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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独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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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风清扬一边教,令狐冲一边学,一边拿田伯光当了现成的过招对手。傍晚陆大有送饭上山,风清扬、田伯光和林平之都躲了起来,饭菜虽只是令狐冲一个人的量,加上洞中的干粮、林平之带上来的小菜和田伯光随身酒肉,四个人竟然勉强够吃。大家围坐着,除了田伯光一边端碗吃饭一边骂娘之外,这顿饭吃的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晚饭过后,林平之虽依依不舍,也只得下山。令狐冲送他到山路上,看着他背影渐渐远去。田伯光在一旁忽然“嘿”的一声笑出来。令狐冲回头对他怒目而视,问:“田兄有什么高兴事吗?”
田伯光皮里阳秋笑道:“嘿嘿,横竖你小师弟明儿还上来,你不用心情不好,找我出气,你放心,就是杀了他他也舍不得不来。”
令狐冲一张面皮涨的红里透紫,怒道:“田兄,你嘴里这么不干不净,辱及我同门,可休怪我翻脸!”
田伯光冷笑道:“我辱你同门了吗?天下学武之人千千万万,有几个能得这般机缘,有幸遇见风老前辈这样的世外高人?你太师叔是答应教你武功啦,你小师弟看着艳羡,盼望自己也学一两招难道不是人之常情?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令狐冲语塞,明明知道他刚才那话是暗指自己因为林平之走了便心情不好找他出气,却又说不出口。他本来口舌便给,却一碰到这种话题便恚怒万分,跟不上话。
风清扬在洞里忽然发话:“冲儿进来。”
令狐冲心里一松,举步便走,走到一半,忽然想到该怎么气田伯光,回头来笑道:“得以拜见风太师叔,果然是我师兄弟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田兄莫非看着眼馋,也想跟着学两招?嘿嘿,可惜呀可惜。”看着田伯光脸色好看之极,不等他接口,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洞里。
他挤兑了田伯光心情舒畅,向风清扬高高兴兴的叫道:“太师叔!”在他身边盘膝坐下。
风清扬盘膝闭目,老僧入定一般,半晌才道:“你这孩子偏爱逞口舌之快。亏岳不群那小子假模假式,竟然容忍得你这么多年。”
令狐冲是岳不群抚养长大,风清扬虽然是太师叔,可听着他贬损岳不群,也不高兴,刚要抗辩,风清扬已经起身,说一声:“来。”便当先走进了后洞。
这一晚田伯光被风清扬吓住了,不敢进洞一步。令狐冲便在后洞中,随风清扬习练剑法。
独孤九剑的名字他是第一次听说。他也奇怪岳不群为什么从没提起过,风清扬幽幽的道:“他如何不知道,只是不肯对着你们说罢了。独孤九剑,唉,独孤九剑……”
风清扬说:“五岳剑派中各有无数蠢才,以为将师父传下来的剑招学得精熟,自然而然便成高手,哼哼,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熟读了人家诗句,做几首打油诗是可以的,但若不能自出机抒,能成大诗人么?”
他说:“要切肉,总得有肉可切;要斩柴,总得有柴可斩;敌人要破你剑招,你须得有剑招给人家来破才成。一个从未学过武功的常人,拿了剑乱挥乱舞,你见闻再博,也猜不到他下一剑要刺向哪里,砍向何处。就算是剑术至精之人,也破不了他的招式,只因并无招式,‘破招’二字,便谈不上了。只是不曾学过武功之人,虽无招式,却会给人轻而易举的打倒。真正上乘的剑术,则是能制人而决不能为人所制。”
这些话语,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灌入令狐冲混沌头脑中的醍醐。风清扬出现之后,仅仅三天,令狐冲便将田伯光打得惨败,从此他再也没有资格做令狐冲的对手。
林平之心里牵挂着思过崖,每天稍得空闲必定上山,眼看着令狐冲由在田伯光手下过不满三十招一跃而至数招内将其制服,对风清扬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嘴上不说,看着风清扬的眼睛都发光了。
可惜的是他没能看到令狐冲最终将田伯光赶下山,他因此失望至极,整个傍晚都不大肯说话。令狐冲说笑话逗他开心,他也只是神思不属,间或笑上一笑,令狐冲看得心焦,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他去见风清扬。
他已经摸清楚了风清扬的脾气,知道他多半不会太喜欢林平之这样少言寡语的老实人,话得自己主动说,因此一看见他,便直截了当奔了主题:“太师叔,林师弟虽然年纪小了些,可不正是你说的‘还没被条条框框束缚住、容易成材’?我瞧,要练太师叔的独孤九剑,多半比我更合适,嘿嘿,太师叔,俗话说贼不走空,我们俩你就都费心教一教罢。”
风清扬微一哂:“贼不走空?我是贼,还是你们俩是贼?”
令狐冲忙笑道:“当然我们俩是贼,太师叔,你这么大本事,我们惦记难道不该么?我师弟虽然不声不响的,可太师叔你知道他的人品,比我只有更强。”
风清扬冷冰冰的道:“我教徒弟,只看悟性,不看人品。”
接连两个软钉子,令狐冲已经有些笑不出来,讷讷的道:“太师叔,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风清扬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望向林平之的时候,脸色却和缓下来,说道:“平之的性情很好,人也够聪明,前日冲儿与田伯光斗剑,我只那么教你几句,你便说得分毫不差,且时机正好,本来也是极好的材料。”
林平之恭恭敬敬的长揖到地,说道:“多谢太师叔谬赞。只是弟子年纪尚幼,拜入华山门下不足一年,入门功夫尚且不能学全,如何能妄想一蹴而就,便去学独孤九剑这样的上乘武学?弟子愿意踏踏实实一步一步的学起,但盼将来太师叔能够略指点一二,弟子便心满意足啦。”
令狐冲有些焦躁,拉过林平之,急道:“师弟,你不想跟太师叔学武功啦?”
林平之摇摇头道:“高楼大厦,总要先起地基。我的根基在哪里?就算太师叔肯教,我知道我自己,现在也没资格学。”
令狐冲几乎便要跳脚:“就算独孤九剑不能学,难道别的武功也不能学么?”
林平之见他急了,只得先安抚他:“大师哥,你忘了,太师叔剑法的要义,从来不是哪一招、哪一式,而是剑随心转,行云流水,我只照着这八个字修炼,总有一天,就算是华山剑法最普通的招式,照着这八个字使出来也是上乘剑法。”
令狐冲听他这么说,竟然颇有道理,只是心中过不去,忿忿的说:“好吧,等我学会独孤九剑,我再偷偷教你!”风清扬就在旁边,他却说什么“偷偷教你”,林平之“扑哧”笑出声来,说道:“好,好,只要太师叔同意,我一定跟大师哥好好学。”说罢,眼看天色渐晚,告辞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