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黄昏≠黎明》十七岸

30、Chapter 30

　　海鸥含着水咽下去，呆呆的眼中倒映着不远处死去的躯体。然后它抖抖水，飞起来落到凯瑟依肩上，亲昵地用额头蹭着凯瑟依的脸颊。

　　“吃饱了？”凯瑟依摸了摸海鸥的羽毛，温和道。

　　海鸥点点头仿佛想起了什么，便又飞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啄下一条肉来，没让自己再沾到血。它衔着肉飞回来像是要递给凯瑟依。

　　凯瑟依第一次笑了，轻微的笑容，却带着极致的柔软。那柔和而清雅的五官在这一刻化开了所有的清冷，美丽得近乎虚幻。他接过肉放进口中咽下，安静地说：“好了，我们走吧。”

　　海鸥低低鸣叫了一声，落到凯瑟依怀里。

　　他们走向标志着出口的石门。

　　按下开启按钮的幕后考官浑身打着冷战，骂道：“疯子。”

　　流星街的人都是疯子。

　　石门打开，外面是许久不见的明亮灯火和宽敞的空间，凯瑟依突然觉得恍若隔世。
　　杀人很简单啊，死亡也很简单，其实最难的或许是活着吧。

　　——406号凯瑟依，第四个通过第三次测验，所用时间，十一小时三十二分。

　　凯瑟依已经维持着蜷缩在两扇石门之间的姿势接近整整一天半的时间。是的，自从他从通道中走出后，就再也没有行动过，期间并非睡眠，也并非思考，只是安安静静地呆坐着，双手环着膝盖，将头颅埋在两臂之中。他没有合过眼，只是对着从身体缝隙间漏过的光线怔愣。

　　海鸥倦惓地趴伏着，除了偶尔饮些水，似乎也是在陪着凯瑟依绝食。

　　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休息。凯瑟依不在乎这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提不起劲去做这些“为维持生命而必须去做且不得不做的事情”。
　　当然肯定不是因为刚杀了个人，那种事早已忘干净，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只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散落的白发在橙黄的火焰光芒下依然清寂而苍冷，并非银发一般熠熠流光，就像是老年人一般，柔和顺服却缺少生气——即使给人一种怜爱的错觉。
　　当然，若是当真有人对他展现出怜爱的情绪，也许那个人会很荣幸地来一次地狱一日游。多好的谈资，若是他还能回来的话。

　　非战斗的时候凯瑟依一向把头发散着，当然，这只是在确定绝对安全或是确定散开的发不会对自己造成影响的情况下才会去做的行为。
　　他的实力还不足以随心所欲。

　　本来这还不足以让他引起别人的注意，然而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成了继西索和集塔拉苦之外又一个被彻底疏远的存在。而，这显然与西索的举动脱不开直接关系。

　　西索是一个疯狂到极致所以拥有着远超常人的理智的人，他的大局观、自制力和耐心都相当令人敬服。前提是他不至于暴怒到放任自己的情绪化，没有人想去尝试一下后果。
　　但是他的性格其实不怎么古怪——比起团长来说。只是比常人更喜欢将情绪夸大一点，不过却不会影响自己的程度。

　　凯瑟依的念能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和西索异曲同工，即使一个是特质系一个是变化系，同样是将一个看起来根本不起眼的念能力配合于自己的战斗风格，从而使这种念能力变得防不胜防，就算被对方知道了也没用。
　　所以西索即使心心念念着和库洛洛鲁西鲁打一场，却也没漏过一直跟在库洛洛鲁西鲁身后的他——尚算稚嫩，却潜力无限。

　　好吧，其实库洛洛鲁西鲁的程度按照西索的直觉来看也没有达到其本身所能达到的巅峰，但那没关系，因为西索自身也还算是处在成长期。所以他当然需要一个势均力敌的敌手不是吗？
　　顺带一提，他个人对于附赠品一向持欢迎态度，所幸凯瑟依作为附赠品来看还是档次足够的。即使，价值还在未来。

　　西索和库洛洛鲁西鲁的决斗其实也有过几次，只不过那是还都是初露峥嵘，库洛洛鲁西鲁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样完美无缺的掩饰。近几年倒是真没有交过手了。原因在于两人间一个过分的热切和另一个冷静的回绝。或许用绝情这个词汇更好一些？
　　西索其实很怀念以前有架可打的时候。

　　有点说跑了，其实最主要想说的是就算是西索现在和库洛洛鲁西鲁决斗两方也绝不可能有一个会死——先不说两人的自尊都不允许自己死在别人手上，尤其是对方，单论西索就不可能允许这个结果。把好不容易得到的敌手打死了自己该怎么办？
　　排除那个财迷——勉强称得上挚友的家伙之外，同辈的似乎还真是没有符合他标准的人了，他又懒得去搅和那帮上一辈的老狐狸，那人生该多寂寞啊。至于他死的话…虽然很感兴趣，但是他还是打算在自己彻底觉得无聊之后再死掉。

　　并且，他们有什么一定要杀死对方的理由？显然没有。把对方杀死了多无趣，白白让上一辈的那帮老狐狸得利。

　　综上，作为库洛洛鲁西鲁的附赠品，成长力未知的未来“对手”等多重身份的凯瑟依在西索的眼中其实还有很有价值的。
　　他很喜欢照顾一些尚算柔弱的未来强者。

　　没有听错，确实是照顾。西索享受着培育弱小的成就感，看着对方在自己的帮助下成长、蜕变，甚至挑战自己。这让他战栗，愉悦的战栗。何况他对性格的要求很高，性格不对口的话管你潜力好坏悟性高低一律送去见死神。

　　打个比方，像是最新出炉的杰和奇牙以及附带的两只，一个坚定纯粹爽直敏感，偶尔还有点小狡诈；一个狡猾薄情善于伪装，可是很执着；另外两个算不上绝佳但也算出众，各有各的特点，概括的话…一往无前和理智矛盾？虽然这种资质的不算特别突出。

　　再比如库洛洛鲁西鲁，所有形容黑暗的词汇都能往他身上用，表面却能汇集所有美好的光明。虚伪至极，冷酷至极，疯狂至极，同时绝望至极。如此不可思议却又完美无比。

　　再比如凯瑟依，一只看起来无害的小白猫，性格的扭曲程度却不比库洛洛鲁西鲁差多少。

　　这些人都被西索看在眼里，无疑各有特色，在西索心中却有共同点——未知。
　　未知这一个词很模糊，即使是使用它的西索本身也解释不清，或许这是一个本能，一个为战斗而生的人的特殊本能，用于感知同类。
　　未知的能力，未知的变化，未知的未来。

　　西索其实很挑剔，他过度的自我，无拘，随心所欲。看不上眼的最好自觉去死，看得上眼的就尽情成长直到尽头，到时候就是果实成熟的时候，摧毁的喜悦至高无上。
　　…最简单最简单的说，西索护短，非常！十分！

　　西索基本上每一次看到库洛洛鲁西鲁都能一起看到凯瑟依，于是看到凯瑟依现在莫名其妙的状况，看似妖娆而残虐实则性情称得上冷静冷漠的金眸男子挑着习惯性的危险性笑容多取了一份食物向差不多快成雕塑了的凯瑟依走去，现在是凯瑟依未曾进食的一天半以后。
　　他大致猜得到原因。

　　补充，其实那个笑容完全没有感情和意义，小小泄密，西索真笑起来的时候爽朗无害，十分好看。他小时候的礼仪训练强度足以让一个大贵族退避三舍，微笑是很重要的一门课程，不是吗？

　　至于库洛洛鲁西鲁的礼仪自然不比西索差，而那是怎么学成的……以后再说吧。

　　不太在意形象地坐下来——除了脊背一贯挺直，西索并没有直接对凯瑟依说什么，他懒散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那只好像死掉了的海鸥突然跳起来对他竖羽毛扑扇翅膀，低笑。

　　凯瑟依听到动静抬头瞄了西索一眼，眸中很平静，只是没多少焦点。

　　西索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并非强大就可以得到满足，有些时候，只是因为空虚而被迫强大，否则自己会被压垮。这个小家伙太过依赖别人了，虽然这也有可能是那个人故意培养出来的。

　　虽说没什么，可是当现在看到他独自一人的时候就会显得有些可怜，像是被遗弃了的幼崽，库洛洛鲁西鲁也足够恶劣了。

　　他暗自想着，却对在那里焦躁地看着他的海鸥悠然一笑，漫不经心地唤了一声。

　　海鸥停下了动作，它歪头定定地看了西索几秒，回头对凯瑟依叫了一声。

　　“去吧。”凯瑟依没有丝毫意外地说。

　　海鸥于是凑过去亲昵地啄着西索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