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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099 ...

  •   可是,无繇师兄,你到底在哪里啊?我要是也死了怎么办?你回来后会不会也刨开墓与我同眠?他深深地跪在两人墓前,“伏念师兄,请保佑我,哪怕在死之前看一眼他,也好!”
      那声音绝望而凄酸,令萧何都忍不住落泪。漫长的十五年啊,所有人都变了样子,唯独张良不肯变,还戴着当年那样的发冠,穿着当年那样的衣衫,宁被人怀疑是阉人也不肯留胡须,只怕颜路回来认不出他的样子。所有人都知道,颜路不可能回来了,以血星宿本就是必死的,何况还被埋在地底?就连那座小岛都找不到在何处了。可是他不相信,偏执的认为他不会爽约。
      第二日张良便孤身去了桑海。这些年,他已请求墨家替他做了驾机关鸟并学会驾驶。当年他与白凤两人有卫庄他们在前指示,以北斗星为标记。十五年过去,连北斗的位置都有所改变,唯有一颗心不愿改变。他记得当年指导白凤行走的每一张纸条,这些年又刻意苦研星相,计算与十五年前的差异,唯恐差之毫厘,缪以千里,找不到那座孤岛。这样飞行了近一个月,他的身子几乎都承受不了,却浑然不在意,此时,他已抱了不独归的心思,找不到,便与他同葬这一片大海。
      又飞了几日,茫茫海面,终于找到那一座孤岛了,他几乎喜极而泣。春天月,这岛上依旧被冰雪覆盖,寸草不生。他匍匐在地上亲吻着土地,似亲吻他的脸颊,师兄,十五年了,我终于离你近了些。
      寒意透过狐裘侵袭着他,冰冷刺骨,心却是温暖的。迫不急待的在岛上寻找,怕机关鸟飞得太高错过什么线索,步履蹒跚的走着,实在滑得不行就以逸尘剑为柺拄着。岛虽不大,步行走来还是很远。找第一遍他用了三天时间,没找到。第二遍,用六天时间,还是没找到。寒冷的冰岛没有火,他每日渴着冷水吃着冷硬的馒头,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还是孜孜不倦地找着,走不了就爬着,绝不放弃。
      病了十五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纵剑江湖,步行如飞的少年了,体力一点点被消耗尽,再也无力爬起,他已经绝望了,歇了一阵才喘过气来,见所躺之处正是那个八卦印,上有苍龙七宿,他心头振奋,嘶声呼唤着颜路,四处寻找有没有他的影子,然而找来找去也不得其法,他更加绝望,只奢求死的离他近一点,和他一同样的方式死去,将手腕方在逸尘刃上狠狠一划,血顿时溅了出来。他反而笑了起来,“师兄,我来了。”血越流越快,他疲惫至极昏昏睡去。
      人之将死,前尘往事纷至沓来,依稀又是刚见到他时,他在竹里练剑,眉染竹绿,身萦雾气,惊为天人。只一眼,便沦陷他眉间。师兄,师兄,爱绝了你呀!可是你在哪?梦境回传,这一回却是中午,他们并肩立在私塾后的梨花树下读《诗经》: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兮,式相好兮,无相犹矣。似续妣祖,爰笑爰语……一瓣梨花落在他眉睫上,晶莹剔透,他看呆了,鬼使神差的倾身将那瓣梨花与他的眼睛一起吻住。
      “子房,醒了。”那人呢喃着呼唤,师兄,师兄,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啊!他笑了,如果早点死能见到他,何必苟活十五年?“子房,起来,我们回家吧!”颜路在他耳边叮咛,唇怜惜的亲吻着他的额头。他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泪肆意的蹭到他衣服上,无尾熊一样吊在他身上,“师兄,你别不要子房,我再也不淘气了。”
      颜路诱哄着他,“好。师兄最爱子房了,怎么舍得不要子房?你睁开眼看看我?”他长长的眼睫上还沾着泪水,明如秋水的眸子颤抖着睁开,水光潋滟。眼前的人还和当年一样,温柔似水,清雅如荷,欣秀如竹,捧着他的脸怡然喟叹,“果然是梦啊,师兄你还这样年轻。”
      颜路哭笑不得,“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你呀!再不醒来我真要生气了。”半是宠溺半是纵容,让他的梦陷得更深,悲喜交集的说,“早知道这样能见到师兄,我何必多苟活那些年?师兄,没你的日子好苦,子房再也不想过了。”
      颜路愣了愣,俯身吻住他的唇,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痛不痛?”他被这吻弄的晕晕乎乎,茫然的点点头要回吻他,却被他躲过,疼惜的说,“痛就不是梦,子房,我回来了,再不走了,从此陪你看山看水,相携到老,再不分离。”
      张良被他的吻弄的失去半条魂,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颜路牵着他的手捏捏他又捏捏自己,“我真的回来了,这不是梦,是你救了我。”话未说完被他狠狠的搂在怀里,那力道几乎要将他揉入怀中,而他却在他肩上哭的肝肠寸断,“师兄师兄啊!”
      颜路心疼的五脏六服都搅起来了,只是不住的拍着他的背,一遍一遍地说,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好半晌张良才平静下来,抽噎着问,“师兄,这是真的?”颜路认真的点头,擦掉他脸上泪,“多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鼻子?也不怕人笑话。”
      张良窘迫的笑笑,“我以为在梦里,还是小时候。”孩子气的抱住他的脖子,“我只在师兄面前流泪。颜路深深地抱住他,涩声道,“我也是,犹恐相逢是梦中。子房,我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了。”那一日他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给他留一个虚假的理由让他活下去,哪想到却是因此救了自己。痴痴地吻着他的额头,“再也不分离,再也不要分离,子房,余下的日子都给我好不好?”紧紧地抱住他,似怕他被人抢走了,酸涩地道,“陪你妻儿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就容我自私一回,把你抢回来。”
      张良委屈地道,“赵如不是师兄让我娶的……”被他掩住唇,满眼皆是痛楚之色,“别说了!”既便被冰封了,想到那时还痛不可抑。张良急切的解释,“我和她没关系,不疑和辟疆都是收养的,十二年前我就休了她,我……我除了师兄以外再没有别人!师兄若不信,可以……可以试试……”说到最后低如蚊蚋,脸红如潮。
      颜路心神荡漾,“那时,我怕你一人孤独,所以要你娶妻,可想到你拥着别人入眠,就痛不可挡,子房,你是我的!”倾身深深地吻住他,张良张口唇舌迎合他,“师兄也是我的!”压抑了十五年的情感一触即发,这一吻像个火种点燃沉睡的身体,两人都有些情难自禁,到底是颜路理智些,按住他的手,痛苦地说,“子房,不行。”这个冰岛不适合生存,他又失血过多,要保持精力离开,“等离开这里,随便你怎么做,好不好?”
      张良的心又荡漾起来,不过十五年都能等了,何差这一时?带着鼻腔糯糯地道,“好。”两人相拥着平息下来,张良问,“师兄,这些天为何你不早点出来?”
      颜路说:“那时,我跳下裂缝,以自己的血为祭封住《黄石天书》,便被冰封住了,没了意识,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忽然听到一声呼唤,师兄,师兄,一遍一遍地在心头叫着,那么殷切悲绝的叫声,让我再也无法入睡,意识慢慢地开始回拢,想起了一切。可被冰封在海底无法出来。只到三天前,你用血解开的封印。”
      张良惊奇不已,“我只想和师兄以同样的方法死去,却没想到……师兄,老天在成全我们!可是冰封十五年,一般人绝对活不了的呀!”颜路说,“我也不解,后来想临行前端木姑娘送我一粒药,后来东皇太一又迫我吃下一颗丹药,许是这两粒药的关系。”冰封十五年,他容颜如旧,身上淡泊宁静的气息愈发浓重,恍如谪仙。张良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老了,相思令容颜憔悴,鬓角微白,倒似比他还年长。忧心地说,“师兄还这样年轻,可我已经老了,还能陪师兄多少年呢?”
      颜路揉着他的发顶,“傻子房,东皇羽化之前送我一本修行的书,邀我一起修行,取道号赤松子,你若不想老去,日后修道吧。”
      “好!”他爽快的应道,而后又迟疑了,嚅嚅地问,“我听闻道家有一门双修,我们……不如修这个?”颜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他脸都红了,懊恼地说,“我就要和师兄双修,没有就不修了!”颜路诱惑地说,“可以长生不老,也不愿意?”
      张良想也不想,孩子气地说:“不愿!永远都只能看着师兄不能吃,还不如死了算了!”颜路大笑起来,“这可算是美色误事?”
      张良捧着他的脸,痴痴地说:“我不要什么长生不老,只求在余下的日子里,和师兄做一对鸳鸯,同吃同乐,同床同穴。”
      颜路深深地望着他,眼里的宠溺、爱恋、痛惜,交织如网,将他紧紧地裹住,“我心亦然,舍弃长生不老,只为赴你一世桃花殿之约。”
      《史记》记载:留侯乃称曰:“家世相韩,乃韩灭,不爱万金之资,为韩报仇强秦,天下振动。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封万户,位列侯,此布衣之极,于良足矣。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乃学辟谷,道引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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