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黄昏≠黎明》十七岸

85、Chapter 85

　　凯瑟依彻底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换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发，完全是一副随时能够外出的状态。他慢吞吞地站起来四处张望，果然，黑发黑眸的俊秀青年正对着镜子向额头上缠绷带——很显然，是为了遮住额头上的等臂十字。
　　凯瑟依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虽然团长身上有这个的时候还没有他呢，可是出于一些原因，他的确是知道这种东西的。

　　念力契约，然而又与现代所广为流传的念力制约有所不同。这种契约脱胎于古念力时代的念阵系统，所追求的并非广义上的“等价交换”，而是基于更深层次需求所创造的“强制索取”。总而言之，是很危险的东西。
　　凯瑟依不知道团长到底向什么索取了什么，不过就现在十多年都没问题的样子来看，估计被索取的对象已经不成气候了——唯一解决反噬的办法就是把收取代价的对象做掉，依团长的作风，想必也是不需担心的。

　　其实凯瑟依觉得那个痕迹很漂亮，他因为念能力的问题向来对于结构很看重，任何合理的构图均可称之为美，而这种古时期流传下的种种契约图案都自有其构造性的完美成分。
　　不过团长在日常生活里总喜欢将这个遮起来，说来也是神奇，这个图案本身其实只是契约成立的标志，并不含有任何能力，偏偏团长将这图案遮掩起来，就直接性地掩盖了本身的危险气息。那些锋锐棱角与高傲随着这图案一同掩埋，全然化作温和之象。

　　凯瑟依习惯性地发着呆开始东想西想，期间库洛洛已经打理完毕，在镜中看见了明显清醒的凯瑟依，默默算了算，发现凯瑟依从醒来到清醒再度用了将近半小时的时间。
　　十多年来总是不快不慢，有趣得很。

　　“团长，早上好。”凯瑟依看到他的团长转过身看他，未曾多想便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

　　库洛洛微微点头，神色平静中带着些冷漠意味。

　　凯瑟依并不在意，事实上比起团长脸上露出那种温和笑容，他更喜欢他的团长此时的样子，只因为他清楚到底什么才是真实。想着，他很干脆地问出了口：“团长您亲自到这里，是有什么给我的命令吗？”
　　他一直很奇怪这一点，虽然以团长那种随心所欲的个性做出什么都不奇怪，但他一向清楚自己的地位，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只是个顺带，团长一定还有着什么目的要达成。
　　进而他判断，团长之所以在他面前露面，正是因为他在这个目的的达成过程中是有用处的。

　　库洛洛听后意味不明地停顿一瞬，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认为你现在的状态能做什么？”
　　话语平和，无论说话时的语气还是韵律都给人以享受之感，然而其中似乎含着嘲弄。

　　凯瑟依目光黯淡下来，他无法回答，因为这话是事实，现在的他只能算是一个累赘。

　　“把你的身体状况报给我。”库洛洛没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注视着白发少年平静中带着哀伤神色的眼睛，想，这双眼睛此时显得很漂亮，让人很想摘下来细细欣赏。
　　当然，也只是想想，在没有掌握能够将摘下的眼睛完美复原的能力之前，他并不打算真的动手做什么。

　　“是。”凯瑟依敛眸，如实道“综合战力下降百分之七十，身体复原能力无影响，隐匿能力下降百分之三十，身体素质无法支撑半小时以上全力对战，保守预计三个月内日常行动暂时无碍。”

　　“三个月内。”库洛洛很是有趣地单独拎出了时间，看似自言自语“给你封念是在十二月中旬，现在是三月初，这个能力的限制看来很大…有必要考虑替换同类型能力。”
　　他的念能力虽然不挑剔也不限制数量，但基于便利使用的原则，同类型的能力只需要一个就够了，所以他总是在随时替换。封念的能力相对稀少，但并不代表找不到。给凯瑟依封念的这个能力本就粗浅，简单来说也就是找个东西作为载体把念力封存进去，因为简陋，制约自然严重。
　　考虑到凯瑟依的体质问题，想来这个能力在正常的念能力者身上的制约处于一年内战力丧失程度，加上封念时的不反抗等要求，综合下来，实在不太实用。

　　凯瑟依则是在这期间再度开始走神，他是真想不出团长是来干什么的，难道就是为了确认能力的使用效果？顺便在这个地方替换一下念能力？
　　这怎么想怎么奇怪啊……

　　“过来，凯伊。”库洛洛在这时候轻唤了一声，三分宠溺七分随意。

　　凯瑟依立即十分温顺地靠过去，他很喜欢这样做，或许也是猫科动物天性的一种，喜欢黏在喜欢人的脚边，只是这样就会感到很安心。

　　库洛洛摸了摸他的头，右手中[盗贼的极意]现出，自动翻到了其中一页，左手指尖搭在白发间漆黑的耳钉上，下一刻，骤然爆发的念压自耳钉处扩散开来，又被从库洛洛身上散发的念压所压制，冲击中心的凯瑟依面色惨白，接连咳出好几口鲜血，染在纯白上的鲜红色异常醒目。

　　库洛洛一边引导着被长期压抑的念力，一边轻轻抚摸着凯瑟依的长发，动作中既带着安抚又带着警告。这个过程很痛苦，这是正常的情况，因为念力本不该是被长期抑制的事物，生命的本质是流动的，念本就是生命之气，自然也有着流动的特质。
　　所以封念是很轻易的事情，解念却必须十分谨慎。凯瑟依的身体很差，这种状态下更要小心，如果反抗过了头，很容易造成念力崩溃的状态。

　　展开的书页附着一层淡淡的荧光，这是正在使用中的标志，然而下一刻，整本书虚空浮了起来，附着淡淡荧光的书页却在这过程中宛如燃烧般渐渐残缺。不久，整个书页侵蚀殆尽，库洛洛取回仍在半空中漂浮的书，合拢的同时书也消失不见了。
　　实际上，这只是由于库洛洛把这个念能力从目录中删除所引起的现象。
　　或许念能力的原主人发现自己的念能力突然间回来了会很高兴，不过很可惜，这也意味着他的死期已到。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点了，库洛洛对待念力的原主人有几种措施，由于念能力存在的限制之一便是原主人的存活，他会把经常使用以及看重的念能力的原主人统一弄得半死不活集中储存在一起放在绝对安全的地方，而那些有没有无所谓的能力的原主人就随意了，他是偷了就走，而后根据念能力的存在与否才能确认原主人的死活。
　　这个能力也属于后者，因为弊端明显，他偷来的时候也存着什么时候消失也无所谓的念头，早就不知道原主人现在跑哪里去了，直到给凯瑟依封念时，他才查了情报跨越两个大陆把倒霉的念能力原主人扔到了集中区避免这人意外死掉。
　　现在他删除了能力，自然原主人也失去了用处。

　　库洛洛决定之后找个时间把那个人彻底处理掉。

　　凯瑟依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疼，全身上下都在疼，这并非早已习惯的受伤式的疼痛，而是一种身体近乎重组般难以言喻的痛楚。无法控制的狂暴念力顺着每一根血管和骨骼冲进身体，而已经习惯了不再附着念力的身体竭力排斥着这些已经陌生的生命之气。两者间的冲突以他的身体作为战场，所造成的痛苦不可能有多轻。
　　然而他还是一言不发地忍受着，神色平静。
　　他是习惯痛苦的，疼痛也能够提醒他他还活着这一事实，所以他甚至会偶尔自残以确认自身的状态，反正身体的复原能力足够强大，那么无所顾忌一点也是能够被允许的。

　　而等到身体完全与念能力重新适应后，已经到下午了。

　　凯瑟依的形象有点狼狈，但是实际上他现在的状态要比之前被封念时好得多，念是生命之气这句话并不是废话，修习念的人总是要比常人更健康也跟长寿，究其根本就是生命得到了活化。凯瑟依知道以自己的先天条件以常理判断是不可能活到成年的，他却因为掌握了念而不必再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因为身体状况而不明不白地死去，甚至于能够去战斗去杀人，而不至于一直卧病在床。

　　凯瑟依对此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教导他念的团长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足以把心都交出去的人。
　　他的命是抢来的，凯瑟依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能够随时接受死亡，也能够在这抢来的每一天里尽可能努力地活下去——即使他是想要死的。

　　“您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凯瑟依的声音仍然是低柔的，低柔中带着浅淡的沙意，他自觉进浴室洗干净了那些已经干涸的血迹，重新换了衣服趴在他最喜欢的这个人的膝上。
　　他是喜欢这样的状态，因为这是他仍就接受着宠爱的证明。他的团长对于不再感兴趣的事物态度十分残酷，扔到一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再理，不再温柔以待，也不再有所惩罚，更不再珍视地放在手心把玩，那样很悲哀。
　　凯瑟依最怕地就是被这样漠然地无视，他觉得自己那时一定会因绝望而自杀。

　　宠物的价值在于被主人所喜爱，如果宠物失去了这个价值，那么，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库洛洛沉吟片刻，平静道：“我会暂时留在这里直到六月，之后就需要去友客鑫做一些布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