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黄昏≠黎明》十七岸

70、Chapter 70

　　“现在放奇牙离开没有关系吗？”基裘站在席巴身边，问出口的话出乎意料地平稳理智。
　　她再度想了想，有些疑惑：“我以为奇牙会更想逃出去一点，但是刚才面对我的态度却很平静。”

　　“这是件好事，你的精神也因此恢复了不少，看来再过不久绷带就可以拆下去了。”席巴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身旁巨大的犬类，不久以前那些外露的难分真假的感情已经全然化作莫测的深沉。

　　“因为我实在没有想到那孩子会说出那些话。”基裘默认了席巴的说法，轻轻坐下，动作温柔地为他捏起了肩膀“虽然我仍然不赞同让奇牙在这个培养继承人的最佳时机出去，但是你的想法我大致也能理解。”

　　席巴闭着眼，没有阻止基裘的动作，一边说道：“奇牙是我的孩子，我知道他的本性，揍敌客家族的人无法逃离揍敌客，终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地呆在这里…在这之前，他需要看看这个世界有什么，才能更好地带领家族。”

　　“不用派人保护吗？”基裘担心问道。

　　“不用了，这次是试炼。”席巴忽然站了起来“奇牙表现出的人格偏向善的一面，这是好事，有了这层伪装总归能得到好处，但是他还无法完成本性间的自由转换，让他和富力士家的小子混在一处反而能帮助他顺利度过这个阶段，毕竟那个家族一向以双面性而出名。”

　　“所以你才用那种样子鼓励他？”基裘跟着站起来，电子眼的显示屏闪了闪“我还以为你对他是真的很满意。”

　　“一半是真的吧。”席巴摇头，笑容间多了趣味“奇牙的性格很复杂，只有把他交给感情缺失的伊尔迷才能加以正确地引导，不过伊尔迷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你到底还是更看重伊尔迷。”基裘无奈摇头。

　　席巴不再说什么，推开门走了出去，留下基裘站在原地沉思。她了解自己的丈夫，席巴是一个感情分明的人，但是并不为感情所动，他一向将感情分得很清楚，于是更能够将身份分得清楚，作为家主，作为儿子，作为父亲等等，每一个身份都有完全不同的一面，这样的人如果成为敌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不过最可怕的是席巴没有常性，他在这一刻有什么想法，下一刻就能彻底遗忘甚至于做出与之对立的事，所以不能对他付出信任，必然要保留一份警惕性。也不知道奇牙到底看没看清这一点。基裘想到这里，有些担忧，不过自己的丈夫总不至于去害自己的儿子。

　　那么也只能这样了吧。

　　多思无益，基裘走出门联络上了总管室：“梧桐，卡娜莉亚正带人去你那里，那些人是奇牙在外面认识的朋友，不必太过为难。”在得到应答后，她转而道“好好接待他们，但是要把凯瑟依带到主宅来。”

　　断掉联络后，基裘走向正厅，终于叹了口气。

　　另一边，跟着守门人上山的几个人间弥漫着沉默的气氛，一路走上去，到了半山腰时守门人才停下来，侧身道：“就是那里。”前方树影掩映间，一座造型朴素的别馆在夜色中伫立，明亮的灯光从窗子间透出来，是一种极为温暖的橘色光辉。不自觉地，在看到那栋建筑时，卡娜莉亚的眼神中多了几许放松。

　　再走近些时，雷欧力欧率先发出惊疑的声音来，他迟疑道：“那边是不是站着几个人？”

　　门前五个笔直的身影成一字排开，而后动作统一地深深鞠躬，正中间戴着眼镜的人用公式化的语气说：“欢迎各位来到揍敌客家族，我们是揍敌客家族的管家，我是总管梧桐，请随我入内叙话。”
　　他完全不理会杰几人的反应，将身边一人指派出去，再度鞠躬道：“凯瑟依少爷，恕我此时尚要招待贵客，请随他去主宅，太太要见您。”

　　“我知道了。”凯瑟依没有惊讶，微微点头，随后看向杰“我很快回来，也许会晚一点，不介意的话一会儿等等我，然后一起出去。”
　　不等回答，白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被指派的管家也同时消失。

　　杰的视线中，模糊的白影在夜色中留下一道不甚清晰的痕迹，他揉揉眼睛，暗自咂舌，虽说这速度比那时候在飞艇上尼特罗会长要慢，但是仍然不是现在的他能够看清的…什么时候，他也能做到这样呢？
　　说起来，凯瑟依少爷？而且为什么凯瑟依会被找去主宅？

　　杰没问什么，等到凯瑟依回来时再问也可以，现在需要解决的是这边的问题，既然凯瑟依已经说过一会儿就回来，那么就没有必要担心。

　　而酷拉皮卡和雷欧力欧出于各自的原因也暂时没有询问。

　　梧桐刻板地将几人迎进了屋子，视线扫过额头带伤的卡娜莉亚，眸光微闪，投过一个严厉的视线，成功地让卡娜莉亚浑身一抖，不言不语神情僵硬地当起了木偶。在总管室，梧桐的身份是最高的一个，地位甚至相当于半个揍敌客家族的人，何况卡娜莉亚自从被带到这里之后就一直被梧桐管着，地位近似于兄长，她自然不敢反抗。

　　旁边几个年轻些的管家都对她爱莫能助似的眨眼，卡娜莉亚有种不好的预感…总管又要玩人了，而她会因此而倒霉的那种预感……
　　好吧，虽然梧桐总管长了张严肃老成的脸，但实际上他的个性比较活泼…大概。

　　暂时放下这边不提，揍敌客主宅，凯瑟依规矩地坐在沙发上，正垂首浅尝着杯中的茶水，姿态雅致娴静，纤长的睫毛细细密密地半遮了淡银的眸子，晶莹剔透的冰白色在暖黄的灯光下光晕流转，宛如水晶般易碎的美感。

　　对面的基裘嘴角抽了抽，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觉得她的这个弟弟投生错了性别，无论容貌还是举止都完美无缺，这些放在一个男孩儿身上，虽然足够养眼，但…说实话真挺浪费的。

　　凯瑟依放下茶杯，望向基裘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他被叫过来明显是有事要说，可是基裘一直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这倒也没什么，可是那种视线说不出的诡异。

　　“之前对不起。”基裘尴尬地用新扇子遮了半张脸“我那时有点神志不清。”
　　她说得含糊，也知道自己那时对于奇牙要走的事情太过激动，什么后果都不顾，直接把她的这个弟弟当成了要抢走奇牙的敌人。现在想想都觉得傻，先不说凯瑟依会不会抢走奇牙，单说奇牙，他还根本不知道凯瑟依和揍敌客的关系。
　　上次凯瑟依来时奇牙正被公公带着出任务，之后也没刻意和他提，没想到现在会以这种方式扯上关系。

　　凯瑟依轻轻摇头：“没什么，虽然就动机来说，我没有要和你抢奇牙的意思，但是就结果而言，我无话可说…抱歉，他不在你会很寂寞吧。”说话时的眸光清淡如水，却莫名让人觉出温柔来，微沙的声音既低且柔，安静得如同雪花拂落。

　　基裘复杂地回答道：“不，还有柯特陪着我，不过奇牙自己出去我还是很不放心，我希望你能够尽量照顾他的安全。”

　　“我的假期在九月结束，那时候我会回到他身边。”凯瑟依敛下眸子，轻声道“在那之前我会尽力，至少在奇牙学念时我会让他能将基础打牢，不过安全方面我的作用可能不会太大，奇牙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他顿了顿，又说道：“念力被封，我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说不定到最后需要被保护的人是我。”

　　凯瑟依其实不喜欢这个在血缘关系上算是他姐姐的女人，但是并不完全都是不喜欢，他不太擅长把握该对其他人采取什么样的态度，也没有人教过他这种事情。至今为止他的方式都很简单，对于主人就献上绝对的忠诚，对于同伴就留有信任与友善，对于陌生人就彻底漠视，对于敌人就将其抹杀，他喜欢看着不同的生命写出不同的故事，但他喜欢的也仅仅是生命，而不是被生命所支配着的人和想法。
　　所以，这个女人和他的关系很难定位，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对待她。
　　于是就只能这样既警惕又试探地慢慢接近，稍有惊动就转身离开，平复惊惧再小心翼翼地走回来。

　　基裘闻言皱眉，不满地说：“你做这些就行了，但是真的不用我帮你把封印解开吗？”

　　凯瑟依不语，表情淡淡地抚摸着怀中熟睡的海鸥。

　　“一定要留在那种男人的身边？到底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做。”基裘有些急切，本来平稳的念压骤然波动起来，她霎时惊醒般稳定了情绪，深深吸了口气“不管怎样，这里永远欢迎你，我希望你能够到我这里，这也是你的家。”

　　“我没有家。”凯瑟依平静道“谢谢你，但是我现在过得很好。”起身，行礼，凯瑟依径直走出了门。这种举动其实不算礼貌，但是凯瑟依知道自己不该再停留。
　　他过得很好，没有错，即使总是被伤害，即使他的存在仅仅只是可有可无，但是能够看到那个人就会感到满足。喜欢上那个人很累，但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直到生命结束为止他都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喜欢下去…除此以外，他已经再没有活着的意义。

　　凯瑟依想，他其实早就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