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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   古人常说“舟车劳顿”,却也如此。这个时代的路如此原始,使得我想起了小时候在乡下生活,路面全是靠着人的双脚踩踏而成,同母亲同乘一辆车,路上颠簸异常,母亲还好,而我,却是颠得心肝脾肺肾都快要从口中跳出来了,偶尔遇见雨水多的时候,车子在一个地方总是许久不能上路,幸而,停靠的地方还算不是很荒村野店,在客栈的时候,我还能洗个热水澡或者说是安安稳稳睡一个好觉。

      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念容若,像是再去想念一个人的话,整个人都会消失掉。

      我痛苦极了,母亲见我如此也总是皱着眉头,像是这难过巴不得她能受了去,然后将我抱在怀里,说:“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过两天就要回到草原了,那里,你一定会喜欢的,你不是说要你阿玛教你骑马的吗,我不拦着了,你喜欢就好。”

      是的,父亲早就告诉我了,我们的家乡在松啊察里乌拉旁边,周围是繁盛的森林,每日里打猎的人总是赶着骑马射猎,这里尤其是到了集会的时候,篝火烧得想要将天际吞了,然后有美味的烧烤和奶茶,父亲说,海里的子女,个个都是强健尊贵的射手。

      母亲告诉我,海西里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够像我这般漂亮,就像是仙女一样,我听母亲这样说着,每每都配合着一笑,然后母亲便会更加快乐地说:“就是这样美,我们家惠儿就是天上来的仙女。”

      “会不会有很多很多马,会不会有女人去打猎?”

      “以前有,但是现在,不知道了。”

      “如果会的话,那么我就一辈子留在那里,再也不用这样颠簸了。”

      母亲笑道:“惠儿终究是要嫁人的,嫁人了,便不会这样了,天下没有一个女子,能够离开自己的丈夫的。”

      母亲这样说着,目光总是望向远方,我摸着母亲的脸,“不是说好惠儿一辈子陪着额娘吗?”她笑着,像是我讲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般。

      我想了想,便知道,自己真的是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呢。

      京师里,容若知道这一别便是不知何时再会了,心里极其不舍,也想要硬了心就此不送的,然而离开那天,他还是去了城墙处,穿着舞剑时候穿着的白衫,长衫立在墙头,他就站在那里,舞剑相送。

      五格儿心里虽然明快畅然,但却每每看到容若还是不能表现明显,颜容看到公子发呆的时间越发多了,心绪失望,沉重,甚至是伤感,于是把话同五格儿和明珠讲了:“表小姐走后,公子便越发不开心了,日日在回廊里发呆,像是表小姐会突然从回廊尽头走出来似的,还有一回,我打回廊拐角经过,公子竟然很高兴地拽着我的手,看到是我的时候,便喃喃说着不是你不是你,便走了。”

      明珠却不以为然:“多虑了,像容若这般天之骄子,哪里愁着娶不到才貌双全的媳妇,别说容若有疾,偏是他卧床不起,我也定会为容若娶到这世上顶好的女子。”

      五格儿不语,她知道明珠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便是再无转圜的余地的,明珠心下见得五格儿脸上愁容不改,便又补充道:“前几日在驾前伺候的时候,圣上问道我们纳兰府上可有一叫做纳兰惠儿的女子,我想了想,便说有,然后圣上说了句几年不见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样子了的话,且不管圣上是如何认识惠儿的,只要圣上对她上了心,咱们纳兰家,便会飞黄腾达了。”

      教书先生看着容若越发沉溺在诗词歌赋中,心里便更加发愁了,得了空子,找到明珠,一下子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公子绝非普通人,幼时四书五经,无一不是精通的,然而,公子沉浸于音律诗词中,这等消磨志气的,公子却是要不得的,近日来,公子更甚了。”

      回头明珠将这番话说给了五格儿听,随即叹息道:“为何,我竟生子如是?”

      五格儿听得,心里一不高兴,责怪道:“偏是你不爱,他也是我的儿子。”然而五格儿也不是全然不担心。

      容若太安静了,每日像是住在书房里了一般,从前是不许下人进出的书房,如今对着她这当母亲的,也给了不许进出的话来,他每日不是看书就是作画,要不然,就是骑射的时候,拼了命一般不管不顾,偶尔累了之后,便是站在回廊里吹笛或者洞箫。他已经知道他要等的人不会突然从回廊尽头出现,于是眼睛深幽幽的,像是平静到死了的湖,每每有人唤他一声,他抬头去看,眼里半分波澜都没有,只剩下何等的凄凉和孤傲。

      明珠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容若,每每带着容若去林子骑射的时候,他看见儿子就像是洒了劲一般想要将自己放逐在天地间,然后在他一声回家中,又安静下来。

      父子二人不欢而归,两人一路上都是不说话,回家之后只有对着五格儿发牢骚。

      明珠说海西女真虽然没了,但是无上尊贵的血脉里仍旧有着自己的骄傲与野性,如今的容若,却活脱脱像是脱离了地面的人一般,不似人间。

      当母亲说还有一日便到了的时候,我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而当心放下来之后,便会想到容若。

      他还好吗?他吃了吗?他有没有好好休息?

      想着想着,便只剩下一个问题了:他快乐吗?

      母亲捏了捏我的手,说:“还在想容若吗?”我愣着,不知如何作答,便只是低着头,然后母亲揽我入怀:“惠儿,不是额娘不许你想他,而是你不能想他,他阿玛也说了,你诚然是要进宫做皇上的女人的,他的儿子,也不能娶一个没有靠山的女子。”

      听她如此一说,我便是心里的愁绪都涌出来了:“额娘,我也不想想他,可是,我控制不住,我想他,不管能不能在一起,我也想他。”

      母亲将我搂在怀里更紧了,叹息着:“死心眼的孩子啊。”

      我想,我若不是前世那样痴迷容若,是不是此生,我便不会如此喜欢他呢,可是我如此喜欢他,如此痴迷他,仿佛这个世界能够让我如此的便只有他了。

      我抬手摸着头上唯一的首饰,那是容若送我的,这是他送我的,却不能成为他消除我对他的想念,古人说的信物,是否就是用来想念的事物,然后便后悔着自己竟然将那些披风送给了容若。

      母亲每每看着我的时候都是一副愁苦的样子,像是我再这般的话,她再也不能笑了。

      第二日几近傍晚的时候,我们终于抵达,我提着衣摆走在已经沾染了露水的草地上,看着眼前的景物,心里一阵轻松。

      母亲早我一步下车,如今她走在我前面,却是目光飘渺,像是来回寻找着什么,我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不知道有什么。

      我终于忍不住:“额娘在找什么?”

      “过去。”母亲回答我的时候却是没有看我,目光仍旧放在眼前的景色上。

      “如今,惠儿也这般大了,我们也老了。”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伸手揽着母亲的腰肢。

      森林里的马匹早早在夜露来临之前就归圈了,但是此时却听得一阵嘶鸣声,我极目看去,却是有一匹黑色的马朝我们奔来,那马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直直朝我们奔来,它身后没有一人,眼看就要撞到母亲他们了,却是父亲将母亲往怀里一拽,险险避开了。

      我怔怔看着这一切发生,等到所有直觉都回过神来之时,却看到那匹马直直朝我袭来,我心里升腾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脚下不由后退起来。

      跌落在地的时候只觉得寒凉由心底生出,四肢都不能动弹了,我只听得见央歌和阿玛他们的喊叫声,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惠儿。”

      “小姐。”

      我不知道是谁在喊我,我只知道四肢百骸都是疼痛,像是想要将我挫骨扬灰的疼痛,可是自己的意识却是十分清醒,我知道这疼痛来自哪里。

      终于失去意识了,终于不知道疼痛是什么了。

      我周身处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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