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良颜》几寥

66、066

　　伏念抬手打住她的话，深深地吸一口气，“……伏歌……很好。”见韩信烈火般的眸子忽然冷了下来，如荒原覆雪，一片寂灭，急飓颤抖的身子也定如石像。他知道，从此以后，这个少年再也不会缠着他了。那一刻，忽然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生命中流走了。
　　半晌，韩信忽然道：“好！我娶！”唇角一勾，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之意，“不过，我要娶的不是伏歌，”手蓦地指向伏念，“而是你！”此言一出，伏朝几乎惊掉下巴，伏唐氏脚一软几乎摔倒，伏念手紧紧地握起，又是喜悦又是紧张，又是尴尬又是愧疚，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
　　韩信笑意加深，报复般地将手一移，指向他旁边的人，接着刚才的话说，“……的儿子，伏朝！”瞬间，伏念觉得一个雷霆当顶，击得他焦头烂额，魂飞魄散！
　　***
　　颜路好不容易整理好心绪，来到前厅见伏念送伏朝等人上马车，奇怪的问，“师兄，他们要去哪？”
　　伏念道:“这里事多，无暇顾忌他们，所以先送他们回去。”颜路愈发奇怪，“为何如此匆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子阳游学方回，何不让他留下？”此言一出，伏氏一家脸色各异，精彩纷呈。伏唐氏警戒的将伏朝拉到身后，怕人抢走了似的，声疾色厉道，“不行！他要回去娶媳妇，为伏家传宗接代！”
　　颜路疑惑了，莫非韩信打起伏朝的主意，而且连伏唐氏都知道了？这时见张良过来，他显然也是一夜未睡，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眼里满是灰败与绝望，令颜路心如刀绞，想要询问他伤势如何，又踌躇难前。倒是伏朝问，“三师叔，你怎么了？”
　　“无……咳……无妨。”他掩唇低咳了一阵，才说出完整的话来，“只是受了点寒。”他与伏朝两人年岁相仿一向说得来，就多说了几句。伏念催促，“时候不早了，你们上路吧！子阳，照顾好你母亲和妹妹。”伏朝还想说什么，被伏唐氏三两下推上车，催促车夫，“快走！快走！”似乎小圣贤庄有什么怪物。
　　待马车离去，张良忍不住问，“师兄，韩兄到底做了什么？”伏念长声一叹，“他说……他要娶……伏朝。”张良一愕，接着竟羡慕地说，“韩兄真……奇人也！”一句话赶跑了情敌，让提亲者知难而退，还乱了伏念的心神，一举三得。而自己却只能看着季浅荷炫耀。
　　伏念苦着脸摇头，“不说这些了。子房，明日就是你加冠了，诸子百家的豪杰也齐聚桑海，你可做好准备了。”听张良淡淡地“嗯”一声，忧心忡忡，“还有一个人不得不防。”张良问，“是李斯？”
　　伏念点点头，“上次去将军府，我感觉他与扶苏的关系很微妙，这次我们请来扶苏不得不防备着他。”
　　张良冷笑道:“李斯所想不过是像吕不韦一样，掌握幼帝以令天下。扶苏公子已然成年，且颇有决断，当然不能轻易掌控。再者论才能、功绩、谋略、取信天下，和扶苏的信任程度，李斯都比不过蒙恬，一旦扶苏继位，丞相之位将会被蒙恬取代，他好不容易谋得今天的权利，如何甘心就此放弃？而嬴政宠爱的幼子胡亥年少懵懂，身边并无权臣相助，又颇有嬴政的自私专断，正好扶持。”
　　颜路见他说话间不断的咳嗽，只想让他少说些早点回去休息，插道:“若是扶苏豋基或可挽救危秦，只可惜……”忽然想到什么禁了声。他研习《易经》，颇通天道，但天机不可泄露，两人也不追问，张良叹息，“天行有道，不以尧存，不以桀亡，生死往替，不破不立。”他摇头，“是破是立，苦的终究都是百姓。”
　　沉默了一阵，张良对伏念道:“上次伏念师兄的话，让他们以为儒家亦知道苍龙七宿的秘密，投鼠忌器，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还要好好计较。”伏念神色凝重地说，“还有一点，蒙恬掌握着帝国精锐之师，扶苏公子又是王位的继承者，两人走得太近，定然有人不安。”
　　颜路与张良异口同声，“嬴政。”伏念点头，“帝王之术，希望自己的继承者英明神武，但绝不允许自己被儿子从皇座下拉下来砍头，尤其是他这样渴望长生不老的人。”
　　张良颔首，“伏念师兄所言极是。所以，儒家也不能与扶苏走得太近，否则无异于自取灭亡，但如今整个桑海都由扶苏掌管，李斯又来意不善，阴阳家虎视眈眈，我们必须要倚靠他。”
　　伏念忧心道：“只怕会让嬴政更加忌惮儒家。”
　　颜路道：“这场帝王的博弈尚未有定论，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了。”看着张良的脸色，终究忍不住要执起他的手号脉，“给我看看。”
　　张良将手一甩，避开他冷笑地看着庄门处，“师兄不是该好好接待你的未婚妻么？”门口的马车里走出季浅荷和萧何，她施施然地过来行了个礼，“明日便是张良先生加冠日，我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得上忙。”
　　她一番好意伏念自是无法拒绝，但想到张良会伤心又实在不想答应，却听张良道：“那可真是多谢了。二师兄想必也很乐意红袖添香。”见她痴痴地望着颜路，后者回以温柔微笑，心口闷得难受，喉间又有血腥上涌，忙拉住萧何的手，“萧兄随我来。”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咳出血来，忙用衣袖掩着，却被萧何看见，要询问被他以眼神止住，心知他不想让两位师兄担心，痛惜地揽住他的腰送他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