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倾壶歌

5、（五）他生未卜此生休

　　安汝怀不知道自己喝醉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第二天醒来时自己安稳地躺在家中床上。他起身洗漱穿戴，然后去到书院，站在讲台上的仍旧是陶夫子，秦阅仍然笑眯眯地和自己说着无聊的话。

　　一切如常。

　　他几度想问陶夫子，云夫子究竟还会不会回到书院来。可惜只是想想，最终没有问出口。

　　时光浑浑噩噩的过去，他的日子浑浑噩噩地继续。他终究没有勇气再去木屋，再去陪她饮酒，听一夜故事。他终究没有问出，为什么她是神仙，却没有掐算出那一日在山泉边，他看见了她的女儿身。

　　年复一年，她没有回来。他中了进士，然后衣锦还乡，娶妻生子。

　　安汝怀时常会想：“那一只大鹏鸟，不过是出现在梦境之中的罢。”

　　不过只是想，一念过去，望一眼枕边人，便继续沉沉睡去。

　　此时，九重天上，仙山之中，上仙正背手而立。

　　“云端，这就是你所说的爱恋？天上一日，地上千年。且不说他的寿数终有尽时，即便他寿数未尽，也会老去，如何爱你？你看，而今他不就选择了娶妻生子，过凡人正常的生活么。”

　　云端浅笑：“那不是爱，不过是一时迷恋，如烟花坠地，转瞬即逝。”

　　上仙皱起眉来：“那你究竟是为何在凡间耽搁，久久不归？”

　　这回却轮到云端愣住：“师父不是不想见我么？”

　　上仙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古怪神色。沉默了一阵，他方道：“我没有不想见你，也没有要你不回仙界的意思。”

　　云端终究没有在他的神色中探究出什么来，微微叹息，道：“师父有师父的自由，我亦有我的自由。我觉得凡间很好，我有朋友，有酒喝，可以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上仙道：“你是在责怪为师，那日把你抛下？”

　　云端低头作揖道：“徒儿不敢。”

　　上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沉默了。

　　云端叹了口气，问道：“师父刚才说，那不是爱。那么依师父之见，什么才是爱？”

　　上仙皱眉道：“你我修行之人，早已脱离凡尘俗世，理当忘情绝爱。为仙者，应当牢牢记挂是天下之爱。情爱之事，不必多问……听说这几日帝星有异，又有妖星蠢蠢欲动，你随为师下界一趟罢。”

　　云端努力把舌尖的苦涩感吞咽而下，含混不清地应了句“是”，然后便两眼一黑，向后倒去。

　　昏厥之前，她依稀看到师父焦急的面容，感觉到师父温暖的怀抱。

　　她想，她比安汝怀要幸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