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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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人在贾史氏得了消息的第二日就上了门，来人是林海的乳娘嬷嬷，送上给荣国府大小主子的礼，将该说的都说了，就告辞离去。
林家人刚出门，正扒在炕桌旁折腾着贾赦给他弄来的小玩意儿的胤礽就从荷盈处听说了荣禧堂里头片刻前的事儿。
赞一句林家仆从好教养，转眼看面前仿佛娇花般媚人的荷盈，胤礽感叹一句：真是个厉害的女子。
荷盈自从上次猜着是胤礽‘劝了’贾赦在女色上收了心，试探过两回，便日日过来将听来的消息事无巨细的告知胤礽。
梅芳虽不解荷盈的行为，可瞧着胤礽听话听得认真，再看他说话也是很有章法的样子，便依着荷盈了，只是她自觉不如荷盈处世通透，也不揣度荷盈和胤礽行事用意，索性捧了针线坐在外间儿守着门。
胤礽对他这世母亲调教人的手段很是叹服，想着自己身边心思摇摆不定的侍婢，晚些时候便和贾赦闹着说自己身边的人不得用，要自己挑了人重新调教。
贾赦听了自家宝贝儿子的话自然是无不应然，心血来潮的将自己那点心得好好说道一番，之后更是觉着很该让胤礽早早挑了合心意的清白人在身边，也不在意天色已晚，唤了李嬷嬷等人交代了下去。
说来这不过是仆从调遣，算不得大事儿，可有人舍不得在小爷身边伺候的体面差事，听了风声忙奔走央告求情，最后求到了贾史氏身边最得用的赖嬷嬷身上。赖嬷嬷觉得不过是为人讨个情，便满口应下。
这一日，赖嬷嬷瞅着贾史氏刚刚又盘过一回贾敏的嫁妆，心情正好，便将胤礽闹着要把他屋里的人都换了的事儿简略提了提。
“老太太，琏哥儿这样行事不知是谁撺掇的，虽是小孩子贪新鲜，可是怕有人说哥儿无情呢。”赖嬷嬷知道贾史氏最是好脸面，便用了这话作结。
贾史氏果然很是不喜，她身边养着小儿子的儿子贾珠聪慧有礼，孙女元春更是贴心，而自从各房有了小厨房之后，大房那父子两个拿了鸡毛当令箭，除了逢年过节根本不会进这荣禧堂，每日里早早来院中站站就走，她现在都不太记得那个孙子的模样，只记得那个孩子有一双极黑的眼睛。
“叫琏儿过来让我看看，好些天没见，倒是有些想了呢。”
胤礽听过荷盈的话，早就等着贾史氏的传唤了。看了眼那一副半个主子模样的侍婢，胤礽也懒得计较，更不愿拿银子喂了这些贾史氏的心腹，丢下手上的东西，瞧着自己身上衣裳没什么不妥当，便伸手让赵嬷嬷抱了往荣禧堂去。
临出屋时，胤礽对门口的梅芳道：“劳烦姨娘帮琏儿瞅着这屋里的东西，你们都跟着来！”后面的话，自是同屋里外站着的丫头婆子说的。有人想假作不知，奈何被胤礽眼一扫，下意识的就依了言抬脚。
替贾史氏传话的琥珀眼角一颤，瞄了眼乖乖跟在身后的众人，咬了咬唇。
瞅见了荣禧堂院子，胤礽对身后跟着的仆从笑了笑，道：“你们就站在门口好了，别吵着老太太。”
众人喏喏应是，胤礽趴在赵嬷嬷肩头，扫了眼垂着眼不见初见傲气的侍婢，微微一笑：果然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很聪明。
进了屋，抬眼看向荣禧堂里坐在高座上的贾史氏，胤礽笑道：“琏儿给祖母请安。”
贾史氏看着赖在赵嬷嬷怀里不动弹的胤礽，皱了下眉，转眼去看赵嬷嬷，道：“琏哥儿这么大了，你是他乳娘，很是该教他些为人处世。”
胤礽眯着眼看着贾史氏，忆起贾赦开始办差时说过的‘若是老太太说你什么，你不必理睬，只都推到为父身上就是。’暗叹一回自己现下还得依靠着别人的庇佑的年岁。
“祖母，孙儿做事自有父亲教导，怎的还要嬷嬷教我？”胤礽抬手拍拍赵嬷嬷手臂，让她将自己放下。
贾史氏看了胤礽一眼，笑道：“琏儿还小，不懂，这世上事情多着呢，你父亲也不能事事都教了你。”
“祖母说的是，先贤便说过要举一反三。”
贾史氏眯起眼睛，这小子说话还真是有两分意思，很是白菜地里耍镰刀——把嗑都唠散了！见胤礽如此胡言乱语的打岔，贾史氏也不再绕圈子，索性直言：“琏儿怎么想起要换了你屋里的人？若是哪里伺候的不好了，叫他们改了就是，何苦换了新人。”
胤礽皱起眉头，一副苦思的模样，慢慢道：“他们，呃，那个词儿，哦，对，他们积习难改倒还罢了，可是他们不听我的话，他们总是说这个不合规矩，那个他们没听说过，琏儿根本就支使不动他们！”
贾史氏盯着胤礽的眼一错不错，见胤礽面色没半点慌张，言语由心，轻摆手止住赖嬷嬷的欲出口的话，道：“那琏儿是想在家里挑了人换了，还是想从外头买了人来？”
胤礽眉头已拧成了小疙瘩，很是苦恼的样子，良久方道：“琏儿自然还是喜欢家里人，只是，若是家里头合眼缘的不多，也不想将就。”
贾史氏慈爱的笑笑：“好，便随了你的意吧，明日去寻了你姑姑，让你姑姑给你掌掌眼。”
胤礽顿时笑逐颜开，很是松了口气的样子，点头道：“谢祖母。”
贾史氏瞅着胤礽伸手让赵嬷嬷抱着他出去，又听到胤礽在屋外对仆从的训话，闭上眼叹气：真是他老子的好小子！就是不知道他说的话是有心无意，不过，就算是有人在背后支招，最后那话确实肯定是他自己想的，小小年纪说话就记得给自己留下一分余地，老大倒是得了个好儿子，怨不得当成宝贝一样护着。
赖嬷嬷看着贾史氏的脸色，将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贾史氏闭着眼却似是看到了赖嬷嬷的欲言又止，也不睁眼，只道：“那小子歪缠的本事不小，有人是看不惯咱们家的规矩了！”老大本事也见长，若不是她娘家侄儿递了消息来，她怕是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那个窝囊的大儿子竟寻得了差事，还是在老二所在的工部！
将自己看上的女孩的家境再想一遍，贾史氏睁开眼对悄默声的站在一边的赖嬷嬷道：“你明儿去邢家瞧瞧那邢二姑娘的品性。”
隔日，听了赖嬷嬷的回报，贾史氏立时遣了人去史家，由史家做媒，将贾赦和那邢二姑娘的八字合了，两家换了庚帖，算是定下了婚事。
贾赦是在婚事定下之后才知道的，在荣禧堂听着贾史氏说了半日那邢家姑娘的好处，心中只觉悲凉。那邢家的事儿他也不是不知道，邢二姑娘是因着接连为父母守孝，这才错过花期蹉跎至今，他对继妻样貌并没什么期待，只是希望她是个性子柔顺的，而这邢二姑娘，分明是个厉害的！她大姐不过新嫁，弟弟也十五了，家里头却始终是她掌着家，这——贾赦看了眼径自逗弄孙女的贾史氏，躬身行礼离开：老太太为了在她这国公府中的权利，可还真是机关算尽。
因着胤礽在家生子里头挑身边伺候的大丫头只挑着了三个和心意的，贾敏更是挑剔，只挑中了一个，贾史氏便让人请了牙婆这两日登门。
胤礽瞧着贾敏对自己的态度一如从前，这才松了口气，他到底是不愿同这个之前关系还不错的姑姑翻脸，毕竟这是他父亲的妹妹。殊不知贾敏也松了口气，她也不想同荣国府将来的当家人结下心结，她早就瞧出她这个侄儿是个有主意的，不然也不会将那玉佩给了他，只是胤礽的态度也忒明显，贾敏不是没劝过她的母亲对贾赦一房好一些，却每每都被岔开话题，过了几日又听了她二嫂说了好些不阴不阳的话，想到贾史氏身边一脸懵懂乖巧模样的元春，晓得她二嫂在贾史氏身边有这么个小耳报神，便也不再管。
胤礽一辈子困在宫禁中，身边的侍从都是由康熙指派的，之前听荷盈和赵嬷嬷说起这买卖仆从的事情便有些好奇，心下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神去听赵嬷嬷说如何从人牙子手里挑选侍从。可是听着赵嬷嬷讲说，胤礽心里头愈发闷闷，这些话听着熟悉，却不是有人教的他，而是他一辈子摸爬滚打的自个儿摸索出来的！
不过，胤礽自嘲的笑笑自己倒也是厉害的，没听赵嬷嬷说，这可是人家几辈子延续下来总结积累的经验！
站在镂空隔断处看着胤礽笑呵呵的样子，贾赦暗暗叹了口气，转去了梅芳的院子。
贾赦轻抚着荷盈的头发，轻声道：“荷盈，你要个孩子吧。”
荷盈一怔，睁开眼看着贾赦，柳眉微蹙。
“琏儿不讨厌你和梅芳，你的孩子一定聪慧，三个孩子相互扶持了也好。”贾赦面色依旧平静，抬手将荷盈发髻中一根白发揪了下来。
“老爷……”荷盈不知该说什么好，自那日站在琏哥儿门外求了现在这身份的时候，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呢。
“老太太给我定下了邢家的二姑娘，日子定在明年四月。”
“荷盈明白了。”
不过两月，贾家同邢家刚刚下了小定纳了彩礼，贾家大房就连着传出喜信儿，贾家大爷最宠的两位姨娘——荷姨娘和梅姨娘——都有了身孕。
正绣着嫁衣的女子听着自己姐姐絮叨着那贾家大爷房里的事儿，漫不经心的收了最后一针，掖好线头，抬眼看向毫不掩饰嫉妒欢喜还有幸灾乐祸的姐姐：“大姐，你来同妹妹说这个，可是要去那府上为妹妹讨个说法？”
邢家大姑奶奶口中剩下的半句话被噎住，她怎么敢去国公府闹，再说，这样的亲家可是好容易才攀上的，怎么舍得丢开了手。
邢二姑娘见她姐姐不再说话，便笑道：“左右妹妹就是这个命了，也不耐烦多想，姐姐不也喜欢有了这么个亲家？无事便回去歇着吧。”
邢家大姑奶奶本来就有些怕自己这个妹子，见她似笑非笑的模样，讪讪说了两句不识好人心，便走了。
邢二姑娘叹口气，将手上嫁衣挂在架子上，看着红艳的嫁衣，再叹一声，转开眼不再看，懒懒的躺倒在床上。谁家少女不怀春，她也不是没憧憬过夫妻相和的日子，可是父母接连去世，婚事一波三折，如今嫁做那样人家的填房，自己也不该再奢求什么了，奈何纵然寻了百般借口自我宽解，心里头不是不难受的，只期望自己的夫君多少给自己留些体面吧。
胤礽摇摇晃晃的在屋子里踱着步，正琢磨着怎么利用从贾赦那里问出来四王八公的关系，就听门口那两个婆子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见那两人偷眼往屋中探看，胤礽叹口气：既然是说来给自己听的，他也就听个热闹，不过懒得陪她们做戏，并不遮掩，大大方方的就站在门口听着，更不管屋里的仆从的欲言又止和微微轻颤。
听着外头的人住了口，胤礽瞧了眼偷眼瞄着自己的丫头婆子，冷哼一声，对了身边的竹风张开手。
竹风赶紧弯腰抱了胤礽，将人放在炕上。
胤礽如今闹心的时候倒是有了撒火的法子，就是拆装九连环，可是这连环虽难，到底也有解法，只见他手上一阵动作，九连环已是拆了又装。
觉着没意思，胤礽想着上辈子最后无事时研究的机关之术，指了书桌上的盒子：“拿来。”
听着胤礽两个字儿两个字儿的指派事物，胤礽身边四个大丫头——竹风松雨桐叶杨雪——知道这位小爷又心里头不舒坦了，瞪了眼外头站着的婆子，桐叶小心翼翼的依着他的话将那匣子抱到床上，打开盖子，退后一步。
胤礽挑了趁手的工具，一阵磋磨，就将两套九连环并做一组，十八圆环环环相扣，单手提起又似一挂项链，瞧着很是有趣。
将连环提在手上瞅了瞅，正觉着没意思，就听到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胤礽抿抿唇，将手上物什随手一丢，低头。
贾赦站在门口看着胤礽随手将那串物件儿丢给松雨，又低头好似认真的琢磨着手上的物件，就知道这孩子又先自己一步知道了消息，心下且喜且忧，喜的是儿子的聪慧，忧的是，慧极必伤，他本是期望儿子能安闲一生的。
久久不见贾赦来哄，胤礽忿忿抬起头瞪过去。
贾赦瞧着胤礽可爱模样，心中愁思全部散去，看着他又转开脸不理自己，好笑的上前侧身坐在胤礽身边，将胤礽抱在怀里，轻轻诱哄道：“琏儿，知道了？”
胤礽点点头，抬手拍拍贾赦的肩膀，稚声稚气道：“父亲放心，琏儿会保护教导弟弟们的。”
贾赦轻笑，逗着儿子：“琏儿不想要妹妹？”
胤礽睁着无辜的眼睛，嘟嘴道：“琏儿会保护妹妹，可是琏儿是男子，不知道怎么教妹妹啊，琏儿又不想让妹妹去陪着老太太和元春姐姐吃那么油腻的菜，只好希望都是弟弟。”只要这帮弟弟别是上辈子那些弟弟就好！胤礽暗自祈祷。
贾赦失笑，又捏捏胤礽的脸，儿子说的对，要是女儿，怕还真是些麻烦……希望那邢家姑娘是个识趣的。
胤礽捏着贾赦的手指玩儿，忽的问道：“父亲，那位……是个怎样的？”
贾赦手一顿，轻声道：“琏儿放心，父亲会处理好的。”
胤礽仰头看着贾赦，皱眉。
贾赦低头在胤礽眉心亲下，叹道：“琏儿好歹信父亲一回吧。”
胤礽皱皱鼻子将头埋在贾赦怀里：不是不信，只是不放心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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