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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阿蓝 ...

  •   中元节。

      第一次遇见阿蓝的时候,在我二十岁那年的中元节。

      子夜的汴河上泛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幽静中略带一点凄凉。阿蓝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从我身后的阴影中走出来,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公子,救我。”回头,不远处影影绰绰三五个地痞流氓,正不怀好意地盯着我身边的柔弱女子。哼,晚饭吃得有点多,消消食也不错。

      终于清静下来的时候,我知道了身边这名笑得贼兮兮的女子姓蓝。我瞥了她一眼,等着她说她叫什么,但她却没有说。我只好叫她阿蓝。等价交换,我也只告诉她我姓白,不过我还是很好心地告诉她叫我五爷也是可以的,她听了只是笑。

      阿蓝很能说话,嘻嘻哈哈的,却并未让我觉得不快,倒是很开心地听着她天南海北地神侃,每每我提及某一处地方,某一个习俗,她总能兴高采烈地瞎掰出一套套荒唐的笑话。

      等我发现汴河上的灯烛相继失去光辉,西边的启明星悄然升起的时候,阿蓝望着我挥手,笑盈盈地说再会。等她消失在晨雾中时,我才醒起,两人聊了那么多,除了知道她姓蓝之外,别的我竟一无所知,再会又从何说起?

      ——————————————

      上元节。

      重逢阿蓝是在第二年的春天,上元节。

      依旧是灯火通明的不夜天,依旧是汴梁城外的静静逝水,记忆中的女子就在人群中大呼小叫着“小白”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对“小白”这一称呼曾表示过不满,因为这听起来像是某人家里的小狗,但阿蓝却叫得理直气壮,理由更是不容置疑:“你叫我阿蓝,我叫你小白,很公平。”眼前的她,依旧是笑得贼兮兮的模样,依旧是滔滔不绝的卖弄道听途说来的趣事,依旧是被我叫做阿蓝的活泼泼的女子。

      “小白,你有心事?”活泼并不等于粗心,阿蓝仍有着女孩子纤细敏感的神经。

      “没。”我脱口而出。

      “喔。”阿蓝看了我一眼,并没有继续。

      低头吃完了第十八个汤圆之后,阿蓝眨着眼睛向我告别:“小白,你今晚并不高兴。我知道你想自己一个人想事情。我走啦,你别想太多了。”

      我并不想想太多,只是开始有一个人让我忍不住地去想。

      ——————————————

      中秋。

      真想不到无聊地趴在开封府屋顶喝酒的时候也能遇到她。

      “嗨,小白!喝酒啊。”婆婆特制的小酒坛在她手里显得有些大,直到现在我才注意到她的手除了女子所特有的白嫩娇小之外,还有一种女子所没有的力量感。仰头灌下婆婆最得意的桂花酿,醇厚的酒香中,月色开始迷离,思念一如发散的酒香,飘散在习习凉风中。

      “小白,你有心事。”这回她用的是肯定的陈述句。果然,连陌生人都瞒不住了。不过,阿蓝虽然见面交谈不多,但彼此开诚布公,算不得知己也该算得上朋友罢。被朋友看出心事,没什么可丢人的。

      “小白,你有了喜欢的人。”阿蓝的语气越来越肯定。呵呵,我表现得就如此的明显了吗?趁着醉意,我胡乱点着头,并不想多说什么。

      “小白,你喜欢人家,却不敢说。”阿蓝不笑了,淡淡的说,慢慢的喝酒。朦胧间身边的阿蓝似乎又成了令我又爱又恨夜不能寐不知该用哪一副面孔用什么心情来面对的那人。

      “夜深了,回去吧。”看我一动不动地继续躺着,阿蓝突然笑嘻嘻地塞给我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不回去就搂着它睡吧。听老人家说,不管多冷的天,搂着猫儿睡就不会冻着。”

      “猫儿……”搂着怀里温顺乖巧的小动物,我真的睡了。这一次,我们没有话别。

      ——————————————

      冬至。

      今年的冬天一点都不冷。冬至过后便是新年,陪着身边的他走在汴梁城的大街小巷,看着人流如织,听着笑语欢声,感染了旁人的欢欣自己也欢欣。

      迎面而来那个笑意盈盈的女子不是阿蓝是谁。“嗨,小白。”还是让人牙痒痒的招呼。当我向她介绍身边人的时候,她难得规矩地行了个礼,然后露出雪白的牙笑:“大猫。”之后便是她的振振有辞:“他是皇上的御猫,你是白老鼠。你叫小白,他自然要叫大猫。抗议无效。”

      这一回阿蓝很快就告别了。盈盈裣衽万福之后,望着我们笑得诡异,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要幸福喔!”只飘过我身边的时候又多了一句:“小白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呢!”我愕然回头,她头也不回地扔过来更加莫名其妙的话:“加油!”

      “她是谁?”

      我知道身边人问的不是当年我如何英雄救美,如何月下谈心,如何倾心相交,踌躇良久我才憋出一句:“算是红颜知己罢。”放慢脚步故意落后些许,才敢抬眼看他,却不料正对上他满眼的笑意:“这姑娘,我也喜欢。”看着我发愣的模样,他的唇微微勾起:“因为玉堂你喜欢。”

      我的心乱了。

      ——————————————

      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但若有某人相伴,黄泉路也会快乐无比吧。烟雨朦胧中的那人,回首呼唤:“玉堂——”山野间悠长的回声夹杂着细细的雨丝,也变得缠绵起来。

      “小白!”脆生生的声音,活泼泼的女子,带着山里湿漉漉的空气出现在眼前。并辔而行,有阿蓝出现的时候永远不会冷场。待我问及阿蓝为何在山野中出现时,她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得无邪:“给小白你上坟拜山。”

      “你说什么?”我还在惊疑之中就已经有人脱口而出质问道。

      “给小白你上坟啊。”阿蓝依旧欢快的语气,好像说的是她家的猫下了崽子,邻家的牛喂饱了草。“与其上坟给旁人看,不如给本人看。山坳那边就是我给你选的风水好穴,背靠青山,面对绿水,左右各有依仗,埋那儿之后,子孙兴旺,有七朝宰相,十三侯爵,芝麻一箩筐的福分呐!”看着我们越来越皱的眉头,阿蓝低了头,小声说:“小白你不喜欢,就让给阿蓝好啦。”

      “不是。”身边有人摇头,温言道,“阿蓝姑娘,玉堂正值青春少年,选墓穴为时尚早,况且……唉,总之,阿蓝姑娘你的一片好意我们心领了。”

      “不早啊。人家皇帝都是一登基就开始修陵墓的。”阿蓝歪着头看我,很茫然的样子。

      “阿蓝,既然这样,带爷去瞧瞧。”我挥着鞭子,一马当先冲进山坳。

      群山环抱,绿水潺潺,阿蓝的眼光果然不错。我笑眯眯地凑近身边人,悄声低语:“猫儿,你我将来的宅基地,如何?”见我笑眯眯的,阿蓝之前带着一点惶恐的不安也烟消云散了。

      转过几个山坳,阿蓝指着远处突然说要回家,马蹄滴答,身影在树丛中忽闪几下就湮没在绿野之中。

      ——————————————

      生辰。

      今日是我二十四岁的生日。我没有回家,窝在开封府后院小小的厢房里等着房间主人归来。

      很久没动手了,今晚会不会比试一场?正想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悄然而至。拔剑,直刺。见过锦毛鼠的人都以为华美的五爷剑招也会很花哨,其实杀人的剑招最朴实不过,好看的都是卖的。而锦毛鼠恰恰是心狠手辣出手就取人性命的主儿,剑招直接而有效。

      很久没动手了,技痒早已不只我一个。飞舞的剑光,激起的落花,映衬着淡淡的月华,我知道他很美,我也不差。

      “好!”又是那个脆生生的嗓音。抬头,果然,俏立高处的那位正是阿蓝。“生辰快乐!”阿蓝眉眼都弯了,露出一口好看的牙,将手中一件东西朝我扔来,“送你的寿礼。”

      上好红木雕成的匣子,镶嵌着五色玉石拼花,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个绣工精美的香囊。一个香囊需要这么隆重地用这样的盒子装吗?我狐疑地抬头,阿蓝早已不知去向。香囊里的是……毛发?雪白柔软的毛,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该不会是猫毛吧?还是狐狸的?我咧着嘴抬头看向同样不解的那人。

      “带着吧。”就因为他一句话,那个看起来很诡异的香囊连同那一撮不知是什么的毛就塞在我的百宝囊最里面,一直到我忘了曾经收过这样一件礼物。

      ——————————————

      冲霄楼。

      大火冲天,那架势真的有冲霄的味道。

      我会死吗?

      身上的伤很痛。

      我应该死吧?

      身上的伤已经渐渐地不痛了。

      我死了么?

      熊熊燃烧的大火明明就在身边,可为什么还是觉得冷?

      “小白!”是幻听吧。可老人家不是都说临死前会看到自己心里最牵挂最想见的人吗,为什么不是他?“来,我带你走。”温暖的手,温婉的声音,温润的眸子带着微微的蓝,一点都不像阿蓝啊!

      等我发现自己在陷空岛醒来的时候,已是来年的春天。问遍了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在重重大火之中拖着重伤的身子逃出来的,更加不知为何我命悬一线九死一生最终还是没去阎王殿报到。想要支起依旧酸痛不已的身体,却发现手边有个小东西。香囊?里面却不是雪白的毛,而是乌黑的发。

      “玉堂,你醒了。”进来的不是那时最想见的他又是谁!“找到你的时候你手里一直握着这个香囊,里面却空了。昨夜阿蓝来告诉我,把我的发放进去,就能唤回你……”后面的话都被我堵在嘴里,不用说了。

      “千里情丝一线牵,昔日恩义今朝还。阿蓝说,她与你我的缘分尽了。”虽然不想听,可话还是被他说了。白毛换了黑猫吗?我窝在他怀里笑。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阿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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