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引》不言羽

59、八、羲和

　　听到这样的问题，朱宣似乎不觉得意外，他长长的头发被青色的绳子扎起来，坐在地上之后尾端就能接触到地面了。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是和外界相连的关系，居然有看不到发光源的光从四个角落里发出来，勉强照亮这个诡异的空间。
　　“笔迹鉴定出来了？”
　　“出来了。”赵正专家也苦笑，“他们说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我却大概能够猜到。”
　　朱宣看了看他和苏行，怕是苏行这个神话专家也是赵正有怀疑之后才收了当徒弟的吧。发生在肃秋王墓里的事多得足够颠覆常识，最显著的就是那些出现在考古队面前的史料，里面和神话或者说和怪力乱神这些东西有关联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听我说出来会更有趣吗？”朱宣看着他们。
　　赵正和苏行连忙点头，看那两张兴奋莫名的脸朱宣就明白为什么这两个能成为师徒了。
　　“说就说。”事到临头朱宣都无所谓了，“你们信不信我就不管了。”
　　肃秋王墓这边发生了什么尚未传开，刚从祁连山回来的白奇就心神不宁地跑到了朱宣家里，用自己的钥匙打开房门之后才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我好不容易找了个空挡过来，怎么都没人？”白奇摸摸脑袋，自己心里一阵一阵不舒服可不是假的，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力量又和朱宣给他的冲突了，可之后才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打朱宣的电话那边一直都没有信号，打其他人的电话他们却告诉他朱宣今天在考古队那边要开主墓室。
　　或许应该去考古队那边看看？白奇正想走，又推门进来一个。
　　“秦商？”白奇早就从朱宣那里知道他有意收这个孩子为弟子了，“他们都不在。”
　　“我的笔记本落在这里了。”秦商腼腆地笑了笑，指指白奇边上桌子上的笔记本，去找王云华的时候自己连蹦带跳，把重要的笔记落在这里都不知道。
　　白奇对他微微笑了笑，既然以后他就是朱宣的弟子了，那么以后很多事他都需要知道，不用藏着掖着的感觉真是不错。
　　他正想要说他们一起走的时候，抬起头才看见门口那边有另外一个人影。
　　而这个人，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白奇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门口的人却是信步走了进来。
　　秦商也看傻了。
　　那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子，带着无比雍容的气度和清透的气息，漆黑的长发散在她身后，衣服是长款的，质地看起来很是轻柔，随着她的动作有微微的摇摆。
　　她很美，可秦商发现自己无法看明白那种具体的美。
　　“朱宣不在？”美人看起来还真看不出年纪，就那双眼睛似乎带着岁月沉淀的透彻和智慧。
　　白奇摇了摇头，“他不在。”
　　秦商也跟着摇头，然后鼓足了勇气小声问，“请问您是——”
　　美人看了看秦商，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是朱宣的母亲，我姓郑。”
　　秦商险些眼珠子都瞪出来，“伯、伯、伯、伯母好！”
　　白奇在边上连话都不敢说。
　　哪知道他不说郑女士却在打量他，“许久不见，你看起来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我……”白奇当然知道她看出了什么，就在他的体内，就在他的心脏内，属于朱宣的力量和灵息都在不停流转，这是怎么来的，恐怕面前这位比他本人还要清楚。
　　郑女士打断他，“既然那孩子这么决定了，我也没有插手的选择，或者你明白的，我并没有什么插手的时间。”
　　白奇只知道朱宣会这么快这么仓促地把自己的一半心脏给他是因为凤羲要回来，可现在听这位的口气还有其他的因素？
　　郑女士叹了口气，“有很多事我不赞同，包括当年他留下你。”那眼神与其说是凌厉还不如说是看得透彻，“虽然我担心的事一直都没有真真正正地发生，但是我知道你和他都无法保证在今后永远都不会发生。”
　　白奇低下头，感觉自己的嘴里在发苦，这个时候他无法反驳才是让他感到最难受的。
　　“好了。”郑女士好像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不在的话那么我也先回去了。你要找的天水镜已经在我这里了，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再次使用，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你好自为之。”她说完之后就离开了。
　　在她走了好一会儿之后，完全被那股气质压制住的秦商才缓过劲来。
　　“好厉害！”他总算是看到比王社长还要强大的女性气场了。
　　白奇看了他一眼，“不厉害才怪，你这个小鬼啊，都不知道该说你幸运好还是不幸好。”
　　“什么意思？”秦商不明白。
　　白奇斟酌了一下，当朱宣的弟子，总要把朱宣的人际关系弄明白，“那是朱宣的母亲，天后羲和。”
　　秦商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听神话了，好容易从张口结舌中反应过来，“那……天水镜是什么？”
　　白奇自己都快忘记了，“我以前在找的一面镜子，能随意穿梭时空，不过有些限定的因素。”
　　“穿梭时空？”
　　“那是最新鲜的说法，我本来是想处理一些案件能方便些，不过后来说是有很麻烦的限定，要是作用不大就算了。”不过这东西好歹是自己开口和羲和说过，能用不能用都要先拿过来看看。
　　另外一边，被困在密闭的异空间里的苏行嘴角有些苦笑的纹路，“其实我一直有这方面的资料。最早的时候，发现《山海经》中的帝俊和以鸟为尊的部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上古时代的时间线并不分明，再加上我们确实无从想象上古的神灵真的是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存在，所以大致也只能得出崇尚鸟图腾的金天少昊部族是帝俊的后裔。而在《山海经》中，帝俊神的妻子就是羲和和常仪，我想你的母亲应该是天后羲和吧。”最后一句纯属苏行的猜测，不过朱宣的表情说明他猜对了。
　　赵正专家在边上就差没摆出个挠墙的姿势了。
　　朱宣，这么明显的线索就放在面前居然硬生生被自己给忽略过去了。
　　金天氏，少昊氏，朱宣，那都是白帝的别称。就在几分钟之前，朱宣告诉他们一个险些把他们的脑子炸掉的消息。
　　“我姓嬴，己氏，单名一个鸷字。少昊氏己鸷。”
　　苍天作证，苏行都能听到两声清脆的掉下巴的声音了。
　　“我的耳朵好像出毛病了。”
　　“难道我在这出现幻觉了。”
　　朱宣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把前面的话再重复一遍，然后又加上了一句，“这个空间有问题，但是你们肯定没问题。”
　　接下去他也不用多说，慢慢把身上带着的封禁力量取消之后就能看到他额头上的刻印和从发根处开始蔓延而下的白色长发。
　　赵正和苏行明显被吓了一跳，但没有惊慌失措，这师徒俩对看一眼之后内在的研究欲望就战胜了一切。
　　“早先就听说有炎帝的妻子墓，我就知道《山海经》里的……”手舞足蹈的赵正面对那边苏行和朱宣诡异的眼神停了下来，咳嗽一声那个沉着冷静颇有考古专家气质的赵正就回来了，“那个……今后有不明白的就来请教了。”
　　看着赵专家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和苏行欲言又止的表情，朱宣头一下就大了。
　　在这里说出真相今后能省很多麻烦也能多很多麻烦。而在他说出来的时候，这两个人并没有丝毫的怀疑，因为朱宣已经变回了曾经的那个金天少昊氏，他的语言沟通着他的灵息，这种上古特有的灵息是以最真实的状态出现在世界上的。
　　麻烦就麻烦吧，朱宣自觉赵专家和苏行能来找他的也就是些学术和历史上的问题，随着外面那些史书资料的出现，他本来就想把一些东西告诉他们。
　　“你也不知道怎么出去？”苏行要比赵专家冷静，先考虑他们的安全问题，“老是被困在里面也不好。”
　　朱宣皱眉，他能感觉到环绕在这里的灵息，却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苏行和赵正知道了朱宣就是少昊氏，可他们也无从想象朱宣的能力到底有多少。
　　“我试试看。”
　　朱宣这么说着，右手做了个上托的动作，几缕细小的闪电在他的掌心成形，看得苏行和赵正目瞪口呆。
　　“这是……特异功能？”赵正的咽喉都发干了。
　　“真厉害。”苏行的眼睛发直。
　　朱宣扬了扬眉，右手一动，那几道闪电就如同灵蛇一般从空中游向墓地的四个角落。他很清楚那些没有发光源的光是因为灵息借着那些在真实空间中的光的媒介出现的影响，或许那就是关键。
　　细碎的闪电钻进了那些光之中，苏行就站在朱宣边上，猛然之间朱宣的脸色一变，骤然喝了一声，“回来！”
　　无数细小的闪电从光之中脱离而出，不止那些闪电，它们的身后拖拽着长长的光线，直直冲回朱宣的体内。
　　朱宣的身形摇了一下，苏行伸出手想要去扶，他摇了摇手又站直了。
　　“怎么了？”赵专家在边上一叠声地问，就算感觉不到他也能意识到情况不妙。
　　朱宣摇了摇头，心脏在狂跳，那翻卷回来的力量在无法释放的片刻就被他收纳了进去，要是不收进去恐怕失控的力量就要席卷整个墓室，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尸骨无存。奔涌的力量在血脉中狂奔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更何况本来应该控制血脉的心脏这个时候正好变得虚弱，这让他愈发控制不住。
　　“咳咳。”
　　“朱宣？”苏行有些着急了。
　　朱宣捂着自己的嘴，忍不住的血腥味从咽喉一路冲上来，慢慢沿着他的掌缝流了下来。
　　苏行靠得近，能看到从他指尖落下的血液呈现的是一种暗调的金色，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一滴暗金色的血滴落下来，还没等接触地面就在空中散成千万的小光点一闪而逝。
　　朱宣又咳嗽了几声，之后放下了捂着自己嘴的手。
　　“这里有东西在。”他哑着喉咙说话。
　　“怎么了？有什么？”赵正专家挪了过来，这个时候朱宣的身上暗金色的血液已经都消融在空中，手上和嘴上什么痕迹都看不到。
　　“有些让我意外的东西。”朱宣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你们先前以为我是谁？嬴扶苏？刘翎？还是个活了太长岁月的从小开始重新长大的术士？太漫长了，漫长到我已经忘了这个东西会出现了。在诸多的岁月之中，父王和母后的十个太阳还有常仪的十二个月亮，那是我父我母未曾成形的孩子，现在他们就终于快要完成化形了。”
　　朱宣的声音在室内回荡，让苏行和赵正有些耳鸣的感觉。
　　“你说的是什么？”
　　“日镜。”