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向心力》殇姒墨

6、转变

　　黄濑从楼梯上直直地往下摔去，于是——

　　他直直地摔在了离青峰很近的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呈大字状，样子格外壮烈凄惨。

　　纪奈慌慌忙忙地从厨房里跑出来，听见动静的正彦也从书房里踱了出来。

　　“凉太，你又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么？”纪奈盯着黄濑脸上的两道海带泪，颇为无力地叹了口气。
　　——他们的儿子今年都已经13岁了吧，还是如此废柴弱气……万一被小哲也给攻下了……
　　——打住！打住！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没事……”黄濑生生逼回快要决堤的泪水，有点咬牙切齿地答了句。
　　——拜托不要加那个“又”字好么！老妈！

　　他站起身，腰板挺得笔直，杀人似的目光如同枪林弹雨，一波又一波地扫向青峰。
　　——在小青峰这个大情敌面前，他怎么能输了气势！嗯哼……好痛。

　　青峰被黄濑一个劲儿地猛蹬，全身毛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小黄毛眼抽风了？！

　　青峰嘴角猛抽，原本的好心情被某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败光。说实话，他第一次觉得长着满头金发的生物如此碍眼。

　　“真是的……”纪奈无力地抚了下额，她叹了口气，道：“亲爱的，带凉太去上点药。”

　　黄濑点了点头，忍下疼痛跟着自家老爸走上了楼。那步伐，愣是走得要多稳健就有多稳健。

　　房内——
　　“凉太，你上次从楼梯上摔下来是因为踏板刚打上蜡，上上次是因为把拖鞋穿反了……”正彦爸爸一边帮自家儿子上眼，一边努力回忆道：“上上上次是因为……”

　　“喂……老爸。积点‘口德’行么。”黄濑万分怨念地打断某人的发言，对于自家爹妈都有揭他短处这种癖好表示十分无奈。三昆蛋啊！竖中指鄙视你们这对变态夫妻！

　　“SOGA，上上上次比较正常。是因为地震的时候你恰好站在楼梯口，所以重心不稳滚了下来。”正彦爸爸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手指一抖，瓶子里的消炎药粉瞬间被倾洒出了大半。黄濑的皮肤肉眼可见地紧缩起来，他疼得龇牙咧嘴地跳到一边。

　　“嘿，很疼！”

　　“啊~抱歉，抱歉。”正彦爸爸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一失手酿成了桩“惨案”。他怪异地笑了两声，丝毫没有半点歉意。
　　黄濑被某人怪异的笑声惊得一抖，鸡皮疙瘩全体出来稍息立正。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貌似自家老爸此刻的表情很是陶醉？额……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抱歉了~只是一想到凉太小时候肉嘟嘟的萌样就忍不住……咳……父爱澎湃了。”正彦爸爸又换上了那副神往的表情。

　　黄濑极为嫌弃地将那一个个粉红色的爱心炮弹弹回去，毫不客气地唇舌相讥道：“什么父爱澎湃，你这明显是父爱汹涌！你看，都泛滥成灾了！”他左闪右躲，不断避开某人发射的爱心炮弹。

　　“咳咳。”正彦爸爸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故作威严道：“不要嘲笑。”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一点可信度都没有……”黄濑凉凉地回了句。

　　正彦爸爸顿觉自己的心被一群草泥马狠狠碾过，就差零落成泥了。他低声万分郁闷地碎碎念：“明明小时候摔跤了就会跑到爸爸我怀里，红着眼镜说‘papa，痛痛。’……”他抬起头，黄濑从他眼里看到了逆流成河的怨念。

　　“还我可爱又会撒娇的小凉太！”正彦爸爸眼里“buling,buling——”闪着光，突然扑向了黄濑。

　　黄濑抬起脚，毫不客气地踹开某人。“变态儿控速速退散！”他深吸了口气，将卷起的裤腿放下。上挑的桃花眼扫过那几瓶药粉，突然间就笑得春光满面了。他拿起药瓶，乐呵呵地跑了出去。

　　黄濑拿着药瓶，不出意外地站在了黑子的房门前。“咚咚——”只敲了两下，他便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极为荡漾地喊了句：“小黑子~”那听得几乎让人酥掉半边身子的嗓音，不禁让人怀疑他后面是不是还要来句：你家黄濑相公我寻你来了，我们一起去【哔——哔——哔——】吧！

　　只可惜，他想哔的人此刻趴在书桌上，睡得正熟。窗外，蝉声不断，微风卷起树梢上凋零的枯叶，从敞开的窗口进入，翩翩然打了个旋。落了几片在桌上，还有几片深黄色纠缠起少年如蓝的发丝，紧密相连。两种色泽，似是要交融在一起。

　　黄濑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他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了起来。黄濑缓步走到黑子身旁，指腹抚摸着对方柔顺的蓝发，小心翼翼地挟起枯叶，扔出窗外。接着，手又留恋似的重抚上蓝发。灿金色的眼眸漾出几许让人溺毙其中的温柔，黄濑低喃：“小黑子，你让我的眼镜怀孕了呐……”

　　窗外的阳光有些耀眼，斑驳的日光直直地照在黑子脸上，使他额前沁出细密的汗珠。黄濑动作轻柔地揩掉那几丝汗珠，身体前倾，伸手将窗帘放下。

　　下一刻，整个房间便黯淡了许多。暗暗的金色，萦绕于其中的是几丝悸动。

　　黄濑突然缓缓地俯下身子，慢慢凑近黑子的睡颜。

　　也许是光线的突然落差让黑子有些不适，他恢复了点意识。他缓缓直起身子，睫毛扇动了几下，有睁眼的趋势。

　　有人却先他一步，伸手覆上了他的眼。

　　“别突然睁眼，对眼睛不好。”那种哄骗讨好的腔调，让人无法拒绝。

　　灿金色的眼眸里盈起笑意，黄濑的唇轻轻碰上覆盖黑子的手，鼻腔中充斥着两人因距离过近而纠缠在一起的气息——异常暧昧。

　　“黄濑君……可以了。”因倦怠而软糯的嗓音格外让人怜惜。黄濑强忍住把对方抱在怀里猛蹭的冲动，他默默叹息一声，这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收回自己的手。

　　黑子眨巴着眼，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眼前的景物变得清晰起来——黄濑单手撑在他的书桌前，灿金色眼眸带笑，只望着他一人。黑子一愣，随即快速地低垂下眼，伸手拨了拨凌乱的刘海。声音恢复到最初的平淡，冷漠。“黄濑君。”仅仅只是一个客套的问候后，他便侧回了自己的身子，翻开书。逐客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然而，这次黄濑却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意思。黑子眼睁睁地看着那双修长的手合上他面前的书，却也不恼。只是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了句：“黄濑君想干什么？”

　　黄濑挑了挑眉，突然就俯下身子，两手撑住椅背的两侧，将黑子禁锢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灿金色的眼眸没有落下对方紧抿的双唇和微皱的眉间。他心头一紧，却仍是横下心问出了口：“你……讨厌我……么？”指尖泛白，口气里难掩那份紧张意味。

　　黑子眼中闪过片刻诧异，不明白对方为何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我没有讨厌黄濑君的意思。只是……”他抿了抿唇，思忖着想把自己的话表达出来。

　　“只是什么？”黄濑不自觉又往前倾了一点，黑子往里缩了缩。但两人之间过分靠近的距离仍是让他觉得不适，于是他伸手推了推黄濑，低声道：“黄濑君，请往后退一点。”

　　黑子推拒的力量并不大，但黄濑却是呼吸猛然一滞，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我……”他直起身子，往后退开几步，神色黯然。满腔满腹的情感到了嘴边，也只是一句“抱歉”而已。此后，再无下文。

　　黑子明知对方会如此是因为自己，但性情素来冷漠的他从来不懂“关怀”二字。说到底，他和别人的交往也仅仅是局限在客套，礼貌这一层而已。真正交心的感情，他，从未有过。

　　“我只是……不习惯而已。”一向是波澜不惊的语调，如今听来，竟有几分茫然。

　　所以，当你突然介入我的世界，扰乱了我原本的生活后，我开始退缩，茫然，然后变得不知所措。

　　话音刚落，黄濑眼底的光芒瞬间亮了起来。他泪流满面地抱住黑子，猛蹭：“嘤嘤嘤，我就知道小黑子你是爱我的！”

　　黑子的脸色顷刻间变得微妙起来。黄濑乐呵呵地抱着黑子，此刻软玉满怀的满足感早将前一秒的失魂落魄踢到了九霄云外，他的语气也欢快起来：“小黑子，小黑子，那么今晚你来帮我洗澡好不好？”

　　“嘶——”黄濑的脚上猛然被人踩了一脚，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松开手，他泪眼婆娑地望着始作俑者：“嘤嘤，小黑子……”

　　“黄濑君，请……”剩下的言语突然就冰冻在了喉口，黑子看着那道带血的伤痕，只觉得如鲠在喉。于是，他抿住唇，没有再说下去。
　　——那道伤口，是那时……

　　“所以说啊……小黑子。”黄濑放下衣服，他眨巴着那双桃花眼，模样认真又无辜：“一个人洗很不方便呐。”

　　黑子被这句话噎在了原地，尽管知道对方必事出有因，但他仍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应允了下来。

　　于是……“小黑子……”得到保证的黄濑再次感动得热泪盈眶，全身散发出强烈的忠犬气息。下一秒，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他摇身一变变成一大尾巴狼，欢脱道：“那作为补偿，下次我也来帮小黑子洗澡吧~”

　　两秒过后，一身惨烈的叫声不出意外地划破云霄。

　　黑子看也不看疼得死去活来的某人，拍了拍手，他面无表情地淡然道：“抱歉，手滑了下。”那语气，要多真挚有多真挚。那眼神，有多平静有多平静。

　　黄濑泪流满面地望着黑子，心中的忧伤就差逆流成河了。他在心底无比哀怨地腹诽道：小黑子，果然是隐形的……S么。思及此，黄濑狠狠地摇了摇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脑外。其实，他的小黑子只是傲娇了而已。他这么安慰着自己。

　　黄濑忍着背上的疼痛站了起来，知道按此时的情形来看，他最好不再过多纠缠。“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他还是深有体会的。不过，中国不是还有句话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么。他看了眼又在安静看书的黑子，眼眸中一片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