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黄昏≠黎明》十七岸

57、Chapter 57

　　“从现在开始三天内不许说话。”那个人这样说。

　　凯瑟依怔然地听着电话挂断后单调的电子音，胸口心脏所在的位置突兀地传来丝丝缕缕缠绕着的痛楚感。他以为自己应当感动，甚至以为自己应当欢喜，可是…凯瑟依展开手帕咳出一口血，不知道现在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连欺骗自己都无法做到。
　　话说得太多了，喉咙很疼，说话时大概有所表现，然后被团长发觉了。

　　可团长不是在关心他……那样的语气，果然是因为心情差到连和他说话都觉得厌烦吗。

　　也对，毕竟只是个宠物而已。
　　凯瑟依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淡银的瞳孔安静望着远处只剩下一丝光辉的夕阳。

　　他希望得到惩罚，结果找错了时机，得到了某些比惩罚更令他绝望的事物。

　　——知道吗？十三年，整整十三年的时间，原来这么久了，他仍然可有可无。
　　这样想着，凯瑟依看见玻璃中映出的自己在流泪，透明的水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神情却平静得令他自己都感到吃惊。

　　很喜欢那个人，从小就很喜欢，那个人是他唯一的希望与救赎，是一直想要追逐跟随的人。他可以为那个人做任何事，也可以付出全部的心力与感情，那个人毁掉了他重视的东西，但是没关系，哪怕是他的自尊他的骄傲都可以任那个人随意踩在脚底。
　　因为…他喜欢那个人，很喜欢很喜欢，甚至超过喜欢这个拥有着鲜活生命的世界。

　　没有关系。
　　凯瑟依轻轻对自己说。他接住眼泪，看着透明的水珠折射出嫣红的光泽，对于这种东西是从自己身体内流出来的这件事没什么真实感，因为他一点也不伤心。
　　对，一点也不伤心，只是有些绝望。
　　不过这也习惯了，习惯了就什么都可以不在意了。

　　凯瑟依把眼泪擦干净，玻璃上的影像没有半点异常，神色淡漠如冰，眼角稍稍泛着微红色，但这不会代表什么。
　　他转身回了休息室，汇报已经完成了，之后等到可以离开巴托奇亚共和国的时候再和团长联络好了。他被讨厌了，毫无疑问，所以这一段时间应该自觉消失，幸好这一次不在那个人身边，否则再一次被关进那个地方他可能真的会发疯。
　　那个黑暗，寂静，什么都没有，连时间都停滞了的的空无之地。
　　过去他曾被关在那里三十天，出来后近乎神经错乱，崩溃到连人形都难以维持，那是很糟糕的一段记忆。

　　休息室里杰几人在各做各的事，雷欧力欧捧着医术看得痴迷，酷拉皮卡则翻着新一期的各类杂志了解时事，杰动作熟练地照顾着精神不济的海鸥。
　　见到凯瑟依回来，几人分别打了个招呼，杰想将海鸥还回来，凯瑟依摇头拒绝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照顾它，这一段时间你能帮我吗？”他认真问道。

　　“没问题，不过凯瑟依也要时常陪着它，动物都很怕寂寞。”杰友善地笑着，明亮而纯粹，眸中神色清澈。

　　“是啊，动物都很怕寂寞。”听到这话时凯瑟依有些想要苦笑，他喃喃重复了一遍，小声叹息“原来只是因为这个。”
　　原来只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离不开那个一直在伤害他的人吗？原来只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喜欢上他吗？
　　——不。
　　他想，一定不仅仅是这样。

　　“凯瑟依？”杰没听清，疑问道。

　　“没什么，谢谢你。”揉了揉杰的头，凯瑟依的眼神柔和下来，他继而说“我先回房了，你们也好好休息，猎人测验耗费的不止是体力，还有精神方面的重压，请各位调整好状态，才能面对世界第一杀手世家的考验。”
　　不等几人有什么回应，他便踏着无声的步子出了门。
　　说话了…但这并不算违反团长的命令，那个人的真正意思是至少三天内别去打扰他，以及对他身体状态的一定警告。所以只要注意一点就没事，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却也自有保持平衡的做法，不然也不可能平安活到现在，所以现在该去休息了。

　　凯瑟依走后，杰的笑容收敛，转而皱眉，满脸的担忧之色。

　　“怎么了？”被[世界第一杀手世家]这个词弄得神色僵硬的雷欧力欧回过神就看到杰堪称难看的脸色，他惊讶，因为杰的脸上很少失去笑容。

　　“我只是在想…你们有没有觉得凯瑟依很奇怪？”杰的语意模糊，因为他也只是依照直觉所说，从表面看去，凯瑟依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异常，他却直觉对方现在并不正常。

　　“不，没觉得。”酷拉皮卡回忆片刻，摇头“还是老样子的疏离冷淡。”
　　他现在能对凯瑟依散去警惕，却不知为什么还是无法将对方当做如同身边这两人一样的同伴。
　　雷欧力欧反而有些犹豫，他小声嘀咕：“这么说来的确，那家伙平时可没这么亲切，正常的话，他基本只和杰和奇牙那小子说话，这次怎么连我们也一起关心了？”
　　听到雷欧力欧的话，酷拉皮卡也是一愣，进而犹疑起来：“确实…若是真说的话，对方现在心不在焉吧。”

　　杰抱着海鸥沉思，他自言自语：“为什么那么伤心呢？”
　　没有悲伤的样子，也没有哭，更没有歇斯底里的发泄，这些都没有，于是那种伤心就显得更加触目惊心。就好像刀从皮肤上划过，最多带出一道血痕，三两天就能结痂，一周后便完好如初。而刀伤害到内脏，表面上没什么，内里却已经开始崩坏了。

　　“什么？”酷拉皮卡和雷欧力欧疑惑地看向杰，不可思议“你说他在伤心？”

　　杰摇头，不确定地回答：“只是感觉，凯瑟依和雷欧力欧不一样，有时候很难懂。”

　　“喂…你是在说我很单纯吗……”无辜中枪的雷欧力欧嘴角抽搐“倒不如说那家伙什么时候好懂了？整天就一个表情，根本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哦，那是因为凯瑟依在发呆。”杰这一次回答得从善如流，他无奈摊手“凯瑟依其实不太喜欢集中注意力，他很多时候不说话是因为根本没听清别人在说什么。”

　　“这倒还真是看不出来……”雷欧力欧扶额，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所以他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就很难明白他在想什么。”杰更无奈了，他夸张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心情要是能好起来就好了，难得一起通过猎人测验。”

　　这次酷拉皮卡和雷欧力欧两人赞同地点点头：“怎么说也认识这么久了，能够一起通过确实很难得。”“杰，要不你去劝劝他？”

　　杰睁大眼睛，指向自己的脸：“我？算了算了，我现在进去会被凯瑟依扔出来的。”

　　“你怎么就确定会被扔出来了？那家伙平时对你挺好的。”雷欧力欧挠挠脑袋，烦躁地把书一合，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没有半点医生的气质，反而像打哪来的流氓。
　　酷拉皮卡见状白了他一眼。

　　杰不说话，随即苦笑：“直觉吧，我现在真不敢去他那儿。”

　　“那就没办法了。”破罐子破摔，也没了看书的心情，雷欧力欧站起来抻了个懒腰“我们先休息吧，现在也到晚上了，不管那家伙现在在想什么，先让他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到他想出来见我们时再问也不晚。”
　　“雷欧力欧说得对，也许我们现在冒然询问的话反而会起到反效果。”酷拉皮卡也跟着站起来，将杂志放回了原位“杰，你也快点去休息吧。”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杰点头答应下来，笑道“晚安。”

　　“晚安。”“晚安。”道别过后，休息室只剩下了杰一人。

　　“你的主人总是让人很担心。”杰对着海鸥低声说，抚摸着海鸥的羽毛。
　　海鸥没反应，眼睛半阖着。
　　杰摇头，望向玻璃外的夜空：“酷拉皮卡不喜欢凯瑟依，雷欧力欧对凯瑟依很害怕…唯一对凯瑟依态度平常的奇牙却不在这里。米特阿姨说过，世界上有一种人生存在黑暗里，他们和平常人不同，但大多都是很可怜的人。以前我不理解这句话，但现在我明白了。”
　　“伊尔迷先生是个很不错的人，但奇牙讨厌家里的环境，他没有自由，将杀人当成工作。凯瑟依也没有自由，甚至意志都并不完全属于自己，明明很温柔，做事却很残酷。”
　　“别人对他们的态度都很差，可是他们却都是很好的人。这样可真是不公平，对不对？”

　　海鸥仍然没有反应，杰忽然笑起来：“算了，休息去吧，你也好好睡，要早点好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