巩固地位,好坐上那个宝座。爷怎么会这般无情?一定是鄂多海你想借机铲除我们父子二人。”
      “哈哈——,果然是条忠犬,可惜,爷只要你们的利用价值。”鄂多海擦着他的宝刀,黑夜中发射出了清冷的光辉。
      “鄂多海,你——”符老爷激动地上前,下一秒,锋利的刀刃刺入了,来不及多说一个字,便咽了气。
      我头次见到有人杀人还这般心安理得无愧于心的样子,却还是被眼前的情景惊吓到了,惊恐之声自口中溢出,身子颤悠悠的跌出了假山之后,众人的目光一下子移到了我的身上。
      因为假山的关系,我只看到鄂多海一人,没行到那鄂多海身后还有一批穿着夜行衣的随从,该有二十几人左右,手中提着大刀,刀光在月色下反光,让人惶恐。
      鄂多海摸着下巴,目光在我身上短暂停顿了下,便又看向符洛轩,“这便是那张家小姐,原来还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爷知道了该会很高兴吧。”
      符洛轩将我扶起,护在身后,他在符老爷遇难之后双目泛着红色血丝,硬是没有流下一滴泪,露出一个悲恸的表情。
      “怎么,符洛轩你想反悔不交出人么?”鄂多海由慢笑变为阴狠的瞪视。
      他单手紧紧钳制着我让我靠在他身后,不让我动弹,可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没把握。
      “鄂多海,不必多言。她既是我的妻,爷又毫不留情的想要灭口,我自然要保她周全。想要拿人,你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鄂多海“啪啪——”鼓掌,“还真是有骨气啊,不过你一介文弱书生又能护得了多久呢?”他阴冷的盯着我,就像一个猎物被猎人盯上。
      他们的目标是我,他们所谓的爷又是谁?我对于这位爷又有什么帮助?
      符洛轩单手推我,朝着我大吼,“快跑——”鄂多海一个响指,他身后的黑衣人二人朝我追来。
      没命的奔跑,身后的人紧追不舍,躲进了一间房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摩挲着前进,闻到了一股血腥气。脚下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没有预料中的冷硬。摸到了一个冷冰冰的身体,以及手上粘稠的液体。
      忍住了惊叫的,浑身发抖,眼泪漱漱流下,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惊恐害怕。
      门被踹开,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两双无情的眼睛,他们朝我一步步逼近,我心跳加速,看了四周,绝望的发现自己无处可逃。
      千钧一发之际,听见刀刃刺入□□的声音。
      “小姐。”
      门口那个人一袭红衣,温柔的朝我伸出了手。
      “红杏——”我哭着扑入她的怀中,“我好怕——”
      红杏的衣服有些烧焦,样子狼狈,像刚刚从火海逃生。
      我又想起了符洛轩,我想要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他就不能死,哀求着红杏,“红杏,符洛轩还在那个鄂多海的手里,你去救他好不好,只有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红杏答应了我,她拎起我就往花园的方向跑去,我往回看,那个倒在地上的尸身,正是安姨,双眼瞪圆,留有不甘。
      红杏让我躲在假山之后,她偷偷地欺近了那二十几个随从的后面的草丛之中,寻找机会救人。
      而那个鄂多海,他的脚踩在了符洛轩的背上,我看到符洛轩仅仅只是皱着眉头咬着唇瓣,也不出一声呻吟。他身上的红色喜服沾上了泥土,狼狈不堪。总是一成不然,喜爱洁净的符洛轩,此时蓬头垢面的。
      “你以为你的小娘子能逃得了么她身上所流的血液注定她逃不了,不过你放心在她还有利用价值之前,爷会好好待她的,你就安心的去陪你老子吧。“
      鄂多海举起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就要砍下,那里却起了一阵响声,之后烟雾弥漫。
      下一刻,红杏带着符洛轩来到我的身边,她咬牙带着我,朝后院奔去。那阵烟雾没多久就散了,随着一阵怒吼之声的传来,就听到脚步声响起,定是鄂多海让他的下人追来了。
      我看向符洛轩,他也正望向我,“对不起。”
      红杏冷然回应,“你们符府所欠的,你符洛轩一辈子也还不完。”她脸上的悲戚之色和对符洛轩的痛恨之色毫不掩饰。
      我看到符洛轩身形一震,他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红杏,你怎么会来这里,祖母还好么?”红杏身子抖了下,“老夫人,很好。”
      心头却因为红杏这几句话,不安了起来。
      符洛轩闷哼了一声,他面无血色,嘴唇发白,我看到他后背的喜服有一块地方的红色和其他地方鲜艳的红色相比颜色略深略暗,我们一路奔跑的地方,落下了几滴红色的血梅。
      我惊慌,“红杏,他……他……”他受伤了。
      红杏回头,她眉头一皱,“小姐,将他扶上我的背。”我依着红杏的话照做。
      我们兜兜转转,绕了又绕,走到了一处小门处。红杏踢开那扇门,轻而易举的出去了,我也紧随其后。出了这里,他们就难以寻找我们的足迹了,我们可以暂时找个地方多一会儿了。而我们又能去哪里呢?只有去张府了。
      望着身后越渐越远的符府上空冒起了浓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放火想要烧毁符府,望着神志不清,快要昏迷的符洛轩,他醒来该会很痛苦了吧,失了符家。
      “红杏,我们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张府恐怕是回不去了吧。那人肯定会找人守在张府外面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的。红杏,我们现在该去哪里?”边走,看着前方的路,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红杏脚下略有停顿,声音嘶哑,“是啊,张府……回不去了……,我们就去城郊的寺院里面吧,至少他们对着寺庙不敢乱来。”
      不知有跑了多久,等到实在跑不动的时候,我们已经跑进了一处竹林,月光惨淡,冷风扑面,竹子摇晃,四周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红杏将符洛轩从背上放下,检查了那个伤口,有伸手替他把脉,“他的伤口伤及肺腑,气息越来越弱,又加上我们一路奔跑,触动伤口,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一时之间,我们都看着符洛轩越来越虚弱的脸色,束手无策,久久不再言语。
      “……你们快走……别管我了……你……不要……落到……他们的……手中……”他悠悠转型,神智突然清醒,断断续续的吃力的说着话。
      他吃力的握住了蹲在他身旁我的手,冰冷的温度从他的手心传来。
      “不行,我不会将你扔下的,我们成亲了不是么?我又怎么可以丢下你自己逃生呢?”看着如此虚弱的他,自己再也不能忍住,泪流不止。
      “对……对……不起……,是……我害……害……了……你……。我……是真的……想……娶你的……,我……本……该……对你……负责……,却……没法……陪你……过……一……一……一辈子了……”他的嘴角溢出鲜血,却还是没有停下的迹象,红杏在旁劝着不让他费力讲话。
      “清儿……有些……话……不讲……就晚了……你……再找……找个……能照顾你人……,我……不该……跟着……爹……去……投靠……他……只怪……我们……知道的……太多了……,自作孽……不……不可活……”他艰难的将一句话讲完。
      “谁……你告诉我……是谁……我……”我抹着眼泪,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想要他坚持下去。
      “清儿……你……不必知道……你只要……好好……的活着……,吾妻……对……对不起……等……不到你……及笄了……,簪子……是……我……仅能……给你的……,你要……好好地……活着……,千万……不要……不要去……京城……。清儿……我……我……” 他一字一字艰难的说出,最后两个字他已说不出,但我看懂了他的口型,只是他注视着我,要将我的容颜映入他的脑海中,永不忘记,他吃力的举起手抚上我的面颊,我握住他抚上我面颊的手。
      泣不成声,泪沾湿了喜服的衣襟,他最后没有说出口的,我知晓。
      我是真的想娶你为妻。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可是你不是说要等我及笄的么,你食言了,符洛轩。一生一次的嫁衣,换来的确是杀戮和流血,符洛轩,你就这样轻松的抛开一切的走了么?
      我哭着扑在他逐渐冰冷的身体之上,抱着他,哭号,“符洛轩……你……你知道……我最恨……别人骗我……为何……为何你……就这样……离开了……你……用死……让我记你……一辈子么……你回来啊……回来啊……你就……让我未及笄……就孀居了……让我……守着你……的灵位……过一辈子么……我会……怨你的……让你……死了……也不安生……。你……若怕了……就醒来啊……啊啊啊……”
      “小姐,他死了,小姐,你不要这样,小姐,小姐他已经没有呼吸了。”红杏的话将我打入了深渊,麻木的呆做在他的身侧。
      红杏将我从他身上拉开,钳制住我,她拉着我起身,冷静道:“我们快走,现在不是留在这里的时候。”
      “可是……可是……不能将……他……的尸身……留在这里啊……”我断断续续的抽噎着,“至少……也要……让他死得……安宁啊……”
      “他们父子害死张府全府,又又和资格还要死的安宁。”红杏胸膛上下起伏,她手中的剑一连砍断了几根竹子。
      我被震住,红杏刚才说张府全府,我双手拉着红杏的衣袖,不可置信,声音颤抖,“红杏……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
      红杏转过头,我看到了她的眼眶湿漉漉的,脸上满是干涸的泪痕,不,不可能的。
      “张府……全府上下……六十几口人……全被奸人……放火……烧了……张府……没了……”
      我向后退了几步,摇头,笑了。
      “不,红杏,你、你在骗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捂住耳朵,不想听。
      “是真的,全是被符家害的。”红杏扳住我的身子,意图让我意识到一切的悲哀。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挣脱了红杏。
      “老天爷,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今夜是我的大喜之日,你却让我失去我的夫君,如今有夺走了我的至亲,你让我家破人亡还不够吗,为何,上天不是有好生之德,你的徳在何处?要如此对我——”我对着阴郁的天空嘶喊着,只为发泄心中的愤恨。
      没有想到,我竟是如此下场,昨日繁华,今日已成往事,如烟随风逝去。身边的人都离我而去,只留我孤独一人在这世上,我从不认为我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也不明白,老天为何这般待我!
      任由眼泪流下,刚才的嚎叫让我声音低哑,我抱着符洛轩的尸身,“即使,是符家不对。他也是我的夫君,他们符家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了,他今日护了我,也算是及时悔改了。”
      我心灰意冷的如一木偶般,只由红杏摆布,但我死抱着手中的他,也绝不撒手,红杏无奈,只得点头应允。
      红杏用剑就地挖着一个坑,天空洋洋洒洒开始飘起了雪花,逐渐变大,正应和了我此时的心情。
      我蜷缩着身子,坐在符洛轩尸身的旁边,他安详的躺着。
      “符洛轩,这一辈子我想我忘不了你了,最后替你立坟就当我还了你保护我的恩情了。”
      地上逐渐慢慢的堆积雪花,茫茫的一片白色在月光下,萧索苍凉。
      将符洛轩的尸身推入了红杏挖好的坑中,用竹片将泥土填上。木片上早已刻好了字,插在了泥土之上。
      符氏五公子洛轩之墓。
      我和红杏并排,站立在坟墓之前,雪花姁姁飘洒,发间,肩头都笼上了点点的白色。
      最后朝他磕了个头,跟着红杏走出了竹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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