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弄》不不雀

69、面圣

　　半年后再见康熙，他又苍老了许多，头发斑白，憔悴了许多。可即使如此，也不能掩盖他的霸气。
　　他放下了手中的批注的朱笔，将我从头到尾扫时后，留有一余长叹。
　　我跪倒在地，“草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将我从地上扶起，带着歉疚，“你会不会怪罪朕，原本你根本不需要承受着一切的。”
　　对此，我只能敛着双眼，垂手回答：“草民不敢。”
　　“当初的一幅画，我这里有，裕亲王手上也留有一幅，全都是容若亲自着手而画。老八见过当怪不怪，只是——”
　　“只是皇上将我当做一颗棋子，让八阿哥认为他多了一个筹码，或者说皇上想要利用我来证明什么？”
　　康熙手轻抚他的胡须，带着诸多的无奈，“差不多吧，你以为他们这么多人在朕眼皮底下所做的一切朕都看不到么？老八以贤王的姿态亲贤近才，老二无心太子位破罐子破摔，老大也不是省油的灯，老四隐的最深，心机城府最为深沉。
　　除了老二他们一个个都觊觎着朕所做的这一个位置，作为一个父亲而言，自己的儿子一直在算计着如何取代朕，是何其的悲哀；但作为一个帝王而言，看到他们所具备的才华，心中甚是欣慰。
　　朕实话对你说，朕在他们这几个人中对于老八最为看好，只是他始终还缺了一个作为帝王的条件，那就是他太过多情而太不无情，而你正是朕用来试验他的一颗试验石。”
　　不由冷笑，听康熙这一番话语，我是不是该为自己感到荣幸呢，只是如何怎么样自己都笑不出来，最能僵硬的扯着嘴角，听他继续往下讲。
　　他坐回了靠椅上，这一刻那威仪的帝王之势毫不掩盖，“朕以为，老八讨了你去仅仅是因为你有可利用的价值，因为他明白朕对于纳兰和他夫人都有深深地歉疚，可以好好的利用这一点。可是他最后太过让朕失望了，他的心扑在你身上太多了。”
　　“皇上你错了。”我打断了他的话，“八阿哥的心并没有扑在我的身上，从一开始我只是一个筹码，一个可以博得皇上你注意的筹码罢了，自始自终在他眼中我大概只有利用的价值。”
　　“哦——”他不太相信，双眼泛出了兴味，挑高了眉，“这从何说起？”
　　“八阿哥一直都是在做戏，从一开始都是。如果他的心上真的有我的话，不可能置我于冷室中，在废太子后在出现在我的面前，全都是因为这是一个时机，一个表现他的时机。若我猜的没错的话，八阿哥应心属福晋。”
　　康熙平静的聆听着我的话，深邃的眼睛似笑非笑，仿佛在看一场闹剧，最后只是似是而非的问着：“你真是如此想的？”
　　点头不语。
　　康熙摩挲着他大拇指上的扳指，眺望御书房外的栀子花，“即使如此，朕也不能让你继续留在京城。朕答应过她，不能让她，要么让他上位，要么让他安全。如今他是不是适合做上位者，还有待商榷，而你是再也留不得了，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离开，而是选择白绫，你会选择哪一种？”
　　在康熙回头的那刹那，无尽的压力向我袭来，康熙的那双眼睛正是如同一个帝王该有的冰冷的注视着自己。
　　双膝落地，额头触及冰凉的地，“草民选择离开。”
　　康熙满意的点了点头，故认为自己颇为开恩的说：“离去前，你去畅春园见他最后一面吧。”
　　口中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我想说我可以不用见他一面，最终还是没有脱出口，也许还是见他最后一面吧，而自己最大的心愿是能够见到弘旺最后一眼，将他好好的托付给郭络罗氏。
　　畅春园外，两个侍卫守在偏殿的门口，从偏殿门内走出了一个人影，待人影走近，定睛一看，原始四阿哥胤禛，心中疑惑这个时候他来见胤禩会是有什么事，我记得他同胤禩交情一般，只是胤禛看自己的眼神却是极其的厌恶，我自信并没有得罪过他，他的这种厌恶又是从何而来？
　　细细一想，这种厌恶又像是有些非比寻常，更多的像是对怨恨，多年后的细细一想，原是如此，自己当初竟没能想到。不是自己惹到了他，而是从一开始我就有了让他怨恨的理由。
　　离门扉还有一步之遥，我却踌躇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推门而入。远处李公公正静静的等待着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的吐出，终还是踏出了这一步，推开了门，再慢慢的合上。
　　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眼眸子润和，也是，才不过一日光景会有什么变化。我的到来多少是让他有些惊讶的。
　　没有太多的激动，走到他的面前微微福身，抬眸对着他道：“爷还一切安好这便好，相信不过几日皇上就会放爷出去了。府内一切都安好，爷且放心。”
　　手被握住，他的眸子略湿，心里有些厌恶的要反胃，如今他竟还能做到这种地步，太假了，垂下眸子，抽开了自己的手，“爷，如今我的价值也已经没有了，不必在作出这种表情了，会让我觉得恶心的。”
　　冷冷的向后退了一步，直视他，“多谢你平日的关照，还有那作假的宠爱，我不是一个傻子，不会在一个月后关乎到你能否加储的时候来利用我而不知。今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再不相见，别了。”
　　转身，头微扬，看，自己果然不会再流泪了。
　　身后一片寂静，走出了屋外，看着身后的大门慢慢的被阖上，看到的只是一只无力的手僵硬在停留在半空中，慢慢的门后掩去了他的一切。
　　“姑娘，皇上安排好了一切，请随我来。”李公公抬手让我走在他的面前。
　　皇宫内院，不是不熟，走的路越来越偏，走到了平时有人把守，却少有人走的一个偏门，走出了紫禁城，看到的是一片青翠的竹林。再往前走，雾气弥漫，还有些阴冷，怀中揣着刚才李公公交给我的包袱。转过头，门的那边，是李谙达阴沉的脸颊，他的声音沉稳的从对面传来：“皇上让我告诉姑娘一声，姑娘的爹已被秘密斩首。当日在堂上求情的是八阿哥，你爹虽然官位不大，可是他手下却有一大批学生可以利用，而八阿哥许给你爹的条件是娶他的女儿过门作为侧福晋，姑娘以后请好生的照顾自己。”
　　说完，人一眨眼就消失了。
　　康熙你到最后还要留这一手是怕我再回来找他么？你完全是多心了。
　　一个虚假的待自己的人，我从来都不会留恋，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该沉溺在他所营造的美好中，梦该是醒了。
　　越往竹林深处走，越觉得这里的空气阴冷，甚至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脚下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手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定眼一看，却是一堆白骨，气息紊乱，心跳加速。再往前看去，大大小小的土堆，土堆上盛开着艳红的曼珠沙华，心不禁骇然，这原是个乱葬岗。刚才李谙达那古怪的神色，这里莫不是那些死去宫女们的身后所处之地。
　　四周还可以听到狼嚎声，和悉悉索索的蛇吐信子的声音，走在泥土上一步一步惊心动魄就怕下一秒自己已经遭遇不测了。
　　天色渐暗，如果在月亮出来之前还未能走出这片竹林的话，恐怕今后再也不会看到明日的太阳了。当希望渐渐的变成绝望，再也没有力气行走下去的时候，只能无助的蹲在原地，想着自己未完成的心愿。
　　马蹄声“哒哒哒——”的越来越近，当马车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脑海中一片空白。
　　一双白玉无暇的手掀开了车帘子，不过几面之缘的言无秋再一次以高大的身姿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又救了我一次。身子一下子放轻松，就昏倒在了地上。
　　等醒来，马车已经行驶在了京城外的道路上，天空细细的小雨，正如那年我来京城一样，这算不算是一种巧合呢。
　　“言大夫是皇上的手下吧？”接过了他递来的馒头，将我想了许久的问题问出了口。
　　不然不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每次都是被他所救。
　　他扳开了馒头，将一半放在了碟子上，细嚼慢咽优雅的咀嚼着，等他用完那半个馒头才回答了我的问题。
　　“姑娘你很聪明，我是受皇上的吩咐的，不过我并不是皇上的手下，我只是报恩。第一次，其实太子不是想要真的下手，不过皇上潜在暗处的人还是救了姑娘送来了我处。这一次也是受了皇上的命将姑娘带离京城。姑娘，你要往何处，我可以带你一程。”
　　看着马车外，天大地大我又该往何处去呢？
　　他轻笑，将那半个馒头推置我的面前，“姑娘，你还是多吃一点吧，不然身子会垮的，若你不爱惜你的身体，在下不是每次都能将你就回的。”
　　手拿起半个馒头，茫然，“言大夫不必再叫我姑娘，我还像是姑娘么？”
　　半自嘲的问他，看着他，总会恍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符落轩。
　　“姑娘还正年轻，在我眼中只是个姑娘罢了。”
　　胸腔中积聚的郁气也因他的话散去了些，浅浅的笑着，这让一旁的霜儿，也就是从前在他的院上照顾我的丫头惊呼：“姑娘，你终于笑了。”
　　马车离京城越来越远，最后再也看不见，京城的事往后都不会与我有任何关联了。
　　言无秋的脚有残疾，每日他都需要霜儿的照料，一辆马车上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一个就是在外面赶马的言无秋的贴身小厮青城。而他们的目的地是江南水乡苏州。
　　十月的一天，言无秋问起：“姑娘若是没有地方去的话，不嫌弃就同我们一起去苏州吧。”
　　我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自己恐怕真的没有地方去。
　　苏州离京城有一长段距离，谁又会想得到我会去自己从未去过的苏州呢，这样一来也算是让自己重新开始吧。
　　在听到京城的消息后已经是十一月了，我们正在一家路旁简陋的茶肆里听着风尘仆仆的路人们歇息时的言论。
　　在人们的议论中才得知，皇长子胤褆被革去了王爵，拘禁在他的府内。这样一来他是真的和王储之位失去了联系了，再也没有了竞争力。
　　而太子和胤禩依旧一个拘禁在咸安宫，一个拘禁在畅春园的偏殿，这个时候人人自危，能说话的都被训斥了一顿。
　　在看淡一切后，对于这些言论听过且过，在那日康熙的话中感到他应是还是比较喜欢太子的，不过也对于胤禩抱有期望，他认为我的存在威胁到了胤禩成立大业，所以我必须离开，只是他不太了解他的儿子。
　　今年的初冬比去年温暖多了，袍子外多披了一件棉袄背心，也不觉得有多冷。只是这几日的身体状态没由来的让我觉得害怕和惊慌。
　　梦中，好几次都梦到了我的娘亲，柔和的笑着看着自己，给予了一颗红通通的苹果。
　　环抱着自己，向上天祈祷希望自己所想的都不是真的，只是一个错觉罢了。
　　闻到馒头的味道后，喉头涌上酸味，馒头依旧躺在碟子中，无人问津。
　　“姑娘这几日吃得很少，是否身子不舒服，让在下为你把脉可好？”
　　言无秋言谈诚恳，闭上眼，将手伸在了他的面前，紧张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结果。
　　他的眉头忽的皱起，嘴角有轻微的抽动，许久才把手挪开，神色有难言之隐。我牵强一笑，装作不甚在意，“言大夫，你尽管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姑娘，有孕二月余。”
　　头发晕，身子摇晃，靠在车厢上，无力的抱着自己，惆怅的摸着自己的腹部。
　　“姑娘要不在下飞鸽传书给皇上，再做定夺？”他询问。
　　我摇头，“不必了，言大夫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吧。”
　　他再欲言，“可是……”
　　朝他轻轻俯首，“言大夫，这是我唯一的请求了。”
　　“好吧。”他顿了顿，“若是姑娘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当他的爹的。”
　　我讶然抬头，见他神色平肯，不是玩笑话，他见我讶异，无奈指着自己的双足，“姑娘，我这生不会有子嗣，若姑娘信得过在下，我们就以夫妻名义生活，给你腹中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在下也算是多了一个孩子可以养老了。”
　　“这——”我噎着，看着他诚恳的表情，再想在这个时代一个没有爹亲的孩子是让人歧视的，更甚会影响孩子的性格。而且有他在的话，孩子的身份将来也不会有人质疑，只当是言无秋的孩子，孩子在民间生长也好过在那个复杂的地方成长，思忖许久，终还是点头。

作者有话说

　　越写越奇怪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